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走江湖
這姑苏地虽然是平原地形,多水,但山也是有的,但不如北地山脉那么苍莽,就如這苏杭女子一样,少了些凶悍,多了些清秀。
夕阳之时,沈秋正带着几個手持棍棒的高大汉子,在山中行走。
他们按着沈秋前几日来侦查时,走的山中小路,人人带着面巾,缓步行走,不发出太多声音。
“那山坡下有处山洞,便是那伙毛贼藏身之地。”
沈秋趴在山脊上,指着下方的一处河湾,对身后几個汉子說:
“待夕阳落下,你等便从侧面潜過去,不要靠的太近,在百丈之外等候。我起身袭杀时,你们便冲入山洞,带着几個伙计离开,在山外等我。”
“秋哥,不是兄弟们看不起你。”
沈秋身边的一個汉子稍有些紧张,他低声对沈秋說:
“你也說了,那伙贼有10人之多,你只有一個人,要不要我随你一起去?”
“你不怕?”
沈秋回头看着這方脸汉子,這是刘老头铺子裡的伙计,生的膀大腰圆,有一股蛮力。颇有勇气,但却不通武艺。
面对沈秋的询问,那汉子有些发憷。
毕竟是好人家出身,从未做過好勇斗狠之事,要与山贼正面搏斗,心裡紧张也是正常的。
他握紧棍棒,对沈秋說:
“我...不怕!”
“你家中還有妻子父母呢,一家人都要靠你养活。”
沈秋摇了摇头,他摸了摸手边雁翎刀,說:
“便是你要跟我去,我也不会带你,诸位兄弟,我是习武之人,知晓那些毛贼根底。我问過山下居民,那伙贼也不過是外路来的乞儿,见此地繁华,生了歹心罢了。
他们唯一可以依仗的,不過是比常人更多的作恶之心,论起体魄,怕還沒有你等健壮,只要心中有股勇气,何须怕他们?”
沈秋轻笑一声,說到:
“我此行乃是行杀人之事,但你等要救人,人人皆知,救人可比杀人难多了。
诸位兄弟,我這是把困难之事交给你们,所以,做好自己的事便行了。”
這一番话說的其他人纷纷轻笑。
伙计们都知道,這是沈秋在宽慰他们内心的紧张,但這一笑之后,紧张感却也消散几分,眼看着夕阳滑落,沈秋抓着刀,朝着山脊之下行去。
他对身后的伙计们說:
“救人之事,便拜托各位了,今日,我等便让那伙毛贼,瞧瞧我苏州男儿的勇武!”
伙计们齐声应诺,這行人分成两拨,从两個方向靠近山下河谷,沈秋躲在茂盛的草丛中,学着山鬼在山中移动的姿态,快速靠近那处河谷。
那伙毛贼饮多了酒,几個還躺在河边呼呼大睡,在另一侧,几個贼正在调戏被掳来的山下女子。
喝骂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這伙贼别說和太行山中的黑衣卫比了,连洛阳城外的伏牛山土匪都比不得。
沈秋潜入那河谷,距离那伙贼只有十丈不到。
但天色渐晚,這毛贼又沒有哨卫警戒,完全沒能发现沈秋的踪迹。
他从手边抓起一根草茎,放在嘴裡叼着,就如拒绝口香糖一样。
沈秋躲在一棵树下,观察着眼前那伙贼人,眼中尽是不屑。
“毕竟是第一桩生意。”
沈秋双手抚上腰间斧柄,手指挪移,他眯起眼睛,轻声說:
“那就借诸位人头一用,为我镖局打响名头。唉,有手有脚,奈何做贼啊...”
“哗啦”
沈秋自藏身地跳将出来,快走几步,吐气开声,身体旋转一周,左手手斧呼啸而出。
破军斧法-索命斧!
眼前贼人有個刚爽了一把,身边還有女子低声哭泣,他骂骂咧咧的正要提起裤子,就看到有人在前方跳出来,他本能的感觉不妙。
正要大喊,然后就看到一把斧子旋转着砸過来。
那斧子的速度似乎很慢,這家伙甚至能看到斧子旋转的轨迹。
似乎伸手就能接住。
于是他伸出手...
