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豪、義、氣凌雲

作者:雲中嶽
天才【努努書坊】

  從一些耳目的口中得知不歸島與聽濤山莊在城西郊牛頭嶺展開一場大火拼,宗興決定去看看熱鬧,幾經商量,由他與恨地無環兩個人前去一探究竟,其餘人全部留守雅園。

  約半處是牛頭嶺的太子井,又叫太子村,距一刀斷魂的大田莊只三裏地。

  其實具體的鬥場卻是在太子村以北半里,並未在這個三十餘戶人家的小村裏。

  在太子村正北半里,有一片生着雜草矮樹的丘陵地,地形崎嶇不平,更呈現着微微的傾斜,一條土路便開在丘陵地的邊沿,彎彎曲曲延伸而去,土路的另一側,是一條幹涸的小河牀。再朝北面走不遠,就是黑壓壓的松林子了,這裏的形勢相當險惡,帶着一股子濃重的蕭煞與荒漠的意味,太子村的人,稱這個地方爲黑松坡。

  黑松坡,便是不歸島與聽濤山莊選定的約鬥場。

  按理,這裏根本不適合於決鬥,決鬥應該選在平原開闊地,但選在這等猙獰的地方,委實透着一股子邪味。

  時間延初更,兩方約斗的人物已按時到達黑松坡。

  選在晚間,宗興可以作出解釋:雙方有的是仇家、怕讓人趁火打動,定在晚間,一般不會想到有人約鬥火拼。

  地點定在黑松坡,宗興也可以理解,地方偏遠,防止局外人干涉。

  因此。他認爲聽濤山莊與不歸島這次的約鬥,是雙方準備集中力量,孤注一擲,作徹底了斷,他並沒想到這其中會有什麼陰謀。

  丘陵方地區裏,聽濤山莊方面,仍是翻天神君、五雷叟和昊天神劍三兄弟爲首,領着五十餘名白道名宿與聽濤山莊好手。

  五丈之外,以十絕神君,百劫神魔爲首的不歸島人物,有六十餘名,鬼手,陰爪,陰魂不散,六親不認全在其中,還有乾坤五惡中的四惡也在場。

  夜色很深很濃,沒有星月,遠近的景物,全沉浸進一團稠稠的黑墨中。

  本就肅煞荒涼的黑松坡,黑暗中別多添了兩幫殺氣騰騰的江湖人物,更顯得氣氛陰沉而僵滯,隱隱中透着殺機,無形,叫人感受一種窒壓胸口的凝重。

  宗興與恨地無環隱身於距兩撥人物相距四五丈遠的一株大黑松上,他們想看出結果。

  那被選作爲鬥場的斜坡四周,有許多火把與風燈燃亮着,照亮了雙方的人物。

  青紅的光彩在跳動着,吞吐着,搖晃着,泛着森森鬼氣,也映照出鬥場兩邊百十條人好象自幽冥中出現的憧幢身影,籍着朦朧的燈光,可看清聽濤山莊全都着白錦袍,不歸島方面則皆穿紫衫。

  “齊老二,好一陣子不見了,被血手無常打的那一掌好了麼?想來應該不會妨礙今晚你這位二莊主大顯身手吧?”這生硬又冷削的聲音出自百劫神魔口中,語氣飽含諷剌的成份,完全針對五雷叟而來。

  “百劫神魔,你用不着逞口舌之能,黑天暗地的在此相會,你申屠夫應該不是光爲逞口舌之利來的吧?有能耐你也象血手無常那樣給我來一掌試試。”五雷叟針鋒相對。

  “這個麼,申某正有此意,不然,你這不知羞恥的井底之蛙還以爲除了血手無常,就沒有人能收拾你。”百劫神魔陰陰一笑道。

  毫不在意地一揮袖,五雷叟輕蔑地掃了百劫神魔一眼,冷冷地道:“用不了多久你便會知道,究竟誰是井底之蛙。”

  十絕神君這時開口了:“齊老二,用不着嘴皮子耍狠,老實說,我還真的佩服你們,在目前這種對你們絕對不利的情況下,你們不提防五蝠血令的殺手和煞星的殘殺,反而給自已找麻煩,主動下戰書約我們作一場徹底了斷,雖然這樣對你們來說結果總是一樣,但你們這種不懈不屈的精神,卻委實令人讚賞。”

  翻天神君冷漠地道:“厲嘯天,你說得未免太輕鬆了點吧?直到目前,而你如想實現你那策劃了十餘年的大計,我們聽濤山莊對你是眼中釘,肉中剌,背上芒,相信你同樣也知道,自古正邪難兩立不管你們除不除我們,我們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舉正義之劍將你們一一剷除。”

  陰陰地一笑,十絕神君道:“關於這一點,你是瞎子喫湯圓——心中有數,你們千方百計想除掉我們,我們也無時無刻不在想方設法幹掉你們,時間拖延下去,於你於我,都是一種痛苦,一種錐心的莫大痛苫,今晚上,你們下約,我們赴約,齊老大,多謝你比我預期更早給予我這個機會。”

  翻天神君凜烈地道:“或許這正是我自己在替自己創造機會。”

  搖搖頭,十絕神君道:“齊者大,你的勝算並不大,你也知道我厲嘯天從來不做沒把握之事,龍棲坪那天你們齊老二的表現,真令我失望得很,因爲長久似來,我一直把你們估計得很高,以目前的江湖形勢,我既然應你們的約而來,你們便該知道你們現在的處境將是如何悲觀,換句話說,今晚,就是你們聽濤山莊自江湖除名的一天。”

  翻天神君沉着地說:“這話要等到最後才能說,厲嘯天,人算總不如天算。”【更多好書全本閱讀請到}

  “說得對,人算不如天算,可是今天無論你們怎麼算,就是打爛一萬個算盤,你們也算不到明年今日,就是你們的祭日。”百劫神魔陰笑着接口。

  翻天神君不露聲色地道:“申屠夫,你什麼時候成了一個光會憑口舌逞能的長舌婦?”

  不以爲然地一笑,百劫神魔道:“今天算的,行不行?一想到你們等下屍橫遍野,連收屍的人也沒有,我真的是興奮無比。”

  翻天神君淡然笑道:“我正是爲了這個結局而來,但我看到的卻是你們的屍體被野狗拖得東一塊,西一截的慘景。”

  這種脣槍舌戰,詞語如鋒,任是誰都可以看出,這是兩個勢不兩立的對頭,象這樣的對頭,往往只允許一個留存於人世,另一方,必須見閻王。

  他們的陰謀,完全瞞過了隱身一邊的宗興,不只是宗興,連他們各自大多數同伴,也將成爲這場超級大陰謀的犧牲品。

  但是人算,的確不如天算。

  他們的陰謀會成功嗎?

  宗興真的會在這場陰謀中遭劫嗎?

  黝黯的蒼穹之中,真的存在着兩隻雪亮的天眼,在默默地查看着人間的善良與罪惡,一絲一毫也不會錯過。

  它的賞與罰,是的確很公平的,也許它來得快也許又來得很遠很遠,可是,你永遠也不要希望,當你種下一顆罪惡的種子後,會得到美麗的花朵與甜蜜的果實。

  翻天神君目注對方,平靜地說:“厲嘯天,今日一戰,你我雙方都是孤注一擲,下的籌碼雖大,但卻是值得,因爲羸家所得到的,將是空前超人想像的輝煌成果。”

  他身旁,富貴山莊的主人金神金無痕凜烈地道:“厲嘯天,即算你今日有了充足的準備,如果我們這邊死光,我相信你也不可能留有多少人,到時你的實力太過薄弱,你絕對無法控制江湖大局,所以不論怎麼樣,你的野心都不會成功。”

  “金神,你也不想想,我的對手是誰?我難道傻得料不到這種兩敗俱傷的殘局?你放心,用不着你提醒,因爲我早有準備,我還要保存實力對付煞星和血蝙蝠,所以結果只有一種,那就是我們大獲全勝,而你們——全軍覆沒。”

  十絕神絕的神色在這剎那間變得陰沉酷厲,他沉聲道。

  金神十分沉靜,他淡淡地道:“或者你合計過了,但往往是人算不如天算,尤其象你們這種人,上天難道會讓你趁心如意麼?”

