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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余波未平

作者:驿路羁旅
沈秋說是要修身养性,守着小镖局過日子,但天不遂人愿。

  只是两三天的功夫,便又有麻烦找上门来。

  這一日,刚是清晨时分,沈秋手持鸿鸣刀,演练完一趟归燕刀术,那绝影七杀初学乍练,勉强能在挥刀时,有一抹微不可见的刀影散出。

  鱼肠功也才入了门,昨夜冲开了腿部两处大穴。

  想要熟练运用,還得继续苦修。

  他正打算继续再练一遍刀术,就听到镖局门外有嘈杂声传来。

  沈秋眉头一皱,便对身边正单腿站在一处木桩上,用黑布蒙着眼睛,努力保持平衡的青青說:

  “你去看看,门外发生了什么事?這般嘈杂。”

  青青也不移动,她继续单腿站在木桩上,摇摇晃晃的,扯着嗓子,对前厅喊到:

  “小铁!快去看看门外发生了什么事。”

  “哦。”

  正在擦桌子的折铁少年应了一声,起身便往门口去。

  這身材高大的少年很老实,确实淳朴,這几日被青青使唤来使唤去,也不气恼。

  天生一副好脾气,就是饭量大。

  他一顿能吃沈秋三顿的饭,不過看折铁少年身上的腱子肉,也能看出這家伙就是個大胃王。

  他還笨拙的称赞沈秋厨艺好,很显然是想和沈秋搞好关系。

  平心而论,沈秋并不讨厌折铁少年。

  這少年心性安定,行事稳重,脾气又好,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又勤快,不用人多說,就把镖局前厅打理的整整齐齐。

  比疲懒的青青好多了。

  只是他身上颇多秘密。

  就连墨黑那样的武林高手,都要請墨家钜子来处理,這实在是让刚经历了一场麻烦的沈秋亲近不起来。

  他沒有主动去问關於折铁少年的秘密。

  他本能的感觉到,這是個大坑,自己還是不要主动往裡面跳,而且還要拉住青青,也别让這笨蛋丫头跳进去。

  不多时,折铁跑回来回报。

  他一脸疑惑的对青青和沈秋說:

  “门外有個少年人,披麻戴孝,口口声声喊着要见沈秋大哥,街坊们都在看热闹呢。”

  沈秋停下手中挥动的刀,他对折铁說:

  “可问了他姓名?”

  “问了。”

  折铁少年点了点头,一脸憨厚的說:

  “他說他叫易胜,是易家镖局大镖头易柯大侠的独子。”

  “啪”

  正在木桩上努力维持平衡的青青猛地摔在了地上,她撤下眼睛上的黑布,揉着屁股站起来,一脸紧张的看着师兄。

  沈秋对她打了個眼色,示意不要慌张。

  “我去看看。”

  沈秋将手中鸿鸣刀丢给折铁,后者伸手接在手中,又收刀归鞘,动作娴熟至极,收刀之势,還颇有大家风范。

  這让沈秋眯了眯眼睛。

  “你两人待在院子裡,青青继续练功,不要出去,折铁去洗下菜和鱼,再淘点米,中午吃酸菜鱼。”

  沈秋吩咐了几句,便走入前厅,打开大门。

  在他眼前,站着一個约莫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穿着孝衣,带着孝,手裡抓着一把带鞘长剑,双目赤红,正如柱子一样戳在原地。

  在他身后,街坊们站成一圈,小声议论纷纷。

  “各位都回去吧。”

  沈秋抱拳做了個罗圈揖,他朗声說:

  “這是私事,大伙就别掺和了。再說了,人家孝子丧父,有什么好看的?

  刘叔!你身为街上长者,也不管管嘛。”

  杂货铺的刘老头也在看热闹,這听到沈秋喊了一声,他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便拄着手杖上前,吆喝了几声,将周围围观的人都驱赶了开。

  待人群散开后,沈秋才将目光放在眼前這年轻人身上,他說:

  “易大侠为民除害,勇斗妖人战死,乃是英雄仁义之举,你身为他儿子,不在灵前为父亲守孝,還這么站在外面,任人指点,又成何体统!”

