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人不包二奶(下)
傍晚日落,賓客能從斜切的窗景裏,觀賞到遠方太陽西沉後,夜色轉暗的整個過程。
季浩然當下背窗坐着,一面翻動餐本,一面和服務生挨個確認菜色。
“我就這些,羅老師你呢,有沒有什麼忌口?牛排喜歡幾分?喝酒嗎?”
他點完自己這份,稍瞥了眼,發現對過的羅生生面容略顯呆板,身前的菜單也仍舊合實着未動,於是便隨口問了幾句,想來喚她回神。
“呃……紅肉和酒水就免了,我出來前吃了消炎藥,容易犯衝。你幫我點份意麪吧,不用套餐這麼破費。”
“那就奶油蘑菇這個。”男人指了指圖片,擡頭朝服務生示意:“我看你們面量克重不高,以她胃口應該喫不飽,再加份德式的小食,記得把豬肘烘脆一點。”
羅生生莫名:“我什麼時候說過自己愛喫豬肘了?”
季浩然聽言,擡手揮了揮,用眼神示意包括自己助理在內的旁人從包廂裏屏退,爾後低頭抿口檸檬水,調笑着說道:“沒人說你愛喫,現在網上不都愛叫渣男‘大豬蹄子’,我點來是給羅老師你尋開心的。”
“渣男?哦……”羅生生腦子拐過彎兒後,才明白這人在點程念樟,於是她便笑笑,也學季浩然裝模作樣的腔調,拿起水杯,淺淺嘗了口酸味兒:“他渣不渣,現在和我又沒關係。就算把豬蹄子扒皮挫骨了,我又能尋到什麼開心?”
“呵,我就抖個機靈,你還較上真了。”
季浩然說完這句,放下水杯,雙手抱胸後靠向椅背,開始掛起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直勾勾地看向正被夕陽餘暉鍍亮着的羅生生。
“我臉上有東西嗎?”她問。
季浩然搖頭,隨後將視線下落,對在自己指尖:“那天夜裏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我原本以爲你今天來,是要專程給我確信的。沒想最後落了個空歡喜一場。”
“啊?我當你在和我開玩笑,根本沒想太多!”
“玩笑?我和你開這種玩笑做什麼?”
“但就很突然……你當時一沒問我是不是單身,二沒關心我這半年的生活狀態,剛見面連屁股都沒坐熱,就甩我句告白。這招放夜場你也知道,基本是明着騙炮的路數,你說我能當真多少?”
“那你現在單身嗎?”
“嗯。”
“什麼生活狀態?”
“亂七八糟。”
“好的我瞭解了。”
他了解什麼了?莫名其妙的。
羅生生嘟起嘴,斜眼瞄了瞄季浩然,見他又開始盯着自己,心裏頓起煩躁。
好在氣氛即將落入尷尬之際,服務員適時敲開包廂,推來了一車菜品。
鉑悅的西餐沒什麼特色,季浩然選在這裏,主要還是爲看風景,外加他在樓下有間長包,喫完也方便躲掉狗仔,自自在在地回房休憩。
他給自己點了份沙拉當作前餐,一盅希臘酸奶給羅生生開胃,東西都是制式的做法,吃不出什麼好味,但兩人卻都細嚼慢嚥地格外認真,愣是互相別着股勁,一直熬到了下道配菜的登場。
季浩然啖肉時爲了解膩,替自己要了瓶霞多麗佐餐。悶完整杯後,他就着酒氣上浮的微醺,突然支肘撐起右臉,開始和她閒侃起白天的事情——
“你路演和他吵些什麼?七歪八繞的,搞得像寫影評一樣,我都聽暈了。”
他本心其實不太想聊這個,但畢竟關係就在那裏擺着,如果非要繞開程念樟,自己手裏好像也並沒有多少能夠命中她的話題。
“是爲別人的事兒,已經解決,就不再多講了。”羅生生說完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其間像是忽而想通了什麼,突然躬身朝前,攏着手,小聲問道:“我當時沒顧慮太多,只管硬着頭皮上。現在冷靜下來,還是覺得有點丟人。你說萬一被同場的觀衆發到網上,再讓有心人提取段子,剪段鬼畜什麼的,我是不是就得社死?”
“是。”季浩然點了點頭,垂眼躲開她的視線,給自己再倒了杯酒,又是喝盡,“所以我弄不懂……你爲什麼非在人前和他搞這些噱頭?私下解決不了嗎?”
羅生生坐回,擡手搖動了兩下食指:“沒私下了。”
“什麼意思?”
“就老死不相往來了唄。”
“他答應了?”