  十絕神君露齒一笑,陰沉地道:“我厲嘯天活了近七十年,老天素來是那樣遂我心願,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同樣也是。”

  金神這時似乎他變成了舉事者,他抽出手中那柄金光閃閃的巨型金劍,舉止是這般的雍容自若:“那你還等什麼呢。”

  “我正打算說這句話。”十絕神君陰笑道。

  “那金某笨鳥先飛了!”

  金神突然沉叱。

  金劍自他手中顫動着化虹而至,晃動着眩目之顫漾的光華,它原先還只是凝着一柄寬,有手掌寬的巨型金劍影像,而剎那間,這影象便幻成一樣蓬流燦而繁密的金光,摟頭蓋臉罩向了十絕神君。十絕神君身旁的紫煞天尊閃前一步,高大的身形紋風不動,一抖手中那柄四尺狼牙棒,硬撞硬攔迎向金神。

  昊天神劍這位聽濤山莊的三莊主也一振手中長劍,旋風似的卷向對方,他的目標原本攻向十絕神君,但另一名手使護手鉤的紫袍老人已奇快無比地截下了他。

  十絕神君這時撤出一柄劍尖有三股倒剌的銀色圓錐長錘,他喝道:“齊老大,動手吧,混戰是儘快結束戰鬥的最有效方式。

  頓時,雙方一涌而上。

  剎那間號叫聲,怒斥聲,哀號聲,暴喝聲亂成一片,兵刃撞擊聲滲合着拳腳肉聲,碎骨聲揉雜着裂肌聲,不停傳入每個耳中。

  拼殺極爲慘烈,利落,沒有人手軟,沒有人心慈,此時此刻,只有一個殺字,只有一個血字,充擴於人的腦海之中。

  混戰一起,恍如狂風暴雨,又似山塌海嘯。

  怒斥聲起,五雷叟揮動一雙鐵掌形成一片有如濃雲密佈的掌影,撲向正劈翻兩各白道人物的百劫神魔。

  一聲狂笑,銀雷絕劍左手浪星銀錘,右手奇門長劍,獨力接住了陰魂不散與六親不認。

  乾坤四惡四個傢伙聯手攻殺絕劍,殺得絕劍手手忙腳亂。

  地府雙殘大發利布,九絕殘魂爪不時將人體抓裂拋飛。

  驀地,就聽四聲厲喝同起,乾坤四惡四種不同的兵刃同時砸在絕劍的劍上,力道空前沉猛。

  悶哼中,絕劍踉蹌着向後退。

  無巧不巧,他正後退至陰爪與鬼手兩個傢伙身旁。

  “殺!”陰爪一聲大喝,右手的爪毫無阻礙地抓裂了絕劍的腦袋,而絕劍臨死前的一劍,也將陰爪剌了個透心涼。

  混戰就會發生這種難以預測的變故,生死的際遇非常難料,一位萬夫莫敵的猛將,在亂軍中很可能會被一小卒一槍剌死。

  如在平時一對一,兩個陰爪也接不住絕劍,但在混戰中,誰也不知會發有何種結果發生。

  好一場快速猛烈的瘋狂搏殺,片刻便死傷至少三十餘人以上。

  在絕劍斃命的那一刻開始,混戰進入白熱化程度。

  不知在何時,宗興與恨地無環出現在鬥場邊沿,他們興致勃勃地在一旁觀戰。

  孰不知,正好落入陰謀的算計中。

  劍虹刀光八方電射,波開浪烈,慘叫聲與屍體摔落聲大起,血肉橫飛。

  宗興與恨地無環冷眼旁觀,不知危機臨頭。

  “住手!”混戰中,翻天神君一聲震天大喝傳出。

  雙方聞言各自兩邊分退,有意無意地,正好將宗興與恨地無環堵在中間。

  “打呀,怎麼不打了?”宗興怪叫道:“這麼精彩的戲真是百看不厭,喂,你們幹嘛住手了?嘖!嘖!血肉橫飛,慘慘慘。”

  “煞星!你終於露面了。”翻天神君沉聲道:“是不是打算趁機撿便宜呀?”

  宗興一聽語氣不對頭,連忙四周一看,可不,此刻已經陷身重圍之中。

  於是乎,他馬上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他一邊打量了一眼,然後陰沉地道,“好高明惡毒的圈套,用活生生的人命作誘餌,你們果然是一代英雄。”

  “誘餌不悍,又怎能引來你這條大魚?”十絕君陰笑道:“煞星,你應該明白你現在的處境了吧?”

  金神一聽他們這一問一答,臉色一變:“齊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金兄,事關重大,沒與你商量,尚請以大局爲重,先解決了煞星,兄弟再向金兄解釋。”翻天神君連連忙道。

  “原來齊兄已經與不歸島取得聯繫,你所說的萬無一失的除煞星的計劃就是今日這個圈套?”金神沉聲問,不滿的意思充分流露。

  “金神,你怎麼這麼笨,他們兩個老陰險不是在利用你們這些冒失鬼作誘餌,難道還會有其他用意。”宗興冷笑道。

  沒有答理煞星,金神仍然沉聲問翻天神君,“齊兄,你在利用金某?”

  “金兄,請聽我解……”翻天神君大急道。

  “金家九條人命就這樣成了你的誘鉺?”金神指着地上四散的屍體沉痛地道:“齊兄,我沒想到你的所謂妙計是如此一個妙法,想不到我富貴山莊的好手會變成你陰謀的犧牲品,你如果與金某講明,我或許會同意,但你把金某當成傻瓜愚弄,這個公道,你必須還我!”

  “金兄請……”

  “當初與不歸島達成協議,金某就不贊成,如今你竟然用如此手段戲弄金某,齊蓋天,你必須還我一個合理的解擇!”金神沉聲道,“除煞星,我金無痕義不容辭,但你用如此手段和作風,難道你忘記了你的身份和立場?”

  “金兄,你……”

  “金神,你用不着在這扮你的仁義君子。”

  十絕神君沉聲道,“少了你金家人馬,我們照樣能幹掉煞星,現在你不要節外生枝。”

  這邊他們在窩裏反,一旁,宗興與恨地無環正在商量應付之法。

  恨地無環咯登一咬牙咒罵道:“這些狗狼養的雜種還真狠,竟然想出這條毒計來坑我們。”

  震動了一下,恨地無環急道:“那我們趕緊趁他們窩裏反之時往外衝。”

  宗興陰晦地道,“沒有用,他們既然花這麼大的代價圈住了我們,絕對不會輕輕鬆鬆地讓我們突圍。”

  “那怎麼辦?”恨地無環顯得有點無所從地道。

  畢竟,他們目前的處境太險惡,他們面臨的不是一羣三流小角色,而是近百餘名正邪兩道中的一流高手。

  宗興一雙虎目在黑暗中閃閃發亮,鎮靜低沉地道:“大哥與我同來,要退,我們也要同退,從大道理講,我應該衝出重圍,趕回雅園示警,以圖東山再起,但是,我自愧不是一個理智重於感情,易衡急緩得失之人,一來我不甘心,二來我不能把大哥一個留在這兒。”

  恨地無環道:“兄弟,死兩個不如死一個,你必須留着有用的生命去幹完你已成功了一半的大業,再說你還有五個未婚妻在指望你,大哥無牽無掛,一張肩扛一張嘴,光棍一個,死了無所謂,但你卻不能,所以,大哥替你斷後,你必須衝出重圍,以後再替我報仇。”

  宗興鄭重地道:“大哥,無論怎麼說,我都要與你共生死,同進退,如能突圍,我們在一起報仇,不幸遇難,好歹也落個仁至義盡,如有人罵我不識大體,我也只有認了。”

  “不行,兄弟,絕不能,你的功力比大哥高,你一定得衝出去。”恨地無環爭論道。

  “大哥,你不用多說了,我意己決,看天佑不佑我們兄弟。”宗興毅然道。

  江湖人最重義氣,宗興也是江湖人,自不例外。

  義氣,是骨氣的一種,沒有骨氣的孺夫,決不會有義氣可言。

  義氣,它是那些鐵錚錚的熱血男兒的專利。

  宗興與恨地無環都是同一類型的人,是那種真正的鐵血男兒,所以,他們堅持捨生取義。

  這時,金神與正邪兩派人物的爭執也近尾聲。

  就見金神用劍指着十絕神君道:“正邪不兩立,我金無痕不會同你們這種邪魔歪道,同流合污!”接着他用手中劍一指翻天神君,“齊蓋天,你的行爲已替我們白道俠義人物大大蒙羞,我斷然不會與你同流合污,我們金家堂堂武林世家,代代以俠義傳家,絕不能象你這種假俠義之輩行事爲達目的而不擇手段,君子不絕舊惡,我金家九條人命的公道,目前我不找你要,等你解決了煞星,我一定會上聽濤山莊討回!我們走!”金神說完揮袖轉身就走,他身後,跟着三十個白道人物,其中有四人尚受了不輕的傷。