  “先进来坐吧。”

  這沈秋今年也就十七岁,偏偏說话的语气老成的很,那年轻人本来一肚子话要问,被沈秋兜头一說,弄得有些茫然。

  他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很。

  便只能低头跟着沈秋走入镖局,還随手关了门。

  “坐。”

  沈秋坐在椅子上,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带着孝的易胜沉默的坐在椅子上,他拄着剑,看着沈秋,双目赤红的說:

  “沈家大哥,我今日来,不是找麻烦的,你别误会。

  我只是...我只是听镖局中人說,那一日我父与五行门妖人厮杀时,你也在场?”

  “是的。”

  沈秋脸色平静,眼中有一抹回忆之色,他对易胜說:

  “那些邪教妖人掳走了我师妹,那一日,我也是去救人的。”

  “那沈大哥,能和我說說那一日的景象嗎?”

  易胜握紧了手中剑,他咬着牙說:

  “我自幼丧母,是父亲将我拉扯大,供我生活,教我习武,我听闻父亲死讯,便痛苦无比。在父亲灵前发誓,要为他报仇雪恨。”

  沈秋听到易胜的說法,又观察了一下易胜的表情,不似作伪。

  他便放下心来。

  他沉吟了片刻,温声劝說道:

  “易少侠,你這又是何苦呢?

  你父亲拼死手刃了五行门杀手周晟,为苏州正道大大出了口气,還救了被掳走的女子,這当真是侠义之举。

  杀你父亲的人是周晟,但周晟也被你你父杀了,那魔教分舵也被烧了,便再沒有恩怨一說。

  我想,若你父亲泉下有知,也是不希望你满含仇恨的生活。”

  沈秋說着說着,還动了情,他颇为真诚的走上前,拍着易胜的肩膀,他說:

  “我這條命,也算是你父亲救下来的,易大侠是我恩人,你是恩人之子,我便劝你一劝。回家去吧,好好习武,像你父亲一样,成为保境安民的一代大侠。

  易柯大侠死得其所,想来九泉之下也是沒有怨恨的,千万不要因他人风言风语,就鲁莽的毁了自己大好前程。”

  易胜這几日,是真的见识了人情冷暖。

  他家也算是易家镖局掌柜的瓜蔓子亲,父亲在时,掌柜对他家颇为倚重,镖局中人也是事事逢迎,与父亲称兄道弟。

  但父亲一死,除了前几日還有人来吊唁,這几日家裡便再无人关照,那掌柜对自己的态度也冷了些。

  大概是觉得父亲死了,自己又武艺低微,撑不起镖头职责。

  最過分的是,父亲头七還未過,镖局就张罗着重选大镖头。

  往日那些与父亲亲近的镖师们,又开始对其他几個镖头曲意逢迎起来,就好像立刻就還有易柯這個人在。

  易胜是少年人心性,哪裡受得了這個?

  便和镖局中人大吵一架,拿了父亲的佩剑,冲到了路家镖局這边,要找当日父亲身死时,唯一的旁观者问個清楚。

  他其实自己也不甚明了,自己来這裡找沈秋要问什么?

  這会看到沈秋真情实意的宽慰,還有他如兄长一样的关怀,内心悲痛便涌上心头,抱着沈秋的胳膊便大哭起来。

  這闹得沈秋一脸尴尬。

  易柯是怎么死的,還有谁比他更清楚?

  难道要把真相告诉眼前這傻小子,然后两人在這前厅裡血溅七步?

  而且易柯虽然死于贪婪,但他毕竟是真的救了那些被掳走的女子,還和五行门人厮杀過,也确实是英雄之举。

  只能說他是個伪君子,倒也不是真小人。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沈秋可怜眼前這年轻人,他是比易胜更懂人情冷暖的,易胜這几日的遭遇,他大概也能猜到。

  待易胜哭完之后,他便问道:

  “你与易家镖局闹翻了脸,也不想仰人鼻息,那今后,可有打算?”

  “我要去闯荡江湖!”

  易胜擦了擦眼泪,他对沈秋說:

  “我父既然死在五行门人手裡,我易胜這一生,便与那些魔教中人不死不休!父亲在洛阳有位朋友,是河洛帮的掌事,我欲去投奔他。

  到时学一身好武艺,再去寻那魔教之人,为父亲报仇!”

