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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琼枝 第59节

作者:未知
司徒晟接過了试卷 ,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她這一句有何错?天不予她這样的女子人间之路,要她如何写出‘妇道’?這二字予她,实为杀人诛心……” 齐公也是服了這小子满嘴的胡诌,胡子撅起了老高:“怎么的?她跟她的夫君過不下去,便是天下人都对不住她?女学院若不收她,就是杀人诛心?司徒晟,你可别欺人太甚!” 司徒晟似乎心情不太好,只是起身抱拳,对齐家父子解释道:“在下并非责怪二位。齐公有所不知,這妇人在夫家八年,以一己之力将個落败之家操持得井井有條,更是扶持夫君从一文不名到朝中六品。這世俗人认为的‘妇道’二字,她做得无可挑剔,最后却落得被扫地出门的下场。如今這题,她做這一句,实在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却是让在下有些无地自容……是在下存了私心,强她所难,让她来此做這尴尬题目,杀人诛心,不過如此……” 說完,他不再多言,留下面面相觑的齐公父子,转身便往旁厅而去。 司徒晟的确是谋划楚琳琅入女学甚久。那夏青云的出现,让楚氏动了离京之心。光是他府裡的管事,如何够分量留住她? 不過她向来为人要强,若是能入女学,跟着学识渊博的先生修习,又能结交一众京城贵女,必定能留住她。 所以他借着与齐公结交的便利,知道了一般女学入学应考的大致方向,提前领着楚氏复习备考了一番。 只是在应考之前的两日,两個人居然捅破了窗纸,亲密拥吻,实在出乎他的原本预料。 而楚琳琅不愿意虚以委蛇,舍了他替她备的文章,如此嘲讽考题,更是让他沒有想到。 此时,司徒晟的确是心中积存郁气,并不是恼着琳琅不识抬举,就像他跟齐公所言,让琳琅做這类试题,杀人诛心! 他在恼自己,明知她的真性情与其他循规蹈矩的女子不同,为何還要让她经历這一遭? 容林女学若只是教导女子如何相夫教子,成为贤妇的书院,不学也罢了! 所以眼下,他只想快点带她离开。 原以为她在旁厅跟着一众陌生贵女一处,必定尴尬无比。 可万沒想到,当他移步来到了偏厅时,离老远就听到厅裡一阵欢声笑语。 他缓了脚步,顺着窗棂缝隙看进去,楚琳琅正拿着她的陈年老龟壳像模像样地摇,然后给眼前一個胖墩墩的小姐批命。 “关小姐,您這红鸾星动得可真好,按照卦象看,大约今年五月就能闻喜了啊!” 那位关小姐最近還真的是在议亲,而且就在昨日,母亲偷偷跟她說,准备将日子定在五月,听闻此言,一脸惊喜:“哎呀,你這也太准了吧!” 跟关小姐相熟的几個贵女闻听此言,也是惊讶佩服,纷纷要楚琳琅给自己算算,她们的红鸾星何时会动。 可惜楚娘子表示,龟仙凝聚的灵力不多,也不是时时都能算的,今日连算了三卦,已经灵力耗尽、若想再算,還得等些时日。 說完這话,楚琳琅一抬头,便看见了窗户边站着的司徒晟,她含笑给其他贵女们拘礼之后,就先走出来,对司徒晟道:“您跟齐公他们聊完天了?” 司徒晟点了点头,便带着楚琳琅顺着书院的竹林小径走了走。 他沉默了一下道:“我還不知,你除了占卜,還有与人批姻缘的本事。” 楚琳琅噗嗤笑道:“都是鬼把戏,我批姻缘也是挑人的,有几位小姐府上的管事和夫人,我在四皇子的满月宴上见過,也在他们闲聊时,听了几耳朵的。至于添彩纳喜,按她们的年龄看,也拖不到来年,办喜事若不太急,不都是开春的五月的事情嗎?我就是斗胆一猜,逗小姐们玩乐罢了。反正我批错了,也不怕人砸我的摊。” 算命活络气氛,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总不能让自己讪然杵在厅堂裡,任着那位郡主小姐和她的簇拥奚落吧? 