  金神這一走,大出翻天神君的意料之外,他不由得一呆。

  十絕神君陰陰一笑,突然對準金神的背影一揮左手一道黑芒剎時飛越四丈空間,無聲無息地沒入金神背部,人在盛怒之時,難免會忽視一些事物,警覺性也就有所鬆懈。

  金神料不到十絕神君會在這個當口對他下毒手,因此毫無防備。

  背部一麻,頓時渾身一震,金神徐徐轉身,用手指着翻天神君,他以爲是齊蓋天惱羞成怒想殺他滅口,斷斷續續地道:“你……你……這……小……人……”

  人向前一栽,砰然撲倒。

  這位頂尖好手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場正邪聯手的大陰謀中。

  跟在金神身後的三十名高手勃然大怒,悍不畏死地衝向翻天神君,一個個咬牙切齒,恨不能將翻天神君生吞活剝。

  翻天神君他是看着十絕神君出手的,但他並沒有出聲示警,因爲他也有想殺金神的想法,有人動手,自己最好不過。

  現在見金神的好友及弟子誤會自己,而找他要命,他也不作解釋,一揮手,地府雙殘及另外四位聽濤山莊心腹衝向這十三位高手,而另一邊,不歸島也派出九名高手協助作戰。

  “大哥,衝!”宗興暴叱。

  “衝”字還只在恨地無環耳邊繚繞,宗興已趁着對方窩裏反的最佳時機,有如一頭鷹隼般衝向聽濤山莊這邊,強行突圍。

  兜着風聲的是衣袂,是身體破空的氣流波動,他來得那樣快,當第一個聽濤山莊的好手的視線觸及他,在寒光暴閃中已有五名白道好手被斬天斧將項上人頭斬向半空。

  恨地無環也狂舞着獨腳銅人隨後衝入,他粗壯高大的身仵猛衝向前,獨腳銅人揮出的第一波如山力道尚未消失,那形成的漫天銅人尚還在風雷拐的眼中,獨腳銅人卻猝然又波顫如浪,抖出千百銅人的影子,於是,風雷拐身邊的三位白道人物打着圈子飛出三丈外。

  招呼聲中,不歸島與聽濤山莊的五十名高手立時將宗興與恨地無環團團圍住。

  而就在這片刻不到的瞬間,已有九名錦袍人與七名紫衫人成了斬天斧與獨腳銅人之下的之魂。

  豁力拒抗着衝上來的四個錦袍人與紫衫人,恨地無環獨腳銅人如風旋雨驟,他環眼怒睜,大叫道:“兄弟,你先走!”

  “大哥,要走一塊走!”

  額頭上浮着青筋,雙目圓睜透赤,恨地無環一輪猛打快攻,將圍困他的七名高手逼得雞飛狗跳,縱橫狂掃中。他暴烈地叫道:“兔崽子們,今日你卓爺爺跟你們拼了!”

  宗興斬天斧挑劈掃斬,硬是將翻天神君與十絕神君及四位高手逼得不能超前一步,目光冷凜得宛如兩抹寒電,他森冷地道:“他們要想擺平咱們兄弟,只怕他們也剩不下幾個人!”

  恨地無環大叫道:“兄弟,松林中真的有人埋伏,這幫狗雜種衝過來了。”

  松林中,鬼影憧幢,一連閃十七道人影,十七個老道,赫然有武當掌門紫虛散仙在其中。

  從宗興他們的來處,小河牀上也有黑影閃現,一共三十餘人,全是一色的玄袍道人。

  沒錯,武當的道士們,一個不假。

  森森的寒光反映着宗興的面容泛着青光,他冷硬地道:“原來是武當山的雜毛,他們早有埋伏,大概是存心不讓我們活着離開,哼,但我卻要讓他們知道煞星發威是個什麼樣子,大哥,你我兄弟可不是被人多就可嚇唬得住的,咱們兩條命現成擺着,我要看他們誰有能耐拿得去!”

  武當道士並沒有加入戰圈,他們在四周堵住了兩道去路,嚴防宗興與恨地無環奪路突圍。

  這時,十三位金神的好友門人全部落難,當然,他們的屍體四周也躺下了九具屍體,其中一具,赫然是鬼手。

  宗興暴展斬天斧,冷森的臉上涌出一抹殘酷的笑容,他道:“大哥,咱們看誰拉的墊背的雜種們多。”

  神鷹挑彈抖掃,勁內卷蕩,百劫神魔穩沉陰厲地道:“煞星,你果然狠得超出人的想象!”

  宗興三十六斧盪開神鷹,冷森地道:“待會兒你會看到更狠的光景!”

  十絕神君的透骨銀錐斜揮橫挑,不只是一條孤零零的銀錐杆,完全象揮展着一面銀旗——一面用光與銀連貫疑結的銀旗,他陰笑:“煞星,任你再狠,你今日也得死!”

  宗興身形翻騰,沉聲道:“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大哥,不要戀戰,我們朝外衝!”

  恨地無環大喝:“知道了,兄弟!”

  十絕神君的功力是卓絕的,但見透骨銀錐又似一條檉蛇般的顫抖着,扭動着,挾着強猛的勁力罩到,宗興卻猝然間象獅子一樣向一側一竄,幾乎在同一時間,漫天的寒光晶電,便如此凌厲又密集地噴泄着向圍攻恨地無環的陰魂不散與六親不認。

  尖銳的裂帛之色是由刃鋒割之氣所引起的,然而這種淒厲的聲音卻不僅僅是剌激着人們的耳膜而已,它象一隻無形的魔手在撕裂着人心,在撥動人的神魂,那一蓬弦月眩目的光環,一陣耀眼的寒雨,透着陰森,泛着冷削,就在突現一霎那間咀咒似的灑落。

  圍攻恨地無環的陰魂不散和六情不認,這兩位爲報復宗興而加盟不歸島的宇內兇人,當他們駭然驚覺他們最怕又最恨的煞星已向他們攻擊而至時,這淒厲的攻擊早就是不變的事實,陰魂不散一柄長劍急劇飛舞,人卻往斜裏拼命奔躍,口中怪叫:“計兄快躲!”

  六親不認的那對銀叉琢時與恨地無環的獨腳銅人對擊,不必陰魂不散提出警告,人已在雙叉下撲地翻滾。

  宗興一出劍芒解脫了恨地無環一時之困,剛旋身,七十七斧暴磕隨後揮來的神魔械,恨地無環騰起空圍:“兄弟,咱們走!”

  立時,一雙能捨生取義的血兄弟並肩相連,有若兩頭出柙猛虎般衝至外圍敵陣,圍立於四周的武當道士們馬上叱喝連聲,長劍齊揮,還真敢硬攔硬阻,恨地無環獨腳銅人翻飛亂搗,“砰!砰!砰!”便一連砸翻了三個道士,而宗興的斬天斧閃掣伸縮,一招千層劍招浪,七個道士的胸腔頓時比賽看誰的鮮血噴濺得快,鬼哭狼嚎跌了一地。

  赤紅的火把跳竄着青綠的火苗子,鬥場四周的火把風燈在不住搖晃。

  “圍起來!”翻天神君沉喝,於是不能直接與宗興和恨地無環接觸的高手,立即組成了一個大包圍圈,圍着宗興與恨地無環,也圍住了紫虛散仙,翻天神君,百劫神魔,地府雙殘,紫煞天尊,更圍住了風雷拐,銀雷絕劍,陰魂不散,六親不認,乾坤四惡。

  紫虛散仙仙風道骨形象已經不復存在,他變得陰森奸猾,驚神筆傳給他的消息使他大爲震驚,也大爲憤怒,爲了武當基業,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出面遊說翻天神君與十絕神君,所似講起來,這場大陰謀的真正策劃者,是這位武當掌門人。

  煞星的功力和手段,令紫虛散仙大爲恐懼,現在他正用一頭獵獲獸類纔有的眼神盯着宗興,似乎已蘊集了天地間全部的憎恨於雙瞳之中,對一個揚言要殺光他的弟子門下的仇人,沒有不恨、不憎、不怕。

  激烈的搏殺,暫時片刻的停止,紫虛散仙與翻天神君及十絕神君踏步走向煞星宗興與恨地無環,面對着宗興,紫虛散仙陰沉着臉道:“煞星,你若不死,將不知有多少人遭殃,爲了天下生靈,爲了武當的百年基年,貧道誓誅你這孽障!”

