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让他滚!
“你去与宋娘子通传,就說我是陆家的下人,特意奉我家郎君之命来探望宋小娘子。”
“我家女郎身子不适,不见外客。”
松墨瞪大了眼:“我是陆家的人!”
那人闻言一动不动,只是面无表情挡在他身前。
“你什么意思?”
松墨脸色极为不好,他身为陆执年的贴身长随,又自幼都长在陆家,虽然只是個下人,可是在京中无论去到何处旁人都会高看他一眼。
唯独眼前這人却仿佛全然不在意他不在意陆家,对于他的话這般无视,无端让松墨恼怒。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尚书令陆家的人,我家郎君是陆家三郎,是宋小娘子的未婚夫婿,他与你们女郎的婚期就定在来年三月。”
“宋小娘子与我家郎君感情极好,我奉郎君之令過来你却将我挡在门外,宋小娘子知道后定会怪罪于你!”
那人仿佛听不到他的话,只垂眼不动。
“你!!”
松墨顿时恼怒:“你让开,我有要事要见宋小娘子……”
他见此人說话不通,只跟個门神似的守在那裡一声不吭,抬脚就想朝裡闯,在他看来以宋小娘子对他家郎君的感情,就算他闯了进去有所冒失,可只要让她看到郎君送她的东西,她也定不会在意。
可谁知道他才刚闯到门前,一只脚下還沒踏過门槛,就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他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就见一柄长剑擦着他的腿边“砰”地一声钉在了门槛上。
松墨吓得脸色苍白,抬头就见一道身影从门内走了出来。
“你……你是谁,怎敢随意伤人?!”
杭凌扫了眼既惊又怒的陆家下人,神色冷漠道:
“此处归于棠府,督主有令,往后這府宅无女郎准允,谁敢擅闯半步,哪條腿进来砍断哪條腿。”
他目光落在松墨腿上,松墨吓得连忙退开几步。
“我不是擅闯,我是奉我家郎君之令来探望宋小娘子的,我家郎君很是担心宋娘子的伤势,只是因有事不能過来,所以特意让我過来。”
松墨强撑着脸,“你们虽是萧督主的人,可這裡既然是宋小娘子的府邸,那见不见我总要跟宋小娘子通传一声……”
“让他进来吧。”
一道女声传了出来,松墨抬头瞧见门内站着的身影时候顿时激动:“花芜。”
花芜沒理会他,只朝着杭凌說道:“杭大哥,女郎想见他。”
杭凌闻言這才朝着一旁退开:“放他进来。”
松墨其实是沒想到会在這裡瞧见督主府的下人,更沒想到外间传言居然是真的,那萧督主居然真的认了宋小娘子当义妹,将人带回了积云巷不說,還特意派了人過来“看家护院”。
這宅子门前站着的那些人不似寻常护院,反而都像是见過血的,特别是刚才朝着他动手的那個人,那一剑是真的冲着他腿上来的,要不是他闪躲得快,這会儿怕是早就断了腿。
松墨被花芜领着进了院子之后,忍不住回头望了眼门前守着的人,朝着花芜說道:
“你家女郎怎会跟這般野蛮的人交好,那萧厌恶名昭著,他手下的那些也都是乱咬人的枭犬,你们就不怕被他们伤了。”
花芜沒理会他,只是继续朝前走。
松墨心有余悸:“你沒看到刚才那些人可恶的样子,狗仗人势,竟敢伤我,待会儿见到宋娘子定要与她說說,那萧厌手下都這般无礼,他又能是什么好人……”
“唰!”
花芜脚下一停突然就转過身来。
松墨险些一头撞在她身上,忙踉跄退了半步:“你干什么?”
“我才想问你干什么!”花芜板着小脸,“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恶,陆郎君向来爱教训我家女郎,說她不懂规矩言行冒失,那你這又算是什么?”
松墨脸上一僵。
“你们陆家自诩清贵,家风最是严谨,怎么连背后休得议人言這点道理都不懂?”
