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主要內容

二十 故旧

作者:月流尘
正文卷 正文卷 看着父亲笑容裡仍带着一丝隐忧,林紫苏知晓,今日裡若不是把此事說的明白,說不定日后還会再横生枝节。当下也顾不得林问荆朝她使眼色,把前世的遭遇简略地跟林远志說了。 只不過此事骇人听闻,前世裡的种种又与這一世关联,她讲述时隐去了人名,只說记忆当中那個人是公侯之女,嫁与了太子成了太子妃,太子登基之后,她虽有皇后之名却不得皇帝恩宠,最终只能在冷宫之中了却一生。 毕氏唏嘘道:“自古以来宫深似海,這位女子也是個可怜人。”說着又想起了一事,朝林紫苏道:“紫苏,那個灵云和尚早上见了你之后那么恭敬,是不是也看出了一些东西?” 林紫苏摇了摇头,正要答话,只听林远志沉声說道:“灵云大师既不言明,我們不必胡乱猜测。此事离奇古怪,不足为外人道”,說着专门叮嘱林问荆道:“尤其是你,事关你妹妹生死,万万不可在旁人面前提及此事。” 林问荆肃然应允,不多时下人们进了晚膳,往日裡一家人在席间都是有說有笑,今日却心照不宣地遵循食不言的古训,吃的极是沉闷。 林紫苏自知附身一說着实是荒诞,需要给家人接受的時間,吃了几口饭,便以身体未愈为由回了自己院子。 這一晚上林家人皆是无法安眠,第二日一早,林紫苏向毕氏請安时,就见毕氏一脸厚厚的妆容,饶是如此,也沒遮住眼下浓重的黑影。林紫苏知道母亲心思不安,正安慰时,门房送過来一张請帖,却是梁婉怡以切磋诗画为由,邀林紫苏過几日到昌国公府一聚。 昌国公府是皇后的娘家,昌国公府的二小姐相請论诗,既是对林紫苏才情的认可,也是身份的象征,毕氏大喜過望之下,倒是把附体的事给抛在了脑后。 毕氏郑重其事地同林紫苏說道:“大姐儿,昌国公府的梁二姑娘真心实意相請,咱们也不能短了礼数,总须备些礼物才好。” 各個府第之间来往,表面上的礼数自然要做足,好在前些日别府前来道贺时,给林府送来了不少礼物,选几件合适的礼物倒不难。 除了明面的礼物,還需要给梁婉怡同辈的姑娘们各备一份见面礼,這让林紫苏发了愁。 姑娘们之间多是送一些小首饰或亲手制的绣品,以昌国公府的地位,寻常的珠宝配饰自然是看不上,而林紫苏的女红又实在是一言难尽,母女两人合计了半天,林紫苏想到了一個主意。 她前些日子在祖父的笔记上见到一副秘方,书中言道“取苏合、辛夷、绿丁、藿香、归香、清心草杂以研磨,晾晒后异香绕室,经久不散,其香可驱虫蚁、安精神,定心志”,正是做香囊用的材料。 正值春日,女儿家赠送香囊,实在是再合适不過。母女两個计议着做了分工,由毕氏招呼着几個下人缝制香囊,林紫苏则负责到药铺选药材。 康平伯府所在的东城,正是小商小贩集聚之地,出了府门口的二裡巷,不远处的广汇街和惠丰街上就有好几家药铺。苏合、辛夷、绿丁、藿香、归香都是极其常见的药材,林紫苏沒花费多少银子就轻易买到,但秘方中的一味药材清心草却沒人听說過,如此问了三四家药店,說法竟出奇的一致。 林紫苏问遍了两道街上的药铺和医馆,既问了年轻的伙计,也问了几位年老的大夫,均是不知清心草为何物。眼看着又走到了惠丰街的街尾,清心草還是无处可觅,她心中气馁,抬头见不远处胡同的一角有一家小店,這家店连招牌都沒挂,就在门前挂了一個杏黄色的幌子,上面写了一個大大的“药”字。 林紫苏瞧着這药店极其寒酸,又躲在這么偏僻的角落,怕是整日裡也不会有什么人关顾。她也沒抱希望,打着问完就回家的念头进了药店。 进了店倒吓了一跳,小小的一间店内竟然挤了五個人,一個头发花白的老头懒洋洋的坐在柜台的后面,一身大夫的打扮,似是這店裡的掌柜。站在柜台前的四個人皆是一身青衣,领头那人本来還在說着话,见林紫苏进来,便闭口不再言语。 這店本来就狭小,又站了這几個人,林紫苏和翡翠进了门,屋裡顿时挤满了人。林紫苏不欲多呆,来不及打量店内的几個人,开门见山问道:“掌柜的,你這裡可有清心草?” “清心草?”那掌柜摆了摆手,說道:“沒有!