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屋裡就他一個,窗帘拉得严实,黑黢黢一片一点不像天亮。
叶双鲤的脸還闷在枕头裡,手指摸到手机划拉开,歪头看了眼屏幕差点沒把他眼给刺瞎。
电话那头是许扬的声音,问他今早跑哪了怎么沒来上课。
混混沌沌的脑子逐渐开始恢复记忆,叶双鲤裹了裹被子,艰难地咽下一口刺疼的唾沫:“我…”
刚一开口,那老公鸭還得劈個叉的嗓音得让他自己都愣了一愣。
其粗糙程度简直堪比黄牛勤勤恳恳耕了两天的黄泥地,凹凸不平,到处都是石头渣子烂泥点。
“帮我請個假,”叶双鲤在被窝裡翻了個身,用手按住了自己不透气的一边鼻孔,“谢了。”
许扬沒问原因,叶双鲤也沒有主动說明。
课前的铃声打响,许扬又问他回不回来吃午饭,叶双鲤迷瞪了一会儿,到底也沒给出個确定的答复。
电话一挂,叶双鲤又自個儿趴了会儿,只是醒着就沒睡着了舒服,沒一会儿他就觉得喉咙裡烧得不行,撑着身子坐起来想找点水,结果抬眼一眼床头柜上就搁着一水杯。
叶双鲤想都沒想直接拿過来喝了個见底,直到玻璃杯底重新碰着木板,在安静的房间裡发出“哒”的一声轻响,這才回過味来水還是温的。
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是打扫房间的阿姨和坐柜台的姐姐都不会给他倒水,只有、也只剩下一個人了。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不管多荒诞,剩下的就是可能。
叶双鲤在心裡给贴心的江老板点了個赞。
不仅如此,杯子旁還堆着几盒拆了封的退烧药,头孢泰诺连花清瘟,简直发热大礼包一家都全了。
江老板還特地给他买药?叶双鲤一抽鼻子,差点沒泪洒全渝州。
套上衣服拍了拍脸,他的脑子又清醒了不少。
床位的地毯上落了個塑料袋,透明底印着绿色的字,叶双鲤捡起来一看——康健大药房。
這玩意儿他认得,昨晚上江老板一手拎着两包大药房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拎着他那两万三的高仿破大衣,穿得跟村裡傻大姐赶集似的,为了躲一辆车加快脚步哼哧哧地過马路。
不過就算叶双鲤再自恋,他也不觉得這是江老板未卜先知会遇到他、再未卜先知他们会睡一屋、再未卜先知他夜裡发烧、最后十分关切地将提前就买好的退烧药给他吃下去。
不可能的。
除非对方想泡他。
可是——!!!
這种想法简直就是对舔狗的侮辱。
叶双鲤不允许自己侮辱作为狗中之王、舔狗中的战斗狗的江老板,按照舔狗的思路,他买药,一定是为了小、作、精。
瞬间,正在刷牙的叶双鲤一阵牙疼,他想起了昨晚江老板那一句除了感动他自己谁都沒有感动到的“你怎么穿這么少?”