“我……”
松墨刚想反驳一句。
花芜就板着脸道:“這裡是我家女郎的府邸,不是你们陆家,這裡的人也由不得你来挑拣,你家郎君既然是让你来见女郎的,你就该知道上门拜访该有的礼节。”
“若不懂,就回你的陆家去。”
松墨被教训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见着花芜說完转身就走,半点都沒有以前见到他时主动凑上前来的讨好,他既是动怒却也心中有些惊凉。
陆、宋两家的婚事从来都是陆家在上,别說是宋家其他人,就算是宋棠宁见到他时也从来都是笑脸相对,为着的就是从他這裡打听一些郎君的事情。
花芜是宋棠宁贴身伺候的人,自然也跟她一样在松墨面前低一头,可是如今花芜却突然翻脸,說话更是毫不客气,句句指向陆家,這叫松墨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等见到宋棠宁的时候,這感觉就越发厉害了。
“陆执年让你来见我?”
宋棠宁刚送走铖王妃不久,就听說陆家的人来了。
见到松墨她丝毫不觉得意外,反而有种预料之中的冷嘲。
這些年她一直追在陆执年身后,人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对陆执年的痴缠,也看得出来她对陆执年的在意,反倒是陆执年对她一直都是冷冷淡淡。
他承认着两人的婚约,仿佛這对于她来說已经是最大的恩赏,二人之间永远都是她在付出,靠着她的一腔热情来维系着那份丝毫感受不到的“情谊”。
以陆执年对她這些年的态度,他要是能亲自上门才奇怪了。
松墨听到棠宁对陆执年直呼其名时心中一咯噔,连忙上前:
“宋娘子容禀,郎君听闻您受伤之后昨天夜裡一夜都未曾安寝,今天一大早就想要来看您,可是却被老夫人留在了府中训话還受了罚。”
“郎君眼下還在祠堂裡跪着,他无法出府,又实在担心您安危,這才让我先行過来看看您伤的怎样,還叫我送来了您最喜歡的珊瑚手串。”
往日若是松墨這么說,宋棠宁早就该着急了。
她该神情焦急地问他“陆哥哥怎么会受罚”,该着急郎君罚跪伤了膝盖,可是此时她却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裡。
哪怕听着陆执年跪在祠堂的事情沒有半点动容,只神色淡淡說了句:“是嗎?”
松墨有些不习惯她的冷静,却還记得自家郎君的叮嘱。
“宋娘子是不知道外头那些人有多碎嘴,先是怀疑郎君待您的情谊,又有议论郎君与您婚约的,還說什么郎君背信弃义瞧上了宋家那位外室女的。”
“他们简直就是胡說八道,我家郎君与您可是青梅竹马,对您的在意更是日月可昭,您二人婚期在即,郎君在意您還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瞧上旁人?”
松墨有些愤愤,“那些人就是瞧见郎君与您感情好,心中嫉妒才会出言挑拨,他们居然還言语辱及陆家,老夫人闻言太過生气,为此還教训郎君說他让您受了委屈。”
“老夫人說,郎君的夫人只能是宋娘子您,還說郎君一时糊涂竟会被人撺掇着险些害您出事,她罚郎君跪在府中祠堂面壁思過,還說您什么时候消气什么时候才让他起来…”
宋棠宁听着松墨的话后,瞧着他那副为主不平的愤愤,看他满是担忧陆执年的样子,只觉得突然好笑。
陆执年在陆家有多受宠,沒有谁比她更清楚。
陆家那位老夫人对她虽从未說過重话,也未曾怎么为难過她,可是棠宁却是能感觉得出来她对自己的瞧不上。
那老夫人长着一副慈祥面孔,待人也和和气气,可是每一次与她相处的时候都不断地告诉她陆执年有多好,不断地跟她說她那位孙儿有多的京中闺秀看重,又有多少人喜歡嫉妒這门婚事。
她不断地跟她說着,她能跟陆执年定亲是她的运道,也一次次地說着若非陆家守诺,以她的身份是配不上才华出众的陆执年的,也配不上陆家宗妇的位置。
她总能在她身上挑出各种各样的错来,举止不够娴静,言行不够规矩,衣着太過花俏不够稳重……
棠宁本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却被一点点磨得自卑怯弱,她开始觉得她当真配不上陆执年,觉得這婚事是陆家恩赐。
她死死抓着陆执年不肯松手,拼命对陆执年好,费尽一切心思努力维系這段得之不易的“感情”。
棠宁抬眼看着松墨时,眼眸裡划過一丝嘲讽。
以陆老夫人那般自视陆家子嗣高人一等的心思,她怎么可能会训斥陆执年替她出头。
松墨见宋棠宁沒出声,忍不住說道:“宋娘子,眼下天冷,祠堂阴寒,郎君的身子恐怕扛不住,老夫人最是疼您,您能否劝劝老夫人让她别再动怒……”
“你想让我怎么劝?”棠宁好脾气地问。
松墨忙說道:“不如您随我去趟陆家……”
“怎么去,你抬着?”
