第二十一章 万事开头难 作者:地黄丸 第二天一早,温谅就接到了左雨溪的电话,李思青学校的事搞定了,开学那天直接找校长报上名字就可以了。温谅沒說什么客套话,跟左雨溪的关系已经很亲密,多說反而显得疏远。他先到小操场做了两小时训练,然后骑车去了李思青家,小女孩正爬在院子的石板上写东西,瘦小的身子卷曲着,聚精会神的样子让人有种說不出的怜悯。温谅轻手轻脚的来到她身后,探出头一看,皱巴巴的作业本上用铅笔写着几行字:醋7毛三分,面3块钱,米2块5毛,盐……密密麻麻的写了满满一页,有些上面画了一個圆圈,有些打了叉,温谅心裡微叹口气,怕距离太近說话吓到她,特意退开几步,轻声說:“暖暖,哥哥来看你了。” 李思青一跃而起,看到真是自己日夜想着的那個人,她冲前几步,又突然停下,死死压住扑到温谅怀裡的冲动,明亮的眼睛透着无尽的欢喜:“哥,你来了!” 温谅点点头,拉着她的小手向屋裡走去,“你爸爸今天在家嗎?”上次李胜利在外酗酒未归,温谅沒有见到他。 提起爸爸,李思青眼中浮上一丝黯然,低声說:“昨晚喝醉了,今天刚清醒一点,還沒出去……” 温谅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說:“别担心,沒事的,我找你爸爸谈谈。” 李胜利半靠在**,一副沒精打采的样子,见温谅进来,连头都沒抬一下。温谅找個借口把李思青打发出去,交待她沒喊就不要进来,缓步走到李胜利面前。今年才32岁的李胜利看上去如同50多岁的老人,头发杂乱,胡子拉碴,眼皮软趴趴的粘合着,脸上的肌肤透着酗酒過度的苍白,就为了一個不爱自己的**,這個当年农机厂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在短短两年间就把自己折磨成這副模样。 重病還需猛药医,温谅懒得跟他磨牙,直接将李思青的那個账本甩到他面前,讥讽道:“真是有出息啊,几十岁的男人還要靠一個十一岁的孩子来养,看看這账本,你就不觉得心裡有愧?我就不明白了,像你這样的活着還有什么意思?” 李胜利父母双亡,在青州除了李思青再沒有一個亲人,街坊邻居顶多過来劝上几句,见他不听也只能干着急沒办法,却从沒人說過這样的重话。李胜利缓缓抬起头来,死沉的眼睛看不到一点生气,片刻后又垂下头,静默无语。 温谅毫不气馁,說的话愈加刻薄:“对,暖暖有了你這样的父亲,算她倒霉,该吃苦该受罪都是她的命。呵,我一直以为赵亚青瞎了眼才跟了别人,可现在一看,人家在南边披金戴银灯红酒绿,不知怎样的逍遥快活,要是還跟着你,過這吃了下顿沒下顿,被人嘲笑,让人看不起的日子,那才是真正的瞎了眼呢。” 李胜利猛然抬头,比起刚才快捷了不知多少倍,他狠狠的盯着温谅,脸色十分不善。温谅似乎沒看到一般,继续說:“照我看,暖暖要是跟了她妈妈,日子不知比现在幸福多少倍!說不的哪天赵亚青回来,看女儿可怜就带了她走,就算以后改了别人的姓,也比在這裡苦熬年头好的多了……” “别說了!”李胜利终于开口說话,他的嗓音由于常年酗酒,听起来像破风箱**时刺耳的嘶哑。 温谅心中一定:有反应就好!“不說?不說你怎么知道自己有多无能呢?娶個老婆偷汉子,做個生意還赔钱,TMD连女儿都养不活的窝囊废,還有脸整天躺在酒缸裡装痴情卖眼泪?看着就让人恶心!” “你闭嘴!” 也许背后有许多人在戳他脊梁骨,但李胜利从沒当面听過如此恶毒的漫骂,一股热血涌上大脑,胸膛似乎也要裂开般的鼓胀,刹那间脖子上青筋暴涨,眼睛红的要滴下血来。 温谅双手插兜,下巴高抬,嘴边带着冷笑,满脸不屑的斜瞅着他,冷冷的說:“凭你也配?” 李胜利怒喝一声,从**扑了過来,温谅二话不說,抬起一脚将他踹了回去,然后一個耳光抽在他脸上。 “你就是個孬种,老婆跑了多大点屁事,就整天要死要活的?有本事爬起来站直了,用钱把曾五成活活砸死!天天喝酒麻痹自己,逃避现实,你对的起自己,对得起暖暖嗎?” 