“我答應就行。”
這句話音剛落,羅生生擺在檯面的手機倏然開始震動,她看來電是個陌生號碼,也沒在意,連按了兩下側鍵,十分乾脆地做了拒接。
“你半年前不也這樣,到頭還不是——”
手機又響,“滋滋”的震動聲橫空將季浩然打斷。
羅生生看了眼,發現還是和剛纔一樣的數字,認定應該不是騷擾電話,就心大地按下了免提。
“喂,哪位?”
她問時撿起餐叉,也沒太把電話的另頭當一回事,隨手往季浩然餐盤裏戳起片火腿,俏聲笑問了句“你怎麼光喝酒也不喫?”
季浩然剛想給她答覆,卻聽手機的音箱裏,傳出了一個他倆都很熟悉的男聲——
“是我,你在哪裏?”
哦,是程念樟。
空氣凝滯,羅生生半舉着喫食,停下送嘴的動作,隨後沒過半秒,又趕忙拋開餐具,急匆匆地摁下了掛斷。
幾乎沒有任何間隔,手機再震。
“他以前也這麼急眼嗎?”
季浩然皺眉問完,瞧她不動,索性擅自作主,伸手替她長按下關機。確認熄屏後,他再自然而然地把手機反扣到自己這側,五指壓住背板,難得露出了一抹強勢。
“換個話題吧,我不想聊他。”羅生生泄氣。
“嗯,那你喫完飯空嗎?”
“空的。”
“今晚留下唄,我借你個地方躲躲,你看這主意好嗎?”
……
季浩然的包房在77層,從餐廳下梯直達,轉手第一間就是。
喫飯時他讓助理和酒店打了招呼,甫一開門,側架就已經擺好了一整套全新的客具,置物籃裏還放了個醫藥箱和一隻樓下購物中心的紙袋。
羅生生換鞋時好奇窺探了眼,才發現紙袋裏是給她特意置辦的內衣和洗護,隱隱約約好像還能在邊上看見有安全套的影子,但她因爲覺得心窘,就沒繼續深究。
相比於她初到陌生環境的拘謹,季浩然倒是副格外放得開的樣子。進了門,甩手房卡,直接脫掉外衣,就往沙發處大剌剌地坐躺了下去。
“今天喝的酒……後勁很大,我現在有些頭暈。”
他在解釋,怕她誤會自己怠慢。
“哦,你以前酒量不差的,我還當你喝不醉呢……嘻嘻。”
羅生生用假笑蓋了蓋心底的緊張。
她這姑娘,雖然嘴上總愛把自己講得多麼多麼輕浮,但本質並沒有什麼和人正經約炮的膽氣,更沒有處理這種純粹性愛關係的實操經驗。
眼看季浩然今天準備得這麼周詳,仿如個歷經沙場的老手。她一方面覺到了有人帶着的安心,另一方面……又不禁有些懼怕與他露怯,怕他別仗着老辣,最後還真把自己給帶進了溝裏。
羅生生在玄關處等了會兒,見他懶散着,好似沒什麼精神頭的樣子,就索性找了張餐椅坐下,轉眼探索起室內。
這是個約莫七十平的套房,標準化裝修,也沒多少彰顯住客個性的擺設,不過從衣帽間堆放的情況來看,長期生活的痕跡倒還挺重。
“你在安城沒有置業嗎?平時就住酒店啊?”
“沒有的,我大本營不在這兒。置業都集中在上海,家住古北那塊兒。但我總在外頭拍戲,實際也沒什麼固定落腳的地方,多數都靠酒店解決,已經習慣了。”
“哦……挺好的。”
她也不知道住酒店這事具體好在哪裏,無話可說的應承罷了,沒怎麼走心。
“你呢?在安城這段時間……平時都住哪裏?”
這話是句試探,他問得非常小心。
“誒嘿!我可是有自己房子的哦!”但羅生生沒想太多,反而語氣得意地開始朝他炫耀:“年中我回國處理了點家事,當時因爲一直需要往返,正好手裏有餘錢,看着價格又合適,就在老城區買了間舊的公屋。外頭瞧它賣相不咋地,但住住也還可以。我想等以後攢夠錢了,就換到上海去,說不定能有機會和你做個鄰居。”
鄰居?
古北可不便宜,她是真會吹牛皮。
“喲,沒想到我們羅老師居然還是個富婆。”
“嗯哼,我耳朵靈着呢,知道你在揶揄我。但浩浩我跟你講,像我這種狀況,在普通人裏已經屬於過得很不錯的那類了,我挺知足的。”
“你又不是普通人。”
“哈?我不是普通人,那是什麼人?”