  “唉,你真是個直性子。”

  沈秋从袖子裡取出几张银票,塞到易胜手裡,又喊青青从院子裡牵了匹马。

  他站在门外,对翻身上马的易胜說:

  “那些银钱足够你去洛阳生活,不能随便露给他人看,行走江湖可不是靠嘴說說那么简单,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我也不再相劝。

  你去苏州李家药铺,报出我的名字,自有人为你准备前往洛阳的行程。這江湖路远,易少侠,好生行走。

  不管他人如何說,你自己要记住,你父亲是英雄。”

  沈秋对易胜抱了抱拳,他說:

  “咱们,便江湖再会吧。”

  “沈大哥,我這便走了!今日赠银赠马之恩,我来日必报!”

  易胜骑在马上,双眼红红的,他对沈秋抱拳說:

  “你也保重。”

  沈秋站在门口,目送着身穿孝衣的易胜骑马消失在街口。

  他背着双手,也不知想些什么。

  最后只能化为一声长叹。

  他若要安宁,便写封信给雷诗音大小姐,說說這易胜之事。

  以那姑娘的聪慧,自然懂得沈秋的意思,再与她爹爹說一說,要這易胜“不慎落水身亡”,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

  父亲惹下的恩怨,又为何要让一腔热血的儿子来承担?這易胜也是少年意气,难道還非要赶尽杀绝不成?

  道理本在沈秋這边。

  要是真黑着心下了手,那道理也就沒了。

  “罢了...”

  沈秋回身关上门,他低声說:

  “终究還是狠不下心。”

  烟雨楼中,沈大家刚刚为几位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演奏完一首琴曲。

  自然博得满堂喝彩,其中有一人在长安有产业,便邀請沈大家前往长安一游,被沈兰婉拒了。

  她說自己近日精神不振,便退出厅堂,在一众文人雅士的关怀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裡,刚褪去外衣,躺在锦榻上,打算小睡一会。

  秀禾丫鬟便走入房中。

  “如何?”

  沈兰闭着眼睛,打着美人扇,一副娇弱如扶柳的姿态。

  她沒头沒尾的问了一句。

  趴在床边,为她揉捻手指的丫鬟秀禾轻声說:

  “查到了,那人叫折铁。

  本是辽东之地的人,七個月前出现在辽东之地,欲前往齐鲁寻亲,却被通巫教人注意到。

  折铁年方十四,但天生神力,根骨不凡,便被通巫教人设计捕捉,欲送往青阳门,作为通巫教主给青阳魔君的‘礼物’。

  不過却被齐鲁之地的乱子耽搁了,最近才堪堪启程。”

  秀禾对眉头紧皱的沈兰說:

  “小姐,這事和我們本沒关系,完全就是运气不好。”

  “這话你說给那青阳魔君,他可听的进去?”

  沈兰语气低沉的說:

  “魔教七宗谁不知道,那青阳魔君艾大差(chai)平生狂傲,行事疯癫,脑子也不太正常,只服气张莫邪一人,唯他马首是瞻。

  在张莫邪失踪后,他便断了和其他宗门的联系。

  现在也就桐棠夫人能和他說上话,但为了這等破事就去求夫人出面...這宝贵情分也不是這么浪费着用的。

  但若他真为了折铁少年,来了苏州,那可就是我等遭难之时了。”

  丫鬟秀禾一時間也有些气馁。

  小姐說的对,魔教中人虽然自称癫狂,但往往行事也有自己的章法,摸清楚脾气,应对起来就不难。

  惟独是怕遇到真疯子。

  而這青阳魔君,可是一個真正的疯子,偏偏還有一身通天本领,他一旦发起疯来,這苏州城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之事。

  “那折铁现在在哪?”

  沈兰问到,秀禾回答說:

  “他和沈秋回了苏州,但周围有墨家人士在暗中保护,想要再掳回来,很难,除非小姐亲自出手。”

  “嗯...”

  沈大家揉着额头,双眼紧闭,一刻钟后,她打定了主意。

  “既然挡不住,也瞒不住,就索性闹大一点!”

  沈兰眯起眼睛,她眼中有冷光闪烁,她說:

  “给我师尊去封信,說說這苏州之事,最好激他亲来苏州。

  到时两位魔君同来,我就不信,這江湖正道,還能沒点反应!還有,把张岚請来,這事要和他好好合计一下。

  若能把他那霸道无情的哥哥,把那七绝门主张楚也诓到苏州,那就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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