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我不過去,”葉雙鯉皺着眉推江野,“幹嘛給人難堪?”
“給人難堪?”江野笑笑,“分明是人在給我難堪。”
看到他們兩人在一起,卻依舊刻意停在路邊看着沒有回去。
可不就是在打江野這個現男友的臉。
“那你讓我怎麼辦?過去讓他滾?”葉雙鯉揪着江野的衣袖,壓低了聲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沒必要因爲這事再起爭執。更何況我爸媽就在樓上呢,真有什麼動靜他們肯定聽得到的。”
江野像是被勸動了一般,沒有立刻反駁。
他只是停在原地,片刻後一擡下巴:“別走過去了,那位已經走來了。”
葉雙鯉連忙轉身,段思言已經到自己身前不過幾米。
這不應該。
他的眉頭一下就皺了起來。
先不提江野的所作所爲,單論段思言就不應該這樣。
自己之前難道說的還不夠明顯嗎?還不離開就是找不痛快。
“小魚,”段思言的目光定格在葉雙鯉的臉上,“我以爲你是生我的氣才找的藉口。”
“我沒那麼無聊,”葉雙鯉瞥一眼不遠處一家的單元樓,說話時語速快了不少,“這下你親眼看到,能信我了嗎?”
“葉雙鯉!”段思言蜷着十指,連聲音都帶着抖,“你對不起我。”
葉雙鯉不置可否。
他承認,按照段思言的思路,的確像是小說電視劇裏標準套路。
一對小情侶在年少因爲瑣事分手,多年後重逢破鏡重圓,發現彼此依舊深愛。
葉雙鯉和段思言都沒有“多年後”,他們只有一年,而僅僅就是這一年,葉雙鯉都沒撐下去。
即便他根本沒有這個義務。
“你就當我對不起你。”葉雙鯉乾脆破罐子破摔,撂下這句話就要離開。
“葉雙鯉你憑什麼?!”段思言拉住他的手臂,眼眶紅了一圈,“憑什麼你和別人說說笑笑,而我卻還記着過去?我這一年這麼努力想要追上你,起早貪黑、一天睡不到幾個小時,整整一年,我就想追上你!而你呢,一點消息都沒有,現在我高考結束了,你卻跟我說你有新、有新的男朋友了?那我算什麼?這一年我又算什麼?!”
憤怒、不甘、傷心欲絕。
他說話時壓着音量,每說一句就要小小地喘上那麼一口氣。
段思言是個被家裏嬌養出來的孩子,他沒葉雙鯉皮實,遇到事情容易紅眼眶。
葉雙鯉以前每每看到,總要過去哄一通才算完,不然眼淚蓄久了掉下來,就跟大壩泄洪似的,收都收不住。
可是這次葉雙鯉沒有動作,他就看着段思言掉眼淚,一滴一滴,最後全聚在下巴上。
彷彿這已經是他能對段思言做的最過分的事。
“我說幾句,”江野按住段思言的手腕,把葉雙鯉拉去自己身後,“小孩,別賣慘了,高考失利複習一年被你說的跟被割了腎一樣,你怎麼不問問你前男友這一年是怎麼過的?”
葉雙鯉一怔,下意識就去阻止:“你別添亂…”
“你說你不想讓葉雙鯉復讀而不得不跟他分手,其實不過是打着爲他好的名頭拿刀往他心裏捅。你不想他復讀,想讓他去渝大,你耐着性子好好勸,他不會不聽你的話。或者乾脆就讓他陪你復讀,現在你們兩個指不定能上個比渝大還好的學校。”
“我們的事你懂什麼?”段思言咬牙反駁,“葉雙鯉當時的成績根本就不…”
“你知道葉雙鯉今年五月拿了acm省一嗎?就在昨天還順便拿下來編程單人賽冠軍,他在渝大院內專業課排名前三,下個月開學衝刺國獎,還順便兼職掙了少說五位數,你覺得葉雙鯉復讀會做無用功嗎?”
江野停了片刻,非常滿意於段思言眸中的驚訝。
“你是不是在想,葉雙鯉怎麼可能做到這些?因爲你和他認識十幾年,從來就沒想着去了解這個人。”
一個高中不學無術兩年的中二病,僅僅在高三衝刺時努力了一把就能考進渝大,葉雙鯉說這是運氣,江野卻不覺得。
他對會念書的人可能會有一些濾鏡,而更重要的是葉雙鯉他本來就是個優秀的人。
“你只要稍微瞭解一下葉雙鯉,就知道他喫軟不喫硬,倔得像頭驢。每個人都有底線,一再包容的結果只會觸底反彈。”
“導致你們如今這個局面的,是你,不是葉雙鯉。他曾經很愛你,也盡力了,十八歲的年紀能做到那種程度,並沒有對不起你。”
江野一番話像是扯下了段思言最後一塊遮羞布,把那些藉口外包裝的華麗全部撕爛扯破。
每一句“爲了你好”,全部都是道德綁架。段思言巧妙地掩蓋了自己的過錯,放大自己的委屈,堆積積攢,再一股腦全部砸給葉雙鯉。
他在企圖讓葉雙鯉愧疚。
也的確成功了。
當葉雙鯉說出那句“就當我對不起你”時,段思言就成功了。
可是江野卻修改了這個結果,強行抹去了這份“罪名”。
這樣段思言怎麼服氣。
“可是我這一年一直都在等,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他。他曾經和我保證過什麼,你又知道幾句?”
葉雙鯉偏過臉去,只覺得喉間發堵。
可江野卻笑了:“我還沒聽過他說幾句情話,要不你告訴我?”