小店沒有這药!” “老先生既是有生意,那咱……咱们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会”,领头那人打量了林紫苏一眼,闪身出了药铺,另外三人也畏畏缩缩地跟着出去。 掌柜的在后面高叫道:“小老弟,回去同你家管事儿的說一声,我知道他一向是菩萨心肠,也想照顾我的生意。可各处有各处的规矩,他也不能成日价的把病号偷偷往我這裡送,上面若是知道了,我這店還要不要开了?” 四人恍若未闻,掌柜的等四人走远,脸上懒洋洋的笑容瞬间消失,一脸警惕地盯着林紫苏问道:“這清心草之名,姑娘是从何处听来的?” 林紫苏道:“我想缝制几只香囊,正好在医书中见了一個清心安神的方子,别的药品都买到了,如今就差清心草一味药,不知贵店中可有這味药?” “沒有沒有!老头子看了一辈子的医书,书裡从未有清心草的记载,也肯定沒缝香囊的方子。” 林紫苏回想了一下,除了在祖父的笔记中见過之外,确实未曾见過其他的医书中關於清心草的记载,不過這掌柜的說的言之凿凿,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嫌疑。 掌柜說话间,看到了翡翠手中提着的药材,用力的嗅了嗅,喃喃道:“苏合、辛夷、绿丁、藿香、归香,你這丫头或许沒骗我,不過這绿丁在這副方中有何用处?” 那掌柜似是想到了什么,混浊的眼珠精光一闪,說道:“姑娘,今日小店的确沒有清心草這味药,你若是急用,我這就着手炮制。明日這個時間過来,我给你备着。” 从一开始的矢口否认,這会儿又說的如此干脆,林紫苏反而有些猜不透掌柜的想法。掌柜看透了林紫苏的疑虑,說道:“不是我信不過你,這清心草非寻常药材,若是你拿去作奸犯科,老头子岂不是要被你连累了?药我可以卖给你,但這香料,你得当场配给我看一下。” 這药店透着古怪,别的药店伙计学徒都有好几個,這店裡就只有這掌柜一個人,而且看起来有些颠三倒四,不過這也算是家门口的药铺,林紫苏倒不担心对方耍什么花样。 第二日正午,林紫苏又带着丫鬟去了這家药店。药店裡依旧是空空荡荡的,那掌柜显然是一直在等着她上门,见她进了药铺,笑着說道:“小丫头,老头子可是等了半天,還以为你不敢来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掌柜急不可耐地指着柜台上早已备好的几味药,說道:“药都准备好了,你按着药方当场配给我看一下”,說完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慎重說道:“那清心草得来不易,你可要悠着点用。” 自祖父去世之后,林紫苏虽将家中医书背的滚瓜烂熟,却因无人引导,连最基本的识药、辨药、制药也未曾学全,這时面前摆了六味药,看的着实有些头大。 她依着书上的描述一一分辨,又按着方子的分量称重,手忙脚乱的将几味药混在一起,药渣溅的四处都是。掌柜摇头叹道:“可惜!可惜!你這丫头能說出清心草,還以为你也是懂些医术的,哪知是個门外汉,白白糟蹋了如此多的药。切段、研磨這些想来你也不会,這样罢,你把药方和我說一下,我来帮你配。” 林紫苏将祖父笔记中的方子說了出来,掌柜手把手教着林紫苏如何调配,约莫一盏茶的時間,林紫苏总算是按着方子把药配好了。她本以为调配香料轻而易举,沒想到竟也有如此复杂的流程,难怪古人說“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林紫苏饶有兴致的盯着掌柜,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 掌柜瞥了林紫苏一眼,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手底下仍是有條不紊的研磨着香料,假装不经意地說道:“這等简单的事本不该老头子做,只是最近生意不好做,刚刚把伙计给辞退了,我也只得勉为其难了。” 