  宗興陰森森說:“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老雜毛,你還算不糊塗,曉得來先殺我,但我卻問你,你這一次就能解決得了我嗎?”

  翻天神君緩緩接口:“這一次,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所以無論如何,你只有死路一條。”

  冷森地一笑,宗興道:“江湖中有很多人要我死,但先死的人卻是他們,我對自己有着強烈的求生慾望,今日你們想要我倒下,我保證在場之人也沒有幾個人能站着說話。”

  十絕神君沉緩地道:“煞星,你不要太不識時務,你先自盡了斷,我們留你的全屍,不然,你將屍骨無存。”

  “凌遲碎剜,是我殺人的一向手段,但我從不認爲我自己會有這麼一天,紫虛雜毛,你的那位叫肖羽的弟子便是我活剜的,你莫非也想將我碎屍萬段?”宗興冷笑道。

  深深吸了一口氣,虛紫散仙努力讓心情平靜:“你知道就好!”

  恨地無環一聲怒罵,“牛鼻子,臭雜毛,你在做夢,今日我兄弟如果有一個衝出去,我勸你最好馬上回山唸咒,祈求天神保佑,因爲只要我兄弟突圍出去,便是你們武當山滅絕之日。”

  “無知的蠢貨,你難道以爲你們真能活着離開此地麼?”十絕神絕冷笑。阻止恨地無環的衝動,宗興冷沉地道,“厲嘯天,你會看到結果的。”

  “我們己經知道了結果。”翻天神君接口道:“那就是你們屍不成形的慘景。”

  “放你孃的狗屁!”恨地無環勃然大怒道:“你這無恥的雜種想讓你卓爺爺死,你卓爺爺不拿你的狗命墊棺材,我他媽的是人養的。”翻天神君不屑地一揚臉道:“卓剛,你好歹省點力氣吧,你居然還打算有口棺材,全屍入土?呸,你做夢都不要想,你和煞星,全是分剜碎屍的命,不過只是個遲早而己。”

  恨地無環睜目如鈴粗暴地道:“老匹夫,你他孃的試試看,試試我們誰先上路?有種你同卓爺爺單挑試試,看看你卓爺爺能不能將你砸成肉泥!”

  陰陰一笑,翻天神君道:“卓剛,你用不着用激將法,我不會上你的當,現在不是印證武技,而是我們在替江湖除害,所以我們不會顧忌江湖規矩,我們只求你們一死,別的什麼也不顧。”

  恨地無環哇哇怪叫:“我操你齊家十八代祖宗的親孃,你這雜種這麼沒擔當,你是怎麼混上如今這個地位的?是不是賣屁股讓別人揍出來的!”

  翻天神君忽然喋喋怪笑了,他環顧周圍,高聲叫道:“聽濤山莊的人給我聽着,我要你們全力給我擺平這兩個雜種,要是逃走一個,我不剝你們的皮我就不配是聽濤山莊的大莊主。”

  昊天神劍輕咳一聲,接口道:“大哥放心,衝這雜種剛纔對我們齊家的辱罵,小弟不將他銼骨揚灰,我就不姓齊。”

  一邊十絕神君接口:“齊兄放心,厲某的手下保證全力相助,這兩個殺胚幹掉了我們不少兄弟,舊恨末消,新仇又起,今晚不將他們亂刃分屍,厲某的厲字倒過來寫。”

  陰魂不散跟着大聲道,“齊莊主你放心,血債血償,我們之中,任何人都與這兩個雜種結有深仇大恨,便是齊莊主不下這決心,我們這些人也沒有哪個甘心後讓的,今日大家聯手,誰不想借此良機一泄舊恨,一雪前恥。”

  翻天神君厲聲道:“多謝各位,大家一定要往死處下,往絕處宰,將煞星銼骨揚灰,那姓卓的定要先大卸八塊,再拋到荒野喂狗!”

  “呸”了一聲,恨地無環惡狠狠地道:“別在那裏窮他孃的亂叱喝,你唬得住你那個親祖宗,活神活現,就象你們宰定了我們一樣。齊老匹夫!有種你他孃的帶頭先上,不要淨練嘴子,學他孃的長舌婦!”

  翻天神君瞧着恨地無環,陰狠地道:“今晚上第一個就是你,卓剛,你滿臉死氣,你死定了。”

  狂笑一聲,恨地無環道:“那定要你這老狗來送終,不然你卓爺爺怎生捨得上道。”

  一側,紫虛散仙一觀天色,沉聲道:“齊莊主,時間差不多了,該讓這兩個孽障上路吧。”

  一旁,宗興輕扯身邊的恨地無環悄聲道:“大哥,我現在是越來越不想死在這裏了,不到武當山來個斬盡殺絕,不上聽濤山莊殺個雞犬不留,我這一輩子都不甘心。等下記住千萬不可戀戰,不能纏鬥,時機一到,該走即走,千萬別叫意氣和怒氣蔽了心智,我們日後還要聯手報復的!”

  恨地無環微微頷首,低促地道:“我省得,大事爲重,我是故意激怒這幫雜種,讓他們三味真火激起再說。”

  宗興慎重地道:“只要你沉得住氣就行,大哥一定記住不要離我太遠,讓我可以照顧到你。”

  獨腳銅人抖了一抖,恨地無環道:“兄弟!大哥心裏有數。”

  此刻,只聽翻天神君叫道:“天靈掌門,請你們武當弟子掠陣,各位,是時候了,我們送這兩個雜種入地獄!”

  昊天神劍首先發難,他人與劍化成一道銀虹,象一抹流星直逼宗興。

  宗興挺立如神,紋風不動,斬天斧呼的一聲戳出,“當”的一聲便將昊天神劍的長劍震斜三尺。

  於是,百劫神魔一閃而至,神魔穿縮吞吐,急罩宗興。

  而風雷拐,銀雷絕劍,乾坤四惡六個人齊涌而至攻向恨地無環。

  白道人物不要臉起來,簡直比妓女還不要臉!這時的白道人物,正是這個情形。

  翻天神君與十絕神君當然是選定宗興爲目標,這兩人甫一出手,宗興立時發現這兩個傢伙果然難鬥,十絕神君的透骨銀錐點剌吞吐似電光石火,翻天神君的六尺亮銀長槍抖動有如銀蛇漫空。

  略略幌移。斬天斧流掣反拒,光華交映中,翻天神君沉聲道:“煞星,不要說我們不講規矩,你只能怪自己太強,天才往往命短,所以你死定了。”

  宗興在三個無敵高手中倏忽遊掠,斬天斧揮閃如電,他冷冷地道:“那要看你們能不能將我擺平!”

  銀槍縱揮招架,銀錐交錯橫截,十絕神君大叫:“齊老二,地府雙殘,你們還不動手。站在那兒看什麼熱鬧!”

  連串彈翻中,宗興斬天斧暴掠迴旋,厲嘯聲入耳驚魂,他鄙夷地道:“齊蓋天,你們真的是什麼都不要了,包括你們人格尊嚴,狗都比你們要強。”

  翻天神君雙手持槍,點、戮、挑、剌,銀光賽雪,卷舞飛揚:“只要能將你擺平,煞星,我們一切均在所不惜,你在我們用人命誘你出來之時,就應該想到這點,現在纔想到,你不嫌太遲麼?”

  五雷叟身形驟動,掌勢削劈如血刀飄空,罡風涌襲激盪,而地府雙殘獨孤威,獨孤霸更是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勢,兩人的兩把十字奪泛起無數幻影,滾地流閃,悍不畏死朝中宮硬逼強攻!

  人高馬大的紫煞天尊亦不甘落後,四尺長的粗重狼牙棒猛揮狠砸,挾着萬鈞之力攻向宗興,一剎那,便已是七對一的局面,而且是七個江湖中的頂尖高手,而非尋常一流高手。

  宗興感受到了出江湖以來最難應付的沉重壓力,覺得他難以負荷,最令他受到威脅,自然是翻天神君和十絕神君兩個一方之雄,但是,百劫神魔的神功、五雷叟的強勁掌功,紫煞天尊的狼牙棒,加上地府雙殘獨孤威,獨孤霸的狠不要命,聚起來的窒人壓力絕非人所能承受!

