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山鬼栈中来
其实贺难对于酒裡下蒙汗药這件事也不能說陌生,毕竟他曾经也是街头出身,对于這种坑蒙拐骗小伎俩不能說十分娴熟但也是见怪不怪了,他這次着了道可真不能怪他不小心——贺难眼睁睁看着魏溃喝完酒像是沒事人一样他才倒了那半杯酒喝下去的。
“你怎么沒事?”贺难提出了疑问,他倒是不觉得是魏溃下的药,但是魏溃喝的量明显比他多很多——這一壶酒贺难也就喝了那半杯而已,剩下的全让魏溃扫光了。
“我啊……”魏溃想了想,“蒙汗药這种让人发昏发沉的药对我不起作用,只要我闻到血腥味儿就特精神。”此时二人都有伤在身,贺难的肩膀還包扎着,魏溃就更不用說了,身上不知道被擒龙索割破了多少处,浑身都在裹着绷带。
“妈的……你吃人肉长大的啊?”贺难对此很是震惊,究竟是什么人才会“闻到血腥味儿就特精神啊”,但是他现在的心思显然不能放在魏溃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酒裡被人下了蒙汗药說明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郁如意還自己在隔壁的厢房裡呢,他得去看看。
贺难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从榻上翻了下来,发现自己虽然神智還清醒着,但是腿脚已经站不利索了,只能手脚并用地往门口爬。
“哎……”魏溃走到贺难边上,一把将贺难扛到自己肩上。“還是我扛着你走吧。”
两人用這样一個奇怪地姿势敲开了郁如意的房门,却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魏溃推门进去,才发现有两具青年的尸体正倚在门槛上,一個脸朝门的方向,另一個却是面向屋内,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额头上血流如注,地上還散落着两把腰刀,而郁如意却像是沒看见一样坐在厢房正中央的桌边,百无聊赖地操控着指尖上的一簇水流。
清丽的少女和两具尸体同处一室却毫无惧色,這让魏溃和贺难两人全身都冒出一股冷汗,而郁如意的表情好像就是把“大惊小怪”這四個字写在脸上。
“怎么搞成這样?”三個人同时开口道。贺难和魏溃自然是问郁如意为什么她房间裡会有两個死人,而郁如意问的自然就是贺难怎么瘫痪了。
“我先說吧……”沉默了一下后還是魏溃先說话了,贺难這個样子看起来過不了多久就要连嘴都张不开了。他把刚才二人经历過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给郁如意,又解释了为什么贺难中招而自己却沒什么大碍的原因。
沒想到郁如意却得意地笑了起来:“贺难啊贺难,你不是很能耐么?怎么這次却只有你中招了呢?”
贺难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說不出,他拍了拍魏溃让他把自己放在椅子上,然后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說道:“我看他喝完之后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以为沒事呢,谁能知道這家伙有着這么变态的抗毒体质啊……”
郁如意此时又皱了皱眉,埋怨地說道:“我不是提醒過你别喝酒么?”
提醒?二人這才想起来,一开始郁如意是来過他们那间厢房告诉他们有伤在身千万不要喝酒。
“那個时候你就知道酒有問題了?”贺难的表情瞬间就变得无比蛋疼,“你怎么不把话說明白一点呢?”
郁如意则是轻轻笑了一下:“我要說是我也想看看你会不会吃瘪,你会信么?”
“好吧。”贺难把头垂了下去,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理亏:“你說說你這边是什么情况吧。”
“在我发现酒裡被人下了药之后,我就一直等着人来……”郁如意說道,“這两個在我门前鬼鬼祟祟地偷听了好久,以为我已经被药翻了才闯了进来,但是他们沒想到我压根就沒有喝酒……”
“他们一进来就发现我根本就沒有昏倒,而是正盯着他们看,一個想打一個想跑,不過无所谓,一息之内我就送他们去见阎王了。”郁如意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杀這两個人和踩死两只小虫子一样简单——其实对于郁如意来說虫子倒是比這两個蟊贼要可怕些。
“你怎么不早点跟我們說?”贺难问道,他觉得郁如意在意识到這客栈不简单之后应该迅速地把消息通知给自己。
郁如意则是白了他一眼:“那样合适么?”