一股清淡的香味从掌柜手底下弥漫开来,這香味比寻常香料的香味要浅一些,少了许多浓郁,多了一丝柔和,让人闻了后十分受用。 掌柜赞叹道:“這方子实在是别出心裁,嘿,我怎么就沒想到,清心草居然還有這等妙用!”经自己的手能配出如此神妙的香料,饶是那掌柜半生行医,也乐的眉开眼笑,不顾林紫苏在一旁,竟哼起了小曲。他正暗自乐,忽地想起一事,正色问道:“小丫头,昨日我就忘记问你了,你是姓林還是姓屈?” 莫非是祖父的旧识?林紫苏心念一转,說道:“我姓林,不知掌柜有何见教?” 听林紫苏自报家门,掌柜一拍大腿,跳了起来,說道:“凭你這方子,老头子就该想到了,能把清心草這样用的也只有师兄了!嘿嘿,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小丫头,你与林厚朴如何称呼?” 掌柜沒等林紫苏答应,斜了林紫苏一眼,又道:“老头子孙杜仲,看你的年纪,该叫我叔祖才对。” 林紫苏绞尽脑汁,从原身的记忆中扒出了一些幼时的片段,虽然有些模糊,倒是能与今日的情形对照上,于是轻声說道:“林厚朴正是家祖,我曾听祖父提起過,我們林家虽是时代行医,他却是师承岳州薛医科,除他之外,還有两位师弟。” 孙杜仲肃然道:“不错,我跟你祖父林厚朴是同门师兄弟,他是我大师兄。” 孙杜仲和林紫苏攀谈起来自己的来历。原来当年孙杜仲的师傅薛医科一共收了三位徒弟,大徒弟林厚朴,正是林紫苏的祖父,二徒弟孙杜仲,三徒弟屈黄柏。三人同门修习了数年,林厚朴和孙杜仲相继考入了太医院,因薛医科一生未娶,承继师门衣钵的重任就落在了三徒弟屈黄柏的身上。 自大衍开国以来,《大衍会典》明文规定,“凡军﹑民﹑医﹑匠﹑阴阳诸色户,许各以原报抄籍为定,不许妄行变乱”,从军者被编入军户,煮盐者被编入灶户,医生被编入医户,诸色户父子相承,世代永冲,不得更改。 屈黄柏本是为了超越两個师兄,才承继了师父的医户,哪知后来连连考了四次太医院,還是被淘汰了下来,眼见着师兄们一路高升,而自己只能居于岳州,屈黄柏心中愤懑,竟借着游医之名不知去向。 其后林厚朴升了太医院的院使,回乡探亲亡于瘟疫,而孙杜仲沒了师兄的照应,在太医院裡屡受排挤,心灰意冷之下,辞了太医院的差事,躲在京城中开了這样一间小小的药铺。 說起大师兄亡故,三师弟多年无音信,孙杜仲叹道:“沒想到师门凋零如斯,当年一门三兄弟,如今只剩老头子一人了。” 孙杜仲說着,又满脸嫌弃的看着林紫苏,道:“当年师兄医术超群,太医院中无人不服。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教的,林远志那個死脑筋的小子也就罢了,你這小丫头看着挺机灵的,身为林家的后代,居然不通医术,传扬出去都是笑话!” 林紫苏有些羞窘,只听孙杜仲又道:“就算林家现在得了皇帝的恩赏,也不能忘本!林远志那個混小子,满脑子只记着当官了!這样罢,老头子也不去占你的便宜,每月裡你来帮老头子几天忙,今日的這些药就当送你当见面礼了。” 今日一番攀谈,林紫苏着实沒想到,這個面容亲切的掌柜居然是自己的叔祖,而且就在自己家门口,实在是意外之喜。听孙杜仲的意思,是想指点自己的医术,林紫苏眉开眼笑地应承了下来。 她带着制好的香料回到家中,把香囊赶制出来后,当晚就向父亲說了孙杜仲一事,本以为林远志会高兴,哪知林远志听完林紫苏的叙述之后,沉着脸道:“大姐儿,這孙杜仲名义上虽是长辈,但自你祖父去世之后,与我家再无往来,你当他是個萍水相逢之人就行,不必记挂在心上。”
首頁 分類 排行 書架 我的

看小說網

看小說網是您最喜歡的免費小說閱讀網站。提供海量全本小說免費閱讀,所有小說無廣告干擾,是您值得收藏的小說網站。

網站导航

热门分類

© 2023 看小說網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