  他明白,事情絕對不會有個樂觀的結局,形勢是如此艱辛兇危,他此刻甚至想落個全身而退都有點困難,在如此的似虎亂陣中,在鐵鑄的深仇大恨裏,除了豁死一拼,沒有第二種方法,他只希望能拼出一條命出去,而這條命將帶着多大的殘缺,則是他不敢想象之事。

  另一邊,恨地無環的處境亦不比宗興好上多少,圍攻他的現在有八個人,全都是一流高手中的高手,這幹人以一對一,甚至一對二,一對四,亦不足爲慮,他應付得了,但八個一齊上,恨地無環就極感喫力了。

  一粒砂的加重,便足以壓沉一條船,武功之道,高手相搏理亦近似,這並非一加一等於二的簡單算術問題。

  火把的苗焰在伸縮晃動,映亮的不是刀鋒的寒芒,不只是人影躍騰,更映眩得宗興的面龐鐵青,恨地無環的大汗滿頭。

  對恨地無環成最大威脅的,是銀雷絕劍與風雷拐兩個,這兩俠都是洪荒九絕中的人物,銀雷絕劍的錘劍相併,風雷拐的寒鐵長拐,招出易式之間,詭異無比,變化難測。而乾坤四惡與六親不認和陰魂不散功力稍次,但他們六人全是江湖申有名的兇人,一般功力也全都十分精湛,這八個人在同心連意,合力制默契下,恨地無環的苦頭可吃盡了。

  亮銀長槍彷彿一條隨時可以變形的靈蛇,它在抖直中舒捲,扭曲裏迴旋,它時而矮伸高揚,時而盤旋繞折,透骨銀鍵此刻也不僅是一根銀錠,它形成的勁風比一面銀旗全力卷拂還要沉猛,光與影,風和力滲雜,銀槍與銀錐一長一短,翻騰象兩條母子銀龍在鬧海遨遊。

  遊掠如飛的十絕神君粗厲地叫道:“煞墾!你還不認命嗎?你難道還以爲今晚還有生離此地的希望?”

  宗興的身形有如一抹不籍任何外力卻又能自由來去於大千世界的如芥子,閃電一般在槍繚、縫、芒、掌山、棒影、奪光穿梭,七名強敵五種兵刀與掌勢所組成的攻擊網,幾乎沒有任何間隙,可是,宗興總是在各種兵刃交錯之前的那一瞬間搶先一線飛越而過,在各種兵刃的聯接中頻頻早逸,那麼險又那麼不可思議,象煞一個有形有質的幽靈在空中四方飄遊。

  宗興邊盡展身法邊凜烈地道:“待我死透以後,你們這幫雜碎就可以說這句大話,我這人從不認命,你們目前還言之過早!”

  爛銀槍急抖猛剌,翻天神君怪笑:“你倒想這麼輕易地死透就算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分你的屍?”

  黑黝的神魔潑風似的狠砸狠劈,百劫神魔陰沉着臉道:“小輩,你生受着吧,你這小王八羔子若不將你零碎卸了,我百劫神魔這大半輩子算是喫屎長大的。”

  斬天斧倏而暴揮猛鳶,七十二斧速逼退地府雙殘,宗興就勢斜翻,一百四十四斧又幻成一蓬光雨,逼退了百劫神魔和五雷叟,他冷厲地道:“今晚就算我死,你們幾位也別想全身而走,你們想必明白這是無可變異的事實!”

  狼牙棒挾在錐影槍其中同舞,紫煞天尊直着喉嚨咆哮:“黃口小子,張狂小輩,眼看一個坑就擺在你面前,猶在這裏不知死活,胡說八道,看我老夫如何將你一身骨頭根根折散。”

  宗興神色現見冷硬陰森,如同他的斬天斧一般,除了鋒利狠酷,他再無其他七情六慾上的任何反應。

  五雷叟大吼:“好雜碎,看你還能咬牙撐到兒時!”

  傍側,恨地無環獨腳銅人風車似的搶轉,他氣衝斗牛地叫道:“兄弟,衝是衝不出去了,要死,咱哥倆可不能白搭,好歹也得連本帶利撈個滿盆滿缸!”

  斧走弧環,晶電流爍中同時盪開六件兵器,宗興冷沉地道:“大哥,他們絕佔不了便宜!”

  恨地無環獨腳銅人也同時截開六件武器,騰掠中跟着叱道:“兄弟,該豁上了!”

  昂烈的叫聲檄蕩在寒凜的空氣中。

  地府雙殘兩兄弟的兩把十字奪此刻倏地往上挺,兩團與十字光輪急劇地旋轉着暴切宗興的右脅左腰!

  不錯:宗興明白,該拼命了。

  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越不利,還有一干虎視眈眈的武當道士沒有動手,再往下拖,功力消耗過巨,那樣纔會死定了。

  “神鬼招!”淒厲的叫聲出自宗興的口中,象無數鋒利的錐剌破人的耳膜,剌入人的心臟,剌散人的神魂。

  叱聲中,他的修長身形如螺旋般地呼嚕嚕地旋出三步,斬天斧彷彿連續閃耀的電光,成串成串滔瀉而出,幾乎是在人們眨眼之間的萬分之一空間裏,千萬道劍光,帶着失銳奪魂的呼嘯聲平空而起,自他的身體四周向外衝射,流掣、彈飛,象煞天地的的陡然崩潰,又似地獄幽魂的萬千詛咒,驚魄襲膽,而劍刃與劍流之間連得是如此猛裂,沒有任何一絲一離可以環轉的空間,沒有任何方寸之地可讓人閃挪躲移,天地在震動,而死亡的陰影卻在這片狠毒的劍光幻現飄浮,彷彿地獄的鬼門己被那呼嘯的罡風吹敞啓開,無數的厲魄惡魂在傾刻間蜂涌而出。

  兩聲長嚎併爲一聲發出,地府雙殘的身子突然散開——在那可怖的利刀切入人體所傳出的碎骨襲肌怪響中,點點的汗水滲着點點殷紅的鮮血,在四周的空間裏迸濺飛灑,天空中宛若下了一陣茫茫血雨,濃厚的血腥氣味讓人聞之可以更加瘋狂,好象是千柄利刃同時開落又好象是九天的神雷集中下殛,地府雙殘的身形已碎成一段段,一塊塊,肌肉的絡緯猶在那腥紅的鮮血中蠕動,慘白的骨胳參差不齊四散破體飛揚。

  無論多麼鋒利的刀鋒,它在切割物體時,它多多少少會受到一點阻力。

  因此宗興的斬天斧在受至切肉剜骨的阻礙時,斧光連貫出現了輕微的緩慢。

  高手相爭,爭的便是這眨眼即逝的緩慢。

  翻天神君早就在等待這個機會了,在同一陣線的立場來說,這無疑是十分殘忍的,以同伴的生命來換取自己制敵的良機,但對象翻天神君這樣的英雄,這卻並非不可思議之事。

  翻天神君早已表示過,他們將不惜一切代價,不顧一切方式來殘殺宗興,現在,他正向宗興表示他並非唬人。

  六尺爛銀長槍插於地上,翻天神君便以銀槍的銀杆爲軸心,整個身體猝然輪旋,快得不及人們眨眼的千分之一的瞬間。

  宗興悶哼一聲走出五步,翻天神君的身形閃幌,愴尖驀然彈起,暴剌宗興的印堂眉心。

  憋着一口翻騰的血氣,宗興的斬天斧映過一抹流光,橫削斜射。

  “錚!”的一聲火花四濺。

  斬天斧硬生生地撞開了翻天神君的這致命一槍,而此刻正是百劫神魔錚獰着的面孔,連人帶棒飛撞而至。

  沒有躲讓,宗興斬天斧一揮“當”的一聲碰上了神魔棒,整個身體倒翻的瞬息中,百劫神魔左手的一柄袖中劍在宗興的肩上帶起三溜血光,但斬天斧卻在猝閃倏映的抖揚中,十一次進出於百劫神魔的後背!赤漓漓的鮮血,幻化成各種不同的,凝現於瞬間的可怖影象,當百劫神魔尖叫着凸瞪眼珠往前仆倒,十絕神君的透骨銀鏈已陡然透入宗興的後頸下肩肉,在他手臂揮動中,錐尖端的倒鉤更將宗興的身體凌空挑起。

  這就是以命搏命的結果,不論你身手如何高絕,功力如何精湛,你在搏命一擊時,不能把握住眨眼間的變化,你就註定了死亡的命運。

  百劫神魔就這樣從江湖中從此消失。

  於是,宗興的人影尚在半空中,五雷叟已獰笑着搶進,五雷掌帶着如飈狂濤,猛力劈向宗興的背心。

  斬天斧忽然閃幻成一團彷彿極西的佛光,那麼明滅不定地集中罩向五雷叟,五雷叟揮掌暴移。

  不幸的是,他左掌劈向的是一團無質的幻象,他閃避的也是無質的虛影。

  當他的右掌重重地擊在宗興背上的蛟皮革囊,逼出宗興的一口鮮血,一道彷彿來自虛無的寒光已如怒矢般射入他的咽喉。

  最後的思想鑄在一點——五雷叟迷惘於自己功力,爲什麼挾十二成功力的一記五雷掌劈實在宗興的背心,他怎麼會不死?