听了她装神弄鬼的把戏,司徒晟的脸上并不见笑,他想着自己强迫琳琅应试的事情,沉默了一下道:“是我的错,对不住你了。” 楚琳琅沉默了,這一句沒头沒脑的“对不住”,难道……指的是他那日贸然抱住了她的事情? 只是這等男女厮混又后悔了的道歉要她如何接? 她只能清了清嗓子,强作大方道:“也不尽是你的错,我也有不是。就是当时鬼迷心窍了,還請大人见谅……” 毕竟是她先强吻了他的,既然要道歉,自己也得有些担当。 這么尴尬的话题,就点到为止吧。 可司徒晟却偏不依,他看琳琅說得敷衍,以为她怕自己计较方才交白卷的事情,便郑重道:“怎么能是你的错,是我强迫你的,你……应该恼我。” 楚琳琅尴尬别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老实回答:“那……倒是沒恼,毕竟我也受用了……” 司徒晟拧眉,低声问:“如此不堪,如何受用?” 啊?楚琳琅傻眼了,不敢置信地瞪着男人。 她還沒计较他当时太急切生涩呢,嫩黄瓜居然敢用“不堪”這样的词来形容? 楚琳琅一時間也是气得细眉乱颤,磨着后牙假笑道:“虽然不怎么样,但毕竟是白纸一张,沒人染指,我第一個用了,如何不觉得受用?” 司徒晟好歹也是個黄花闺男,這美男子的初吻折在她的手裡,她就是觉得受用,怎么了! 司徒晟神情复杂地抿了抿嘴,虽然不能理解,但也被她独特的意趣怼闭嘴了,百味杂陈道:“如此便好,既然你不气我强迫你应试,也不必等试卷结果了,我們回去吧。” 啊?楚琳琅眨巴眼,终于琢磨過味来,忍不住失声道:“你是因为要求我来考试,才……跟我道歉?” 司徒晟也察觉出异样,低头看着楚娘子有些惊慌的脸,慢慢问:“不然呢?你以为我在說什么?” 楚琳琅用巾帕子捂嘴,哈哈尬笑,花枝乱颤地遮掩道:“我……我以为你在說我批命的事情……” 可惜她面前的男人并非傻子,那脑子转得可比常人快多了。 当他再次意味深长,有些了然地望向楚琳琅时,琳琅真恨不得立刻地震,将這厮劈入地缝裡去,不必被他如此盯看。 “原来,你還挺受用啊……” 還沒等他說完,楚琳琅就面色涨红地用手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道:“闭嘴!闭嘴!不要再說话了!” 司徒晟却是在笑,那一双平日总是冷冰冰的俊眸裡徜徉几许春光。 可就在這时,突然听到竹林外不远处有人在唤他们。原来批卷完毕,便要放榜了。 不過为了落选闺阁小姐的脸面,诸位的录取单子都盛放在了一個個小木匣子裡,容得小姐们回去后自己慢慢看。 若是中了,匣子裡便是入学需备物品的单子和恭喜致词。 若是不中,也有齐景堂亲笔书信一封,表示小姐才华出众,令人钦佩。只是今年才女众多,名额有限,只能含恨惜舍,但盼小姐来年再试云云。 不過楚琳琅对于匣子裡会是什么并不好奇。 就凭她在白纸上大大咧咧地写下的那句话,能录取才怪呢! 所以她连看都懒得看,再加上方才失言丢了脸,只头也不回地先出府上了马车。 司徒晟看着她气鼓鼓的背影,轻笑了两声,然后顺手打开了手裡的木匣子。 再說,楚琳琅在马车裡坐定,半天不见司徒晟上来,便探头去看,却看到司徒晟正低头看一页纸,然后抬头道:“怎么办?你被容林女学选录了……” 啊?楚琳琅有些不信,跳下马车一把抢過了他手裡的纸,只见那纸上也就苍劲有力的寥寥几字——“虽是朽木,尚堪雕琢,三日后入学来吧!” 据司徒晟說,這字看起来像是齐公亲笔批示的。 在归府的路上,楚琳琅一直在盘问司徒晟到底偷偷塞给了那老祭酒多少礼金? 不然他儿子为何会牛屎蒙眼,录用了她這么一颗沧海鱼眼珠? 司徒晟表示自己的银子都交给她了,就连日常的零花都是在她那领的,沒有别的私钱送礼。 他的表情甚是无辜,楚琳琅总算是相信,她能入女学,還真不关司徒晟的事情。 不過司徒晟也表示,她若不想去,他会亲自向齐景堂陈明,不必勉强跟那些贵女修习。 可是楚琳琅大眼转了转,却表示,既然有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去? 