“都是說說罷了,”段思言哽着聲音,“我守着纔是笑話。”
江野訕笑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你裝得自己都信了吧。”
段思言看着江野,呼吸似乎一頓。
“你有那麼癡情嗎?你當初要是好好勸葉雙鯉,他會被迫出櫃嗎?他出櫃事情鬧那麼大你人又在哪?這一年他爲什麼不回家你心裏沒數?造成這一切你敢說你半分責任沒有?”
“可你除了縮起來裝死還會幹什麼?你家裏知道你喜歡男人嗎?葉雙鯉一個人扛下了所有,到底都沒把你牽扯進去。你倒好,拍拍屁股去復讀,還要掛上一個“爲了他”的名頭。你知道那一年他在渝州過的什麼日子?你以爲他過得很好嗎?”
過去的那些坎坷波折,江野當時作爲半個陌生人都有些於心不忍。
現在重新想一遍,他恨不得早點幫幫那個在泥濘中掙扎的少年。
“只要你站在他的身邊,”江野緩緩呼了口氣,“只要你站在他身邊,葉雙鯉就倒不下去。”
那個打掉牙往肚子裏咽的倔驢。
是打不死壓不斷的野草。
只要有人在背後撐着他,葉雙鯉就能替對方擋住所有風雨。
“所以當初有那麼多辦法,可你爲什麼要提分手?”
江野笑着拋出問題,在段思言的沉默中自問自答:“因爲嫉妒。”
葉雙鯉只覺得一顆心墜進了冰窟。
“你一年前嫉妒葉雙鯉比你優秀,一年後利用他對你最後的那點包容讓他愧疚。你是打心眼裏不想讓葉雙鯉好過。段思言,你這種人根本配不上他。”
“我沒有,”段思言緩緩搖頭,然後突然大吼出聲,“我沒有!”
“小魚,我沒有,我當時…我沒考好心情不好…”
“過去的事了,”葉雙鯉嘆了口氣,“走吧。”
“小魚,”段思言追上去,“我們從六歲就認識了,你信他不信我?”
葉雙鯉沒有迴應,悶着頭只想遠離這是非之地。
“他多會說話啊,我都說不過他,你哪裏是他的對手?他把你騙的團團轉!”
“對我男朋友尊重點,”葉雙鯉聲音裏透着疲憊,就連走路都快沒了力氣,“你也小聲點,小區裏都是熟人,這樣死皮賴臉很好看嗎?”
“你單獨和我待一會兒,”段思言沒有放棄,“一會兒就好,我有話跟你說。”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葉雙鯉忍不住爆了粗,“說個屁啊說,老子煩了行不行?”
“他不會對你好的,”段思言幾乎是胡言亂語,“你們纔多久?遇到什麼事他肯定會放棄你。”
被放棄。
被江野放棄。
葉雙鯉腳步一頓:“關你屁事?”
段思言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噼裏啪啦往下掉:“你不要這麼和我說話。”
葉雙鯉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我就算和他分了我跟你也沒可能,我們早就完了!完了!你他媽在這噁心誰?!滾!”
他這一通話罵出來,不僅段思言傻了,就連江野都愣住了。
“小魚…”段思言渾身都在抖着,“你、你說…”
“我讓你滾,”葉雙鯉眸子猩紅,後退半步,“聽不懂人話?”
他大喘着粗氣轉頭就走,江野追上去,按住他的後背。
“刺激大發了,”江野還有閒心調侃,“總要有這麼一遭。”
葉雙鯉一屁股坐在綠化帶邊的踢腳上,使勁搓了把臉:“你也滾。”
“我還是留在這兒吧。”江野坐在他的身邊,“小崽子還挺會戳人心窩,一句話戳着地兒了。”
“沒想到江老闆一張嘴巧舌如簧啊,”葉雙鯉皮笑肉不笑,“趕上我們院辯論賽了都。”
“那不是因爲你,”江野拉過葉雙鯉的手,“我可不想看着自己男朋友被人這麼欺負。”
段思言是個有心眼的,葉雙鯉這種愣頭青腦子轉不過他。
可是江野什麼牛鬼蛇神沒見過,這種把戲與他而言到底還是太嫩了。
“心還是太軟了,”江野躬身捧過葉雙鯉的臉,拇指擦過通紅的眼尾,忍不住又揉了揉,“都喜歡的什麼人啊?”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葉雙鯉啞着嗓子,“您家那位可牛多了。”
薔薇叢攀着牆壁,零星粉色連帶着染了小半邊的灌木叢。
小道沒有路燈,半人高的灌木把兩人的身形遮得嚴嚴實實。
江野湊上去,親了親葉雙鯉溼潤的眼睛:“別哭。”
“沒哭,”葉雙鯉握着他的手臂,“就是心裏有點不舒服。”
長這麼大他還沒對着段思言說過粗話,今晚上估計有人比他還不舒服。
江野用力一擠葉雙鯉的臉:“還惦記着呢?”
葉雙鯉看着眼前的男人:“我要是惦記着呢?老闆現在成不成全我了?”
江野把手一鬆,捏住他的下巴:“早幹嘛去了?”
“早沒想好,”葉雙鯉閉上眼睛,“現在後悔了,您怎麼看?”
“那你回去?”江野問。
葉雙鯉的睫毛髮顫,卻半晌沒有動作。
“氣性真大,”江野一擡他的下巴,把人拉進懷裏抱住,“我都道過歉了。”
葉雙鯉的聲音悶在江野胸口,沉沉的,帶着濃重的沙啞:“你會放棄我嗎?”
“老闆只有你了,”江野撥開他的碎髮,低頭親在了耳廓上,“哪裏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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