前脚戴好帽子,后脚嘘寒问暖。
舔狗属实让他给当明白了。
叶双鲤嘴上“啧啧啧”個沒完沒了,把自己捯饬干净拎着药就出了门。
对方沒把门卡留给他,不過房费已经结清,叶双鲤趁着外头太阳不错,裹着衣服绕了個大门回寝室。
寝室裡沒人,现在都在教室上课。
他往床上一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睡個回笼觉。
這么一觉睡到了中午放学,寝室楼走廊裡闹闹哄哄的,许扬又给他发信息,问吃不吃午饭。
叶双鲤這才从床上爬下来,扒拉出一套衣服穿上出了门。
许扬早早在食堂占了位置,叶双鲤一进门就看到对方跟個二傻子似的站起来冲他挥手:“你這是去跟奥特曼学一晚上发光了?眼睛红得快滴血了都。”
“发烧。”叶双鲤嗓子還沒恢复,稍微說几個字都要停下来吞口唾沫。
“哎我去,我给你打的菜有辣的。”许扬懊悔道,“不然你把菜挑给我吧。”
“沒事。”叶双鲤无所谓道。
嘴上虽然是這么說的,但他還是去不远处的奶茶铺刷了杯红茶過来润喉咙。
毕竟别人愿意给你打饭就不错了,這還挑三拣四那估计就沒下次了。
吃完饭,两人从食堂走回寝室。
叶双鲤问了那俩網瘾少年哪儿去了,许扬說学校有個什么校园友谊排位赛,他们拉人建战队去了。
叶双鲤乐得不行,一笑起来就开始咳,收都收不住。
许扬替他拍拍背:“你這看起来挺严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沒事,”叶双鲤摇了摇头,“過几天就好了。”
两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话,叶双鲤低头划拉了一路手机,朋友圈的动态逆着時間一條條往前推,就快刷到底。
然后,他就在他们渝大的校园墙上看到了那條熟悉的、深绿色的、被刮出长长一條毛线的、小作精的围巾的照片。
像他们這种大学,一般都有一個由学生自发申請建立并一届一届传递下去的校园墙公众号。
這种公众号由□□流管理,通過校内学生投稿,每天发送一些寻物启事、失物招领、课程询问、代跑兼职等乱七八糟的事情。
而叶双鲤看到的,就是一條在早上八点半發佈的失物招领,围巾就在西门保安处,失主可以自己去拿。
终于,十几個小时過去了,叶双鲤终于想起来自己還有一件事要干——他得给江老板把小作精的围巾拿回来。
他按住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使劲闭上眼睛停了几秒,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這摆明就是守株待兔,想抓昨晚上翻墙的小混蛋,所以用一個围巾在這钓鱼。
這群保安是傻的嗎?叶双鲤暗暗吐槽,半夜翻墙這种事被抓了就要记大過,谁会为了一條破围巾冒险?!
谁都不会!
但是叶双鲤会!
因为那不是一條普通的围巾!那他妈是舔狗的主人、小作精的围巾!
那就是独一无二!那就是无价之宝!他叶双鲤被记大過算什么!他沒了奖学金又算什么!
江野他关心嗎?他不关心!他只关心那條围巾,那條围巾它——
“卧槽???”
叶双鲤脑内的汹涌澎湃在看到评论区公众号的一條“失主以找回”五個字瞬间就给停住了。
找回了?谁找回的?谁是失主?小作精?還是江老板?
“怎么了?”许扬问他。
“有点事。”叶双鲤立刻给江野打了通电话。等忙音的时候他冲许扬摆摆手,“你先回去吧。”
本来叶双鲤不想管這破事的,毕竟他不想当那條被钓的鱼。
但是他好歹答应了江野,就算为了那几千块钱、为了那一晚房费,他也得把售后给做好。
叶双鲤安慰自己,如果真是這位舔狗大哥或者是他的小作精把围巾拿回去了,自己就立刻把对方的手机号拉黑,大家最好从此江湖不见。
可令人费解的是,江野說他沒拿,而且小作精也沒拿。
至于为什么,因为他俩从早上就一直在一起。
叶双鲤還想再问点什么,可是江老板似乎不太乐意跟他說话,扔下冷冰冰的几個字就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叶双鲤觉得可真他妈玄幻,所以到底是谁手這么欠图他一條围巾?!
這题无解,叶双鲤觉得自己要是不弄清楚今晚上都睡不着。
所以他干脆直接去了趟西门保安室。
只是還沒推开门,就听见小房子裡一声愤怒地咒骂声:“我他妈說几遍了我沒翻墙!”
叶双鲤一听,這声儿有点熟悉。他又扒着窗户往裡一看,嚯,這不就昨天搭着小作精肩膀的那個男生嗎?
电光火石间,叶双鲤理清了思路。
敢情這围巾是小作精的情夫的啊?倒几手倒自己手裡,還真他妈够曲折。
屋裡男生和保安還在继续争吵,叶双鲤一转身哒哒往回跑。
有人替他背黑锅,那人還是小作精的小情夫。
叶双鲤一边跑一边拨下了江老板的号码,想要第一時間告诉他這個令人快乐的好消息。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叶双鲤一個称呼才叫出前两個字,就直接被话筒那边尖锐的女声给打断了:“啊——!!!跳湖啦——救命啊——你朋友跳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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