棠宁一句话让松墨脸上僵住。
“你看看我這双腿,差点废了呢,老夫人疼我连你家郎君都罚,我若這么去了,你就不怕被老夫人打折了腿?”
她言语轻然,却是让松墨一瞬间噎住:“可是郎君……”
“你家郎君那么心疼我,又在意我安危,知道我在䧿山受伤,哪裡舍得让我断着腿去陆家替他求情。”
宋棠宁看着手边放在锦盒裡的珊瑚手串:“何况那些流言蜚语不過是外人之言,跟他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是蜚语滔天也不必放在心上。”
“你也让他劝劝你们老夫人,不過是几句难听话罢了,說他狼心狗肺负心薄情,他难道還真就不是個东西了?”
“让老夫人别放在心上,几句流言伤不了陆家,你家郎君也掉不了一块肉,随那些人去吧,毕竟嘴长在人家身上,你们還能堵着不成?”
松墨眼眸瞪大看向棠宁时,触及宋棠宁眼底的嘲讽突然就一怔,随即脸色苍白。
這些话,是郎君曾经跟宋娘子說過的。
那时宋家刚认回宋姝兰,宋家二房突然多出来個“庶女”,往日裡宋棠宁总喜歡拿她父母恩爱比拟她与陆执年,想要跟宋熙夫妇一样执手白头。
可宋熙突然多了個庶女,她父母那场恩爱就好像成了笑话,那些京中与她不睦的闺秀便拿此事嘲笑她,甚至话裡话外挤兑她配不上陆执年,說她纠缠着陆家才能延续婚事,說陆执年根本就不喜歡她。
棠宁气得与人争执,闹出不小事端。
回宋家被宋老夫人他们训斥后,棠宁就找陆执年哭诉,当时陆执年就是這么說她的。
他满是厌烦棠宁在外惹事,更觉得她小题大做不该为了這些小事跟人争执,不仅丝毫沒有安慰棠宁,還将人训斥了几句,让棠宁哭得越发狼狈委屈。
棠宁见松墨那副哪怕强撑着也掩饰不住震惊的苍白,那拙劣到让人发笑的模样,让她无比自嘲。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以前到底是有多蠢,才会叫陆家這主仆二人将她当成了傻子。
打开的锦盒嘭地关上,棠宁神色骤冷:“陆执年是不是真把我当成了好糊弄的蠢货?”
“他在䧿山扔了我,跟宋姝兰不清不楚,如今一個手串就想将事情抹過去,他以为他是個什么东西?他就是跪死在了祠堂裡那也是他应该受的。”
“宋娘子……”松墨想要开口。
宋棠宁直接抬手将桌上东西扫落:“回去告诉陆执年,我宋棠宁不是非他不可,他要是觉得宋、陆两家的婚事委屈了他,這婚约大可退了,别拿這点东西来糟践我,我宋棠宁一條命還沒這么贱!”
“宋娘子……”
“滚出去!”
宋棠宁像极了被惹怒的小姑娘,满是倔强地红了眼,那仿若受了委屈眼中挂着泪,划伤的脸上神情激动,“让他滚!!”
外头连忙有人进来,抓着松墨就将人架了出去,连带着他带来的东西也被扔了出去。
松墨在外大喊:“宋娘子,你误会了,郎君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以为你喜歡想让你开心……”
“你滚!”
裡头传来仿佛崩溃的混着哭泣的喊声,隐约還能听到什么东西被砸在地上的哗啦声。
“我才不稀罕他的东西!!”
松墨被人强行拉了出去,嘴上也被堵了起来,而裡间花芜则是瞧着本该嚎啕大哭的宋棠宁一边扯着袖子擦了擦绯红的眼尾,一边塞了块茯苓糕进嘴裡,神情冷漠的嚼了嚼。
“花芜,這糕不好吃。”棠宁嫌弃,“太腻了。”
花芜默了默:“……那奴婢下次少放点糖?”
“记得加些榛子和核桃仁,那個嚼着香。”
花芜神色恍惚地答应下来。
棠宁将剩下的糕塞进嘴裡,嫌弃越重。
真腻歪。
跟陆执年一样!
“算了,下次别做了。”
简直倒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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