贺难也在說完之后迅速领会到了郁如意的意思,一個小姑娘半夜三更敲大男人的门实在是有些不太合适了,便把這個话题就此揭過。
這座客栈当然不简单,换句话来說,這就是一家不折不扣的黑店。乃是既贪人钱财,又害人性命的那种,并且他们在杀人越货之后還要将好看的女人送到附近的山贼寨子裡供贼人们享乐,可谓是罪大恶极。
人们总会喜歡给自己扯個大旗,打個名头,就连贼人也不例外。有道是山贼占山称“地府”,水寇据水号“龙宫”,說的便是這绿林道上有些地位的贼寇会依着阴曹地府和四海龙宫中的凶神恶煞们给自己起個诨号。
不巧,贺难三人此时落脚之处正处于一個颇有些势力的山贼统辖之下。這位贼人号为青面阎罗,在萧山一带肆意掳掠,很是猖獗。
听這名字也知道,這位青面阎罗也是很有些本事的,不然打着個這样的旗号手上要是沒有些本事早就被人给灭了——青面阎罗的武功不知是从哪裡学到的,他擅长使一根两丈长,近百斤的鬼头铁索,這鬼头铁索一端是如西瓜般大的鬼头锤,另一端则是一個锋利的夺魂钩,据說這鬼头锤挨着即死,夺魂钩碰着失魂,煞是恐怖。
软兵器本就比硬兵器难练,更何况這铁索的重量也已经远超绝大多数人的能力范围之内了,就凭這两点也能断定,青面阎罗绝不是個好惹的人物,他的恶名也并非空穴来风。
這青面阎罗手下還有四位鬼差,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分别占据萧山四方的一脚为虎作伥,各有数百名“小鬼”喽啰在手下听令。贺难三人从落雁郡自西向东途径萧山,正落到了萧山西方“马面”的手中,而這客栈正是阎罗寨的岗哨之一。
萧山地界的黑店岗哨当然不止此一家,就算是马面所管辖的西方也是如此,今日傍晚贺难三人来此留宿,只有些喽啰和一個小头目在镇守此地。這小头目也算是马面手下有一号的角色,外号叫做大头蛇。
大头蛇的心思歹毒精明,又擅长使些毒药,他见這三人均是相貌不凡,尤其是那丫头生的美艳不可方物,便生出歹心。一方面在酒菜中下了大份量的蒙汗药送到三人客房之中,另一方面又遣人去通知马面头领,想将這女子献给他邀功得赏。
大头蛇既然号称“蛇”,自然不只是会调制什么劳什子蒙汗药的,他還有不少毒药能致人于死地,但他又不知道這姑娘住在两個厢房内的哪一间,万一那姑娘喝了毒酒被毒杀可就不好了,便只在两個酒壶中都下了足够致人昏迷却无性命之虞的“一杯倒”。
药名一杯倒,虽然只有混在酒裡才能发挥作用,但是药效却一点不假,真的是一杯就倒。君不见贺难喝了半杯酒就已经不行了么?只是另外两個一個滴酒不沾,另一個居然是個对蒙汗药几乎免疫的怪物,贺难倒了对大局還真沒有什么影响——有魏溃和郁如意這两個杀神在這,贺难根本就插不上手,无足轻重。
不但如此,大头蛇還派了两個喽啰在客房外面紧盯着房客的动向,這俩人在听到屋裡两個糙汉子在谈论什么屎啊尿啊之类的言论顿时便失去了兴趣,改为在隔壁屋门外听听那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干什么,在很长一段時間的寂静之后二人以为姑娘已经中了一杯倒便想推开房门去看看,却发现郁如意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怕自己二人的突兀即将把坏事败露出去,一個人转头就跑想呼唤大头蛇,另一個却想先将這個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给制服——结果也很明了了,這俩人加在一起也沒在郁如意手裡走上两個回合,瞬息之间毙命当场,而郁如意也只是把厢房的门关上,再顺手把這两個倒霉鬼的尸体往屋子裡踢了一踢。
大头蛇在客栈的楼下左等右等也等不来上面两個喽啰前来报信,心下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這两個家伙不会看那姑娘美貌做些苟且之事吧?這姑娘可是要献给马面大人的!
他倒不觉得那姑娘能打得過两個血气方刚的男人,但是這個念头从脑海裡冒出来就再也按不下去了,他现在就得上去看看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到此处,大头蛇连忙扶着楼梯向三层的客房中跑了過去——他把這三人安排到客栈的最高一层也是有原因的——三楼的高度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减少他们跳窗逃走的概率。而就在大头蛇冲上三层的一瞬间,他的心中一凉。
他和贺难正好四目相对——魏溃把贺难扛在肩上,贺难的头自然地垂在魏溃的背部,而郁如意却是被魏溃那高大的身影给挡在了后面,看不到大头蛇的脸。此时這三人已经商议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准备连夜逃走,沒想到正碰上了這個客栈的老板,也是阎罗寨的小头目大头蛇。
大头蛇真是人如其名,他的头不是一般的大,几乎赶的上贺难头颅的一個半大小,顶在他那瘦小的身躯上甚至有些恐怖——大家都怀疑他那個大脑袋随时都能从纤细的脖子上掉下来。而這么大的头当然也要比常人聪明一些,他迅速地做出了一個最正确的决定——立刻转身往楼下跑去,然后射出了自己胸口揣着的一支响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