“是我喜歡的人。”
羅生生笑容頓住,倒不是爲他真心所懾,而是單純覺得季浩然變得有點油膩。
她想再聊會兒天的,沒那麼着急趕牀上的進度。
兩人後來彼此無言了會兒,大概還是覺得氣氛難熬,羅生生忽而擡起右手,主動打破沉默:
“我手上傷口有點疼,你會換紗布嗎?會換的話,我先去洗澡,出來你幫我處理一下吧。”
“嗯,會的。”
不知道爲什麼,聽聞她去洗澡,季浩然好像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興奮。
於是羅生生途徑時看了他眼,乖巧地從衣櫥裏取下浴袍,吸氣壯膽,又繼續撩撥他道:“你……要一起嗎?”
這屬於是句明話,明得不能再明瞭。
果不其然,沙發上的人表情瞬間破功,直直彈坐起來,回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張開嘴後,就連發出的嗓音都忍不住拔高了好幾個聲調。
“一起?”
“嗯,我說一起洗澡,很奇怪嗎?”
“洗……洗澡?”
“對的。”羅生生點頭,看他臉上飛速躥起的緋紅,竟還止不住起了抹玩心,“我右手不能碰水,一起洗的話,你正好可以幫我,兩個人速度也能快點,不好嗎?”
“你慢點就慢點,沒事的,我不着急。”
他怎麼不着急了?
他急得心率都快破錶,呼吸都快阻塞了!
但他現下也是真的緊張,幾乎已經到了口不擇言的地步,話還沒過腦子就蹦噠了出來,說完看她垂頭撇嘴的模樣,自知壞事,更是恨不得當場就把自己這張不識相的破嘴撕爛。
“哦,隨你吧。”
聽他拒絕,羅生生還以爲是什麼欲擒故縱的把式,便也配合着,佯裝懨懨地回了一句。
拉開廁所移門時,她特意朝他嘆了口氣,心想他演她捧,倒還挺有樂趣,是多多少少有那麼點子小孩過家家的嫌疑,完全感受不到自己過往情事裏,常會有的鹹溼勁。
等洗完出來,羅生生鼻端輕嗅,聞出了房間多了股薰香的甜馨。
她一面擦着溼濡的發頂,一面朝左右觀察,才發覺季浩然雖然還在原位,但相較剛纔,牀面鋪上了條漂亮的毛毯,牀頭也亮起了一盞花型的燃燭燈;他身前的茶几,紗布和藥劑一字排開着,遠看過去,擺放地竟比外科手術托盤上的工具還要齊整。
“噗嗤”
羅生生在心裏暗笑,想他是不是每次約炮都搞這麼認真?
那可多累。
她挨他身邊坐下,走近了才發現這人換了身絲質的家居服,衣服領口開得很低,躬身時能看出胸口沾染的溼漉,身上也散發着浴液洗淨後的淡淡香氣。
“你也洗澡了?哪裏洗的呀?”
羅生生扒他肩上,表情和語氣是真的好奇,心想房裏就一間浴室,他能去哪裏盥洗?
季浩然原本在專心研究紗布的用法,被她手心觸碰,感受到溫熱,拆解的動作明顯有了遲滯。
“去隔壁洗的,開了個鐘點。”
說時,他吞口唾沫。
“鐘點?要這麼爭分奪秒嗎?多浪費錢啊。”
“我爸是這裏股東,打聲招呼就行,不費錢。”
“哇,浩浩你還真是深藏不露!”
“我沒藏着,之前和你講過我家裏的情況,可你當時估計是醉了,根本沒聽進去。”
羅生生搓了搓下巴,嘗試追溯記憶,卻什麼也沒能想起。
“唔……這不重要,反正我也不貪圖你什麼,早知道晚知道都一樣,甚至不知道也沒關係。
“嗯。”
季浩然悶悶地點了點頭,胸口起伏着呼吸一口長氣,轉身把她右手牽到跟前,小心擼起對方浴袍的袖口——
“怎麼受的傷?我路演時還以爲你割腕了,差點嚇到半死。”
“被人不小心劃到的。你放心好了,我要是真想不開,寧願出去砍人也不會偷偷割我自己。”
“哦……這樣疼嗎?”
季浩然把紗布纏繞後收緊,擡眸問她力度是不是正好,兩人眼神就這麼不期然地撞上,羅生生也不知怎地,心跳驀然變得有些紊亂。
他好像看出了什麼,沒等她給予答覆,就低頭直接粘上膠條,順帶啞着嗓子,沉沉問出了句——
“我可以親你嗎?”
羅生生聽後沒有出聲,只抿了抿嘴,拿自己空閒的左手將束帶解開,褪下浴袍,而後掰過他的臉孔面向自己,壓抑着呼吸,輕輕含吻了一下季浩然泛紅的耳垂:
“以前就說過,不用這麼禮貌。你今天想親哪裏……都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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