  第一個疑問的解釋,那便是雷霆生死斬中那招魔幻神劍的神奇妙用,而第二個答案,則是蛟皮所制的斧套又一次緩解了巨大撞擊力,讓宗興死裏逃生。

  捂着咽喉往後翻跌,五雷叟那淒厲的喊叫才只顫震於歪的脣邊,雙目血紅的翻天神君已經鬼魅似的掠至斜側,他雙目透出陰毒,憤怒、仇恨,暴戾的光焰,咬牙切齒,爛銀長槍宛似長虹貫口,好象正在追回那千百年即已早逝的時間,猝射宗興的心窩。

  尚在十絕神君透骨錐上懸蕩的宗興。猛然掙脫,一塊血肉不可避免地留在銀錐的尖端上,宗興鐵青着臉,好象那些傷勢並未出現在他的身上,斬天斧倏閃,也僅是那麼一閃,翻天神君的槍尖便“當”的一聲被削斷三寸歪到一邊,而此際,紫煞天尊的狼牙棒已詭異地從宗興背後插入他的左肩背,銳利的頂錐又將宗興挑至半空,振背抖宛,紫煞天尊意圖將宗興拋向十絕神君抖現的光輪。

  銳利密佈的狼牙已將宗興左肩上的肌肉攪着血糊糊的一團爛碎窟窿,但是宗興卻並未如紫煞天尊的想象拋空而起,他竟然像一顆墜石般往下墜——往他面前墜,當他甫始看見宗興立於他的面前,紫煞天尊高大的身影已經突然中分——被斬天斧從頂門劈開,分成兩半倒向兩邊。

  暗影中,銀虹一閃,驀起如流星的曳尾旋飛,它是橫着飛旋,更似彈蹦,快得無可言喻,吸如梏棒,“砰!”的一聲掃中宗興的腰背。

  是翻天神君,他把他的爛銀長槍當着彎弓彈出,又準又狠,有着人類不能相較的快速與隼利!

  宗興打橫摔出,翻天神君的狂笑聲起如鬼嘯,而宗興的身子尚未沾地,人突然貼地倒射而回,看不到人影,只有一道森冷的寒光,此流星曳尾的消逝還要快,貼地斬向翻天神君。

  “咔嚓”一聲,翻天神君的狂笑聲立即變成慘叫,他往上一跳,又重重地跌落,鋒利的斬天斧,已生生將他的右膝齊膝斬落,人化流光,比翻天神君的速度更快一籌。

  另一個戰圈裏的恨地無環,他在宗興灑血搏命過程中,同樣付出及收回了代價在他嘶吼着招呼宗興一決死戰後,乾坤四惡中的老大九殺瘟神首先被他崩飛了大劊刀,砸了個腦漿迸裂,當他雷起電掣地接連猛撲下搠飛六親不認時,銀雷絕劍的長劍己劃開他一道半尺長的血糟於後背。

  宗興倒地落滾閃避十絕神君的攻擊時,恨地無環看得分明,他大吼着震開風雷拐的鐵柺,狂掃逼退銀雷絕劍與陰魂不散的剎那,已衝至宗興身旁。

  一個翻身,宗興從地上躍起,滿頭大汗,恨地無環獨腳銅人一掃逼退有如附骨之體的十絕神君,嗔目大叫,道:“兄弟快走!”

  寒鐵長拐在這時又橫掃而至,恨地無環獨腳銅人暴翻,硬拒敵勢,銀雷絕劍的左手溜星錘似閃電般疾砸而來,宗興斬天斧快似電光石火一般的一點,生生將銀錘盪開三尺,陰魂不散猝進急退,他的青鋼劍已在恨地無環的腿肚上開了個血口。

  宗興與恨地無環才往外搶出,發了狂似乾坤四惡之末大力鬼王揮着大板斧不要命的橫身硬攔,生死一鉤也自一側挾擊,緊跟着,陰司惡判,銀雷絕劍,風雷拐,陰魂不散又圍攻過來。

  混亂中,一條人影在這俄傾的間隙裏怒矢般穿射過來,三十九劍迫退大力鬼王與生死一鉤,宗興斬天斧又速劈出九十八劍,那凌空射掠而來的人影急速翻滾着躲避宗興的斬天斧,卻在其中的一度翻滾中驀然銀燁輝耀,通體光芒迸射,形如一個圓柱光體疾落而至,象是那條人影,融合在這道光柱中了。

  宗興顯然知道這是什麼奇學,因爲他也精於此道——以神馭刀,身劍合一的劍道至高境界。

  接觸是剎時的,變化更是剎時的,宗興全身驀然貼地撲倒,令人瞠目結舌地成了一層扁平的人皮。

  於是那道光柱掠背而過,筆直射入正在揮劍狂攻的大力鬼王。

  扁平的人皮踞息間膨脹復原,卻在復原的同時迎向另一道馭劍而成的寒光。

  “天靈雜毛!你他孃的吃裏扒外,老子跟你拼了!”生死一鉤狂叫。

  原來剛纔那道光柱是武當掌門虛散仙在行身劍合的一馭劍一擊,沒對宗興造成傷害,卻在收勢不住的剎那間將大力鬼王剌了個透心涼。

  坐在地上的翻天神君,努力掙扎着想站立起飛來,卻又力不從心,此刻的他,一點也不象個白道名宿,他五官歪扭,嘴角沾着白沫,嘶啞又淒厲地嘯吼道:“厲嘯天,你他孃的還不上,你還不快將這兩個雜種收拾掉,你站在那裏看什麼熱鬧?”

  十絕神君狠狠地瞪着翻天神君,陰笑道:“齊老大,你用不着大呼小叫,惹火了我,當心老子將你也宰了,該上陣的時候我自然會上,用不着你教訓我!”

  翻天神君可沒料到十絕神君他真的又在擺他的道,他氣得語無倫次:“你……你……你你……”

  十絕神君陰笑道,“與我合作,你便在想到這個結果,但你放心,我不會宰你,我們還要共同對付煞星!”

  紫虛散仙一擊落空,誤殺大力鬼王,他在逼退生死一鉤的拼命之際,一個倒掠又退回原地,冷眼望着十絕神君。

  宗興一式流星飛斬震得馭劍而至的昊天神劍,手臂閃動,天雷絕殺又暴然而出,劍芒掣掠翻舞,仍是那麼準確隼利,瞬息間擊砸敵人兵刀,在間隙裏化解敵招,然而,他的一張面龐,卻已因爲過度的痛苦泛現了灰白。

  恨地無環獨腳銅人翻飛騰砸,身形迴繞遊走,仿若銅人連成柵欄,他喘息着道:“兄弟,那班狗雜種把你傷得怎樣了?”

  四十四斧砍歪銀雷絕劍的錘劍,宗興低啞地道:“大哥,我們往外衝,我還挺得住。”

  並肩與宗興再進數步,恨地無環恨聲道:“這幹烏龜王八蛋變成了狗孃養的雜種,他孃的是個個象豬八戒喫秤陀——鐵了心啦,半步不退,不死朝上衝,模樣可是透着非把我們分屍不可!”