李胜利被温谅一只脚踩在地上,使劲挣扎了半天,最后身子一软,脱力般爬在那裡嚎啕大哭:“是,我是窝囊,父母死了,老婆跑了,连女儿都养不活,我MB的活着還有什么劲,早死早了,早死早了啊!” “生意赔了,积蓄沒了,背了一**债,找人借钱也借不到,什么办法想遍了,什么招都用尽了,我要是**连TMD出去卖的心都有了……我還能怎么办……” “别人看不起我,背后裡骂我,幸灾乐祸的可怜我,我都不在乎。我就是要作践自己,我就是要看看那個**有一天回来看到我這個样子,会不会有一点点良心,会不会有一点点后悔!” “整整九年啊,九年的夫妻還比不過哪点钱,哪点虚荣?我傻啊,我傻啊……” 李胜利一边哭一边用脑袋撞击地面,温谅听的心中恻然,可恨人必有可怜处,原来隔了這么久,他竟然還忘不了那個**! 情之一物,断人心肠! 温谅喟然长叹,蹲下身紧紧的抓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再伤害自己,低声劝慰道:“发泄一下就好了,发泄出来心裡就亮堂了……” 好一会李胜利才平静下来,温谅将他扶到床边坐好,說:“李叔,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往往会钻牛角尖。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是最愚蠢的做法,你只有将日子過的好了,比以前更加的幸福,才能让赵阿姨后悔,才能让她后悔沒有選擇你……甚至”他顿了顿,虽然不太赞同,但仍然說出這句最对症的药:“甚至能让她重新回到你身边也說不定!” 李胜利眼睛一亮,瞬间又黯淡下去。温谅知道他顾虑什么,說:“李叔,刚才說话冒犯還請你不要见怪。我今天来,就是想請叔叔出山,重操旧业,大家一起发财。 李胜利经過刚才的发泄,两年来心中的积郁散出来不少,听罢摇了摇头:“想发达谈何容易?一沒本钱,二沒人脉,三還要靠点运气,生意可不是那么好做的……温谅,不管刚才那些话谁教你說的,叔叔不是浑人,你的好意我都明白,可叔叔就是這個样子了,這辈子沒什么出息。暖暖……暖暖,也只能苦了她了。” 眼见猛药激起的效果就要消散,温谅却不慌不忙的掏出几张纸放到李胜利手中:“這是一份早餐店的具体规划,你先看看。门面、资金、手续和管理人员都由我来找,你只管拿出祖传的手艺,研制些简简单单的美味佳肴出来。到时候咱们五五分账,记得啊,這不是开玩笑!我给你一個月的時間,想通了,打這個电话找我!” 李胜利脑子裡乱糟糟的,自己不過跟社会脱节了两年,连温谅這個年轻人都能說话做事到這种程度了嗎? “你认真的?” 温谅沒有搭理他,走到门口时才回头静静的說:“李叔,就算为了暖暖,也請你相信我這一次,我从沒有這样认真過!” 推开门就见到李思青呆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小手托着腮边,又黑又亮的眼眸一转,长长的睫毛随着轻轻的跳动,蜡黄的肤色,简陋的衣物,依然遮盖不住這瘦小的身体中那遗传自母亲的灵秀和动人。 “哥哥,你们刚才……” 温谅知道那么大的动静肯定瞒不過李思青,小丫头能忍着沒冲进去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信任,“沒事了暖暖,我求你爸爸帮我做事,他答应了!” “真的?”李思青站起身,双手紧紧相扣捂在胸前。 温谅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說:“上学的事已经搞定了,到明华初中去,学费和生活费你不用担心,一切都交给哥哥!” 李思青虽然在心裡告诉自己要相信温谅,但她小小年纪也知道這件事有多难,却沒想到仅仅几天功夫温谅就将一切办的妥妥当当,刹那间大脑似乎被抽空一样,唯有不尽的感动在流淌。 “温哥哥,我……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温谅柔和的笑了笑,抬起头,天很蓝,云很淡,风很轻! 這是個草长莺飞的季节,有情,有泪,也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