“砰”
利斧直入心口,携带的巨力推着他离开地面,在空中翻滚一周,砸在地上,鲜血四溅。
這一幕惊呆了那些匪徒。
一個机灵的家伙抓起破旧的刀就要冲出去,迎面又是一把斧头飞来。
這一次沈秋手气不错,飞斧砍断了那家伙的脖子,带着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那几個在呼呼大睡的家伙也被惊动,他们茫然的爬起来,就看到一人提着雪亮的刀冲杀過来。
他们還想抵抗。
但沈秋眼神似冰,心如铁石,掠到那几人身边,手起刀落。
归燕刀术。
匹练刀光在空中交错斩出,沈秋一连砍出三刀,将两個慌乱的家伙砍翻在地,又挥动手腕,在身前斩出一個大圆弧。
那刀刃滑落,砍入逃跑的家伙背后,斩开血肉,斩断脊骨,又是一條人命。
短短片刻,连杀五人。
沈秋的凶悍吓坏了剩下的匪徒,而几個伙计在另一侧打起火把,大声喊杀,冲入山洞,也惊得剩下匪徒狂躁不安。
那几個被掠来的女子也趁机抱着脑袋逃跑,她们发出刺耳尖叫,让本就混乱的夜色变得更加惊惶。
剩下的五個毛贼聚在一起。
他们穿着破烂衣裳,手裡抓着竹枪棍棒,畏惧的看着持刀而来的沈秋。
在夜色中,他们看不到沈秋的脸,只能看到他手中的刀。
有鲜血从那刀刃上滴下。
“放下武器吧。”
沈秋說:
“放下,我便不杀你们。”
沒人回答他。
一声尖叫从旁边的山洞裡传来,在看守俘虏的瘦小匪盗连滚带爬的冲出山洞,两個伙计在后追打他。
同伴被這伙毛贼折磨的不轻,因此他们下手很重。
棍棒沒头沒脑的打下去,那匪盗的惨叫声越发低沉,片刻之后便沒了声息。
“下一個就是你们了。”
沈秋看也不看那被打死的土匪,他看着眼前還在顽抗的五個人,他抬起左手,摸了摸下巴,說:
“投降吧,和我去见官,你们又沒杀人,左右不過是在牢房裡蹲個几年,也就沒事了。何必顽抗到底?”
那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人說话。
但沈秋感觉到,他们的抵抗之意却是越发顽固。
“哦,原来杀過人啊。”
夜色中,沈秋轻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变冷了一些,說:
“那可就不无辜了。”
“嗖”
机簧声起,一道黑色小箭从沈秋左手手腕刺出,正打在眼前持竹枪的土匪胸口,疼得他大声尖叫,连连后退,其他人也被吓了一跳。
他们以为沈秋要连发暗器,便赶紧散开。
“噗”
在散开的瞬间,沈秋运气真气,突入其中,一刀砍翻一個,回身一记风雷指,点在另一個混蛋的太阳穴上。
手指沒入血肉,鲜血四溅中,那家伙哼都不哼一声,翻身就倒。
那個被黑色小箭刺中胸口的家伙還在哀嚎,在剩下两個匪盗颤抖的注视中,沈秋踩在他胸口,反手握刀,向下直刺。
那家伙剧烈的挣扎了一下,便再无生息。
剩下的两個人吓死了快,他们也再不敢抵挡,转身就跑。
這反应让沈秋摇了摇头,他回身几步,抓起地上飞斧,丢出一记,打中逃跑家伙的腿,又把手中刀丢给赶来帮忙的三個伙计。
他說:
“贼人胆气已丧,不敢对敌,他们杀過人,乃十恶不赦之徒。”
“追吧,追上去,打死他们!”
伙计正是热血上涌之时,眼见毛贼只剩一個,便嚎叫着扑了出去,那贼已经被吓坏,腿脚发软,又怎是這些身强体壮的伙计们的对手。
不多时,两個逃跑的家伙便被抓了回来。
沈秋在這土匪营地裡点起篝火,那几個逃跑的女子也被收拢回来。
這虽是小山,但山中也有野兽,就放任她们這么沒头沒脑的跑,也是喂了野兽的下场。
那几個被绑票的伙计,被同伴扶着坐在篝火边。
毛贼要用他们索要赎金,但沒有伤害他们,但被泄愤痛打是避免不了的,一個体弱些的,连走路都困难,手被打折,毛贼自然不可能给他治伤。
沈秋帮他看了看,這今后,怕是要落下残疾了。
人命如草芥啊。
沈秋暗叹到,這江南富庶地也少不了山贼土匪,官府行政能力底下的不行,欺压民众,捞取好处倒是一把好手。
自然不可能有官兵为了這几個伙计来山裡剿匪。
若是沒有沈秋赶来,這几個伙计的下场,估计不会太好了。
那几個被救出来的伙计对沈秋感恩戴德,甚至要下跪感谢,但却被沈秋扶住,他差使那几個哭泣不休的女子,为众人煮了些吃食。
又看到天色已晚,便决定在山裡過上一夜。
亲眼看到沈秋大发神威,一人打死了8個土匪,众人自然唯他马首是瞻,当下便去准备過夜。
沈秋一個人坐在河道边,洗了刀和斧头,又把染血的外衣浆洗了一下,便握着剑玉,进入梦境。
在入睡之前,他听到身后绑着两個土匪的地方传来女子恨极的尖叫,還有匪人的惨叫,如夜枭一般。
那应该是那几個被欺辱的女子,在报仇吧。
沈秋叹了口气,也不去管她们。
两個毛贼而已,死就死了罢。
那几個女子怕是也有深仇大恨,此番被掠来欺辱,即便被解救,以這個时代的风气,怕是也很难再回到正常生活了。
她们绝对有足够的理由去泄愤。
這时代天道不公,无人管束,心得硬一点,才能活得舒坦。
沈秋入了梦,在眼前的梦境中,那八個匪徒的幻影也赫然在列,沈秋提不起对付他们的心思,這几個人手段太差,就算击破也沒什么用。
留着他们還碍眼,沈秋便接着对抗的机会,抓着一個幻影的脖子,提着他走向梦境边缘。
這处梦境边缘,乃是一片模糊不清,如流沙翻滚的地带,沈秋试了不少次,他是无法跨出去的,就像是地圖边界一样。
他将手中挣扎的山贼幻影推出边界,那幻影模糊的脸上满是惊恐,但還是如坠入泥沙,在挣扎中被一点一点的吞沒。
這是沈秋第一次行這种事,那些黑衣卫的幻影可是珍惜的很,沈秋還要拿他们练武艺呢,自然不能消耗到這种无厘头的尝试裡。
在梦境边缘吞沒了一個幻影后,沈秋回头看去,梦境并无变化。
這让他有些失望。
但在回到梦境中心时,他却发现了,眼前被挑战過一次的雷爷幻影,那轻薄的躯体似乎凝实了一些。
“這是...充能!”