  宗興連連閃過昊天神劍與風雷拐的襲擊,沙啞地道,“因爲他們知道如讓我們走脫,他們的祖墳也會被我們掀翻天!”

  咬咬牙,恨地無環全力運展獨腳銅人,昂烈地道:“看情形,兄弟,我們哥倆還得再次與狗雜種們以命換命。”

  宗興臉上的肌肉因爲這激烈的運動牽扯着傷口,一下痙攣的很厲害,他吸着氣道:“當心紫虛雜毛與十絕神君偷襲!”

  眥牙裂嘴無比的昊天神劍,手中長劍運轉如飛,全力猛攻,一邊咬牙切齒地道:“你們兩個雜種今晚非碎屍萬段不可。”

  斬天斧嘯着縱橫流掣,宗興硬生生地道:“狗孃養的雜碎。今晚我就算倒下,你們齊家三兄弟別想一個能看見明天的太陽!”

  自斜剌裏悍然切進,是乾坤四惡中的陰司惡判,他雙筆交叉戮剌,怒襲恨地無環,形色錚獰極了,似厲鬼般地嘶啞地號叫:“你這雜種,還我們兄弟的命來!”

  獨腳銅人居中暴搗,然後沉腕曲肘橫掃,狠砸敵人,恨地無環凜烈地道:“連你這兔崽子也一併笑納!”

  宗興左腳着地,一式神奧無比的彈腿踹出,正好踢中陰司的小腹,與此同時,他的斬天斧電掣連連截開銀雷絕劍的錘劍與風雷招的鐵柺,在陰司惡判淒厲的號叫着飛出三丈外的同時,斬天斧又已劈飛了生死一鉤的半邊腦袋,他冷凜地道:“大哥!快衝!”

  兩人並肩中衝出五步,十絕神君加入了戰圈,頓時壓力大增。

  昊天神劍三十七劍暴斬向恨地無環,恨地無環獨腳銅人毫不退讓地硬接硬封。

  宗興斬天斧猛抖,千層劍浪,劍影千流,沉雷劈天三招齊施,硬生生將十絕神君逼退五步,左手泣魂天殛暴劈而出,於是,陰魂不散打着轉子,灑着鮮血飛上了半空。

  此際他正用眼角的餘光瞄向昊天神劍的那一劍,他目睹昊天神劍劍法有鬼,立時急促地向恨地無環示警:“大哥,小心姓齊的劍上有鬼!”

  恨地無環的獨腳銅人的並沒有聞言撤回自保,他打算運神力將昊天神劍的長劍震飛,宗興這一招呼,他依然加速運力猛搗向對方,口中冷沫地道,“看誰命大!”

  “大”字有如一顆冰珠子炸裂,冷脆又生硬,昊天神劍衝的身形陡然自銅人之前消失,顯然他見機不願費力硬拚,中途折向斬向了宗興,聲東擊西陰詐無比。

  而此刻,恨地無環銅人走空,不待招式用老,猛地扭身,閃過銀雷絕劍流星銀錘的猝然一擊,獨腳銅人又以雷霆萬鈞的威力砸向風雷拐。

  風雷拐貼地竄拐,手中鐵柺猛搗而出,恨地無環銅人走空,招式已出,來不及回招,急切間身形再扭,雙腳彈踹。

  骨胳的斷折聲清晰可聞,但見兩條人影乍合即分,風雷拐橫足橫翻轉着摔出,每在他俯轉時,便可見有大口大口的鮮血狂噴而出。

  喉嚨裏發出呼嚕聲,恨地無環象喝醉了酒似的,搖幌着,腳步踉蹌,而他的一雙環眼,凸瞪得似欲飛跳出眼眶。

  風雷拐的寒鐵柺結結實實地搗在他左脅,有個洞大的血窟窿在往外涔涔流血。

  宗興目睹之下,目皆欲裂,他尖厲地大叫一聲“大哥——”

  流星銀錘夾着兩柄利劍狂風暴雨似的卷罩過來,昊天神劍暴戾地喝叫:“煞星,報應臨頭了!”

  透骨銀錐又象一面銀旗卷展而出,十絕神君乘隙飛掠,他打算先幹掉恨地無環。

  慘怖地一聲狂笑,恨地無環的神色獰猛之極,他雙手握住獨腳銅人的把柄,象風車般狂搶着衝向十絕神君。

  很明顯,他當然與十絕神君同歸於盡,替宗興除掉一個功力最強的大敵。

  昂烈卻暗啞的喝聲出自宗興的月中,他自側暴撲而到,斬天斧的冷焰吞吐眩飛。

  “錚錚錚錚……”一邊十五次硬斬在十絕神君的透骨銀錐上,在銀錐的寸斷中,十絕神君被巨大的衝撞力逼得歪邪倒退,而就在此刻,昊天神劍的長劍已四次從宗興的右脅貼肉掠過,濺起四道血光,一個踉蹌,宗興衝前五步。

  恨地無環獨腳銅人怒砸向昊天神劍,再劈銀雷絕劍,狀如厲鬼般狂吼:“兄弟,大哥斷後,你快外衝!”

  宗興嗆出一口熱血,奮力硬架五名以爲有機可趁的不歸島好手的五把刀,斬天斧在再閃中,又帶起五顆血淋淋的人頭飛至半空,他大叫道:“不!大哥,要走我們一起走!”

  沉重,但卻落了空的獨腳銅人再次揮劈撞擊,又一次砸得昊天神劍的長劍震盪歪斜,再次磕擊得銀雷絕劍的流星銀錘往外崩射,恨地無環嘶厲地大叫:“到了這個時候,兄弟,你……你怎麼還想不通,我們兄弟倆全死做什麼?誰來報這個仇?”

  卑鄙無恥的武當道士發難了,首先便是紫虛散仙電掠而至,他陰沉地道:“生死與共纔是好兄弟,姓卓的,你怎忍心使煞星蒙上那不仁不義的臭名?”

  斬天斧飛閃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柄狼牙棒的十絕神君攔起的漫天棒影之間,宗興咬牙叫道:“大哥,我來掩護你!”

  恨地無環紅着眼,扯歪着嘴巴,呻吟似地吼喝:“我已經是快要死的人了,兄弟,你還掩護個卵?你這不是救我,而是在害你自己,兄弟,五位弟媳還指望你,大哥這筆血仇也指望你替我報,你快走!”

  十絕神君縱身騰空,狼牙棒變成漫天徹地的棒山,兜空猛砸,一邊陰笑道:“你們用不着推讓,你兩個就一道到陰曹地府去拜把子吧!”

  一式神鬼招又暴斬而出,只可惜威力大減,沒能將十絕神君自空中碎剜,僅將他的左臂斬落,然後落空。

  十絕神君痛叫着凌空側滾,險些一頭栽撞地。

  一步一步往前爬着,翻天神君在一旁發了瘋的嚎叫道,“你們這羣酒囊飯袋啊……你們這羣不中用的廢物,這兩個雜種已經負傷累累,只剩下半條命了,你們猶且擺不平他們,你們還算是叫字號的高手麼?紫虛散仙,你們武當派的功夫難道就如此不濟麼?”

  圍攻宗興與恨地無環的,此刻只剩下十絕神君銀雷絕劍,紫虛散仙,昊天神劍以及兩個白髮老道這兩個老道,其中有一個赫然正是那日以陰毒手法掌傷楚秋瑩的老道。

  其他一干武當弟子及聽濤山莊不歸島高手,根本就無從插手,只能在四旁吶喊助威。

  昊天神劍奮力撲擊,一邊大叫道:“大哥放心,這兩個雜種已是強弩之未,再也撐不了多久了!”

  翻天神君亢厲地喝道:“拚死幹啊,拿命去換,孃的個熊,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這時的他,大概氣瘋了頭,連昊天神劍是他同胞手足他也忘了。

  那邊,銀雷絕劍心裏忍不住地在操翻天神君的親孃,嘴裏卻叱喝道:“齊兄正合我意,我們今天不豁命將這兩個雜種擺平在這兒,讓他們脫逃一個那可是江湖大劫到了!”

  被雙目血紅,錚獰可怖的十絕神君獨臂展出的狼牙棒震退好幾步,恨地無環的臉色已是黑中透青,青得發白了,他喘着氣,嘴角沾着血沫子,幾乎是用哀求的口氣向宗興道:“兄弟,大哥快挺不住了……算大哥求你……求你快走…兄弟……你快走,只要你……你脫身就算是對大哥的無盡恩賜了!”