要知道她今日不過是闲聊,便认识好几個平常都见不到的贵女,若是能在這女学裡混上几日,那手头的人脉可就妥妥的了。 前些日子,她看到京城西街有一家店铺出兑,价格简直让人心动。 她盘了盘自己手头的银子,若是再将老家的两间铺子兑出去,正好能换得京城的一间旺铺。 京城的买卖,可是老家两個铺子不能比的。若是再结交下這些贵女,以后的店铺生意也好展开了。 想到這,她忙不迭应下:“去,干嘛不去?這等修习的机会又不是人人都能得的,只是……我若上了女学,我手头的杂事……” 司徒晟淡淡道:“我可从来沒拿你当管事用,府裡现在又不止你一個,其他的事情,你可以不用管的。” 楚琳琅知道,他的确沒拿她当下人。 就是不知姘头跟管事比,哪個头衔更大更有分量些。 第52章 见不得光 既然已经打算去女学, 琳琅就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她毕竟是从外乡過来的女子,对于那些贵女们的出身交际,還有人情避忌都不了解。 那木匣子裡虽然备下了要准备入学的物品单子, 可是楚琳琅却觉得自己最需要的是個留给自己看的同窗背景名册子。 于是回府之后, 她干脆将今日见的那些闺秀们都登记成册,然后交给司徒晟, 让他帮忙着在這些人名上画圈, 做個一二三等的记号。 她是個从外乡来京的女子,哪裡有那些府宅子老油條们的眼色经验? 只能让东家费费心力,让她清楚知道,哪些小姐的父辈兄长与大人交好, 哪些与他政见不和, 而且這些小姐们平日风闻性情,都得细细详注。 她倒不是想要费心钻营讨好人, 只是自己并无什么身份背景, 只求行事周瑾, 别得罪人而不自知就好。 等给她们都标好了喜好禁忌,她也有章法行事了。 司徒晟接過名册,倒是很认真地给自己的女管事排忧解难, 帮助她标注一下這些小姐们的兄长父辈的官职名姓。 只是做這個的时候, 他的长臂舒展, 将楚琳琅困在了自己的身前,跟教孩童学字一般, 握着她的手一起书写。 他以前也曾如此教琳琅握笔,可那时楚琳琅心中无鬼, 自然坦荡。 现在他的大掌再握上她的手, 琳琅心裡仿佛钻出一人高的芒草, 怎么也沒法若无其事。 待耐着性子跟着他写了几個,琳琅一把按住他扶住自己腰际的另一只大掌,偏头小声道:“哎,你别得寸进尺啊!我那日也是脑子沒有转开,才……才让你得逞了那么一下下。” 想起那日沒有立刻拒绝他,楚琳琅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太浅薄,简直跟前夫一样,美色当前就把持不住。 她今日特意抽空进了书房,借着名册的由头,其实打算跟他细细聊一聊。 自己可不是因为缺银子,想要勾搭富贵男人安身立命。他官儿做的再大,也不是她楚琳琅的菜。 他可别误会自己默许了他,从此成了他见不得光的姘头! 所以琳琅稍微修饰了下言辞,委婉表示了感谢大人的抬爱,她并不责怪大人那天的孟浪,不過以后他俩就此水過无痕才好。 听了她這话,司徒晟的大掌微顿,偏头看她皎白侧脸,很是认真地纠正了一下:“那日并非我一人孟浪。我不過是抱了你一下,是你捏着我的下巴,揽着我的脖子,亲上了……” 還沒等司徒晟将羞臊人的话說出来,楚琳琅已经急得用掌捂住了他的嘴,声音略略抬高道:“不是說了,我当时脑子沒有转开嗎!你還說!” 司徒晟的俊眸裡闪着笑,淡淡道:“我說错了,是我看你处处惹人怜爱,一时心动不能自已,轻薄了你……” 楚琳琅微微松了口气,觉得他這般說才像话嘛。 可是她刚松开了手,男人却欺身而上,大掌扶住了她的后脑勺,再次将薄唇附在了她之上。 男人的气味清冽,唇舌交缠间還有刚刚入口陈皮茶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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