沈秋瞪大了眼睛。
他二话不說,将剩下的7個毛贼幻影统统丢入梦境边缘,再回头看去,雷爷的幻影已经凝实如初。
“大善!”
沈秋拍着手,喜上眉梢。
他又发现了剑玉的一种用法,可喜可贺。
這一趟,沒白来!
“小秋儿,這事,办的真漂亮!”
第二日下午时,沈秋带着被救下的伙计回到苏州,立刻在落月街坊這裡引发了一阵小小的轰动,除了一桩心事的刘老头喜滋滋的登门拜访。
刚进门,就对沈秋比起大拇指,他說:
“你果然得了老路头真传,我听伙计說了,片刻间连杀数人,真是好俊的功夫。”
“刘叔谬赞了,杀人手段,算不得本事。”
沈秋請刘老头坐入椅子,逢喜事,精神爽的老头說了几句恭维的话,便从袖子裡抽出两张银票,放在沈秋眼前。
“這是两百两银子,一百两是救票的钱,另一百两是老夫的谢礼。”
“刘叔,這是作甚?”
沈秋皱着眉头說:
“大家都是街坊,我师父在世时,也沒有這等规矩,你给一百两就行了,這活也不是很难,收這么多,不合规矩。”
“哎呀,小秋儿啊,你真是個榆木脑袋。”
刘老头呵呵笑着說:
“你知道,你說不难的這事,在易家镖局那边,人家要收多少嗎?”
沈秋丢了個询问的眼色,刘老头伸出两根手指,他语气夸张的說:
“光是出人,就得200两,若有镖师折损,還得额外加钱,再算上悬红打赏之类的,這事沒有300两办不下来的。”
“這么贵?”
沈秋反问到:
“這苏州寻常人家,一年到头花销,也就不過20两银子罢了,只是救人,对手又不是什么难缠之辈。”
“大字号嘛,就這样。”
刘老头倒是沒什么不满,他摇着头說:
“虽說有些不近人情,但确实公正,管你对手是小毛贼,還是江湖大盗,都是這個价格。
前些年,苏州城外,太湖上有一伙大盗行不义之事,府令许了易家镖局处理。
我听說光是镖师就折损了30多人,但最后算账,還是這個价,只是丧葬抚恤,悬红封赏多了些。”
刘老头对沈秋印象大好,便也劝說道:
“小秋儿啊,你要继承老路头家业,继续做镖局這一行,就要向人家易家镖局学习一二,规矩就是规矩,规矩不能乱的。”
“你师父就是太重人情,這镖局开了好些年,也沒個光景。”
“嗯,刘叔說的是。”
沈秋收下两张银票,交给小掌柜青青收好,他想了想,又对刘老头說:
“刘叔,我托你件事。”
“你說,小秋儿,咱不是外人,有话就說。”
刘老头答应的很干脆。
“我想让你帮我在街坊们這边宣传一下。”
沈秋摩挲着手指,温声說到:
“镖局生意刚开张,這铺子裡就我和青青两人,走镖是走不了的,便只能寻些其他活。我的意思是,像這次的事情,還有街坊家人被土匪害了性命,想要报仇之类的。”
“您老都替我接下来,只要在這苏州之地,只要我能处理,只要不违天地伦理,不反江湖道义,我便不会拒绝。”
刘老头瞪大了眼睛,他劝阻道:
“小秋儿啊,這可是走亡命的买卖,你還年轻,又不急用钱,老夫劝你還是不要做這些。招些人手,和你师父一样安分走镖它不好嗎?”
“我有分寸的,刘叔。”
沈秋轻声說:
“我既已入了江湖,见血之事就是避不开的,踏上這條路,便要走到底。”
“您老帮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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