  宗興喫力地抗拒着紫虛散仙,銀雷絕劍、昊天神劍、兩個老道士的輪番圍攻,他堅定冷硬地道:“不!大哥,我決不能丟下你!”

  腳步踉蹌着,恨地無環氣虛地道:“兄弟……你救……不……了我……我知道……自己的傷……傷勢,你一定要留着你……有用的……生命,衝……衝出去,日後替……替我報仇,你如果……堅持……我這個……必死的人墊腳底,大哥死……死也不會原……原諒你!”

  宗興又是一神鬼招施出,斬斷了一位白髮老道的雙腿,他搖頭道:“呆子,我們一起走!”

  此時此刻,他的功力已無法施出他那三大散手絕式的後兩式。

  流星銀錘又象是夜空突現的流星般飛射而來,恨地無環驀地大吼:“兄弟!大哥替你開道了!”

  吼叫聲中,恨地無環雙手緊握獨腳銅人,狂獅一般向銀雷絕劍衝去,銀雷絕劍手腕暴挫尖厲地叱叫:“你在找死!”

  右手長劍翻卷,恨地無環背間拋出血珠,他卻半步不滯,照樣向前衝向前面硬截的十絕神君,魂飛膽裂的十絕神君慌忙斜竄,於是,銀雷絕劍的流星銀錘一纏住了恨地無環的腰部。

  銀雷絕劍想將恨地無環抖飛,但也許是天意,拳頭大的銀錘已經纏絞於銀鏈,無法解開,巨大的勒勁使銀鏈完全切入恨地無環的腰中。

  恨地無環象是突然沒有了感覺——沒有了痛苦的感覺。沒有驚駭的感覺,也沒有任何足以使他對軀體的即將解體而產生反應的感覺。

  纏絞着銀雷絕劍的那條九尺流星錘,恨地無環快得不可言喻地一頭撞上銀雷絕劍的腰脅,銀雷絕劍悶哼一聲,倒退幾步,尚未及有第二個動作,恨地無環那柄足重五六十斤的獨腳銅人已在雙手緊握下猛力砸爛了銀雷絕劍的腦袋。

  狼牙棒橫掃。“蓬”地一聲,狠掃在恨地無環的背上,怪的是恨地無環居然不倒,背脊倏弓,他長嚎如泣,反身揚臂,一下子挾住十絕神君單手所持的狼牙棒,任由棒上尖銳的狼牙戳入體內和手臂中,口中發出那種不似人的聲音,慘怖又悲壯的嘶號,“兄弟快走!大哥來世再重新與你論交!”

  雙目迸流血淚,宗興心如刀絞,五內皆襲,他雙足猛躍,人似怒矢飛射,身形裹在斬天斧的瑩光中,幻成一道經天長虹,銳不可擋地衝越昊天神劍與紫虛散仙的劍網,銀虹在閃射中,前面攔阻的五名武當門人、四位聽濤山莊好手立刻變成十八段,衝入重圍,人在空中回目一瞥正好看見恨地無環單手揮動獨腳銅人掃翻五名撲上來的武當門人,左臂腋下,猶尚死挾着十絕神君的狼牙棒不放。

  恨恨地咬咬牙,宗興運足全身功力,以五行道術配合神鬼招施出,但見寒光劃空中,血似噴泉,肢體亂揮,在一片鬼哭狼號的嚎叫聲裏,斬天斧刺殺了十三名武當弟子、十一名聽濤山莊的好手、九名不歸島的高手,殺開一條血路,人化虹而逝。

  昊天神劍與紫虛散仙馭劍追擊,但是因爲自己人的阻礙,待他們從人叢中越掠而出時,夜色朦朦早已失去了宗興的身影。

  昊天神劍重新轉回,他狠狠地盯着恨地無環,一步一步,緩緩逼進。

  恨地無環雙目恕睜如銅鈴,面部肌肉完全扭曲得變了原形,他的上排鋼牙深深切入下脣之內,左腋之下死力挾着十絕神君的狼牙棒。右手獨腳銅人斜上舉,銅人上沾着濃白稠紅腦漿鮮血,神態在獰猛中透着無比的暴戾!

  十絕神君左手已失,他用右手緊握狼牙棒的把柄,全力戒備,他感覺出對方挾扯棒端的那頭的勁道是如何堅牢緊實,因此,他半點也不敢稍有鬆懈。

  如果不是左手已被斬天斧斬落,他早就一掌將恨地無環擊飛半空。

  翻天神君一邊面頰上沾着灰塵,神態錚獰可怖之極,他狠狠地說:“老三,趕快將這雜碎大卸八塊!”

  昊天神劍步步逼近,同樣狠狠地說:“大哥,我正準備下手!”

  翻天神君又悍潑地道,“紫虛散仙!煞星那雜種身受重傷,一定逃不出多遠,一個半死的人還要你看着幹什麼?你倒是趕快去把煞星追回來呀!”

  紫虛散仙低沉地道:“沒有用,煞星是用五行遁術御神逃脫的,貧道斷追之不及。”

  其時,老雜毛是不敢追,他見宗興重傷之餘猶能化虹而遁,擔心自己即算追上,在對方困獸反噬之下,一定討不了好。

  “真是氣死我了,煞星逃走,我們死了這麼多好手,損失如此慘重,卻是前功盡棄,我好恨!老三,你給我趕快將這姓卓的碎屍萬段,以泄我心頭的怨恨!”翻天神君悍厲地叫。

  此刻的他,又哪一點象白道名宿?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又哪一點象個俠義英雄?他現在的神態,又哪一點象個世家主人?

  難怪對人說世人眼中的君子,未必是真君子,世人眼中的惡人,也未必是真惡人。

  翻天神君是號稱天下第一莊的聽濤山莊的主人,在江湖人心中,他是一個合格的英雄,仁義大豪,但是,骨子裏,他卻是個假仁假義的僞君子,是個不擇手段追求名利的小人,是個驕傲自負的呲牙必報的奸雄,一個永不會承認自己過失的狂妄匹夫。

  披着仁義外衣的惡人,往往是世上最卑鄙惡毒的人,此話一點不錯,至少,這位白道大爺中的翻天神君,就是一個典型。

  對一具屍體,猶不放過,這個人壞到什麼程度可想而知。

  昊天神劍突然躍起,凌空而起,長劍如浪如濤,在一波波翩飛流旋的盈盈銀光中襲捲合恨地無環。

  同一剎那,十絕神君低叱一聲,猛力抽棒,人卻往一邊回掠恨地無環站立如山,瞪目切齒,一動不動。突然,十絕神君鬆手棄棒,人往上飛,大斜身,右掌暴起,如削的掌力“哺”聲破空,利刀似的衝着昊天神劍斬削而至。

  變生時腋,昊天神劍大驚之下,急速揚劍橫翻,弓背朝後倒射。

  十絕神君人影落地,默默地注視着恨地無環卓剛,神色中流露着不可掩飾的悲哀與尊敬,毫無一丁半點戰勝進而應有的那種喜悅或得意之情。

  驚魂未定的昊天神劍,不由大怒道:“厲嘯天你想幹什麼?”

  緩緩回頭,十絕神君低沉沉地道,“我只是想阻止你這位白道人物去傷害一具屍體——一個稟性忠烈而豪邁的江湖鐵漢的遺骸!”

  呆了呆,不止是他,連一旁地上神色錚獰的翻天神君也一呆,他們注目恨地無環卓剛——仍然是咬牙切齒,形色怖厲,右手斜舉獨腳銅人的恨地無環卓剛。

  昊天神劍疑惑地道:“你是說——姓卓的己經死了!”

  點點頭,十絕神君沉重地道:“不錯,他死了,所以我阻止你!”

  聲落,他人突然出現在五丈外,他繼續對昊天神劍道,“煞星已走,我也得走,免得你們不顧道義坑害我,齊老二,煞星的報復,你們準備接吧,厲某返回不歸島,今生今世永不再踏入中原半步!”說完,他也不顧翻天神君等人的反應,也不招呼他那幾個歷劫餘生的手下,竟自一人破空而逝。

  紫虛散仙聽得一怔,忽然他喧了一聲道號沉重地道:“齊莊主,貧道也失陪,煞星逃脫,武當大劫在臨,貧道得回山應變,但願煞星傷發而死!”

  說完,老道也領着殘餘的武當門人緩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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