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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有来亦有往

作者:我等天黑
天边卫的虎豹熊罴四位总管中、乃至算上他们的总指挥使傅子瞻,其中最为圆滑老练、长袖善舞的就是迟则豹。

  說白了就是谁也不得罪。

  迟则豹所求,无非就是自身的荣华富贵,等着攒够了一笔钱后告老還乡,从這座大染缸裡安全地抽身。虽然他现在在帮五皇子做事,但他也绝不会为了五皇子而去得罪李獒春。他拿着天边卫的饷银,管着相思楼的总账,再多拿一份五皇子的钱……所做的无非是“周旋”二字。

  人命可以卖,情报可以卖,甚至连朋友都可以卖……但是唯独不会拿自己来冒险。

  从這一点来看,他倒是和贺难有着相似之处,他们不会效忠他人,也不会为了别人去牺牲自己的性命,更不会让别人把握住自己的命门。而這二人其实又有不同,迟则豹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自保,贺难……却不太好說了。

  你以为鬼二爷就是迟则豹了?其实也不然,迟则豹自己当然可以扮成鬼二爷,但是在他离京的這三個月内鬼二爷一样天天在相思楼裡露脸。

  狡兔三窟……迟则豹深谙此道,傅子瞻和五皇子也只知道迟则豹有着“替身”,但究竟有多少個,他们也很难說得清楚。五皇子不在乎,傅子瞻倒是仔细地调查過,不過他在確認了迟则豹的所谓替身只是一些武功平平,代替他在相思楼裡扮成鬼二爷的手下之后也渐渐放下了戒心——毕竟迟则豹也是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人家也沒做出什么对自己有害的事情,那就由他去吧。

  而站在魏溃面前,与他抵胸对撼的人究竟是不是迟则豹……其实也两說。

  话题回到现在,迟总管的脖颈子上可是還架着一把刀呢,出刀之人正是之前被迟则豹派进茅房监视贺难的那一位。

  “阁下……既然都已经拔刀了,露個脸来又有何妨?”迟则豹也是大风大浪裡扑腾出来的人,当然不会被眼前這种异变给吓得手足无措,此时他轻轻转头看向了這個内奸,神色如常道。

  “脸就沒必要露了吧,无名之辈而已。”這名使刀的内奸仗着自己捏住了迟总管的命门,所以从其他天边卫的包夹之中退了出来,绕到了迟总管的正面。

  “那可否知会迟某一声……阁下扮成我的手下有多长時間了?”迟总管换了個問題继续问道,其实他也沒想着对方会给自己一個答案。因为无论如何贺难也不可能在那短短的一刻钟之内就把自己的手下给策反了,定是早有预谋卧底在自己身边,只是他不知道這预谋到底有多早。

  不過這個内奸倒還是真回应了迟则豹:“两天之前吧,也就是你刚得知贺难已经进入斧阳郡郡治之内的时候。”

  面具之下的這個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其出刀之凌厉迅捷便足以看出来他那非同一般的身手,而這個人正是燕春来。

  而他之所以能說出自己卧底的時間而不能展露真容的原因就是他也是从京城裡跑出来的——燕春来這段日子一直都在京城帮李御史做一些明面上不方便去做的事儿,但与此同时,对他印象极其深刻的江文炳也对他的身份展开了调查。燕春来便在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之后,向李獒春提出了申請出京城避避风头,而李獒春也给燕春来指了一條路——直奔斧阳接应贺难。

  事实上燕春来比贺难也就早到了半個月,而有一伙人占着销金阁买卖情报的事儿自然也传到了他的耳朵裡,于是他便在两日前浑水摸鱼,偷偷混进了迟则豹這几名近卫之中。

  說来,這几名卫士那不摘下面具的习惯、或者說是规定也帮了燕春来不小的忙。迟则豹坐镇销金阁,其他几名卫士就沒有這么惬意了。這几個手下们必须天天在城中打听各路消息,吃喝拉撒睡都靠自己解决,只要每三天到迟则豹這裡做個汇总就可以,而他们之间也因为某些原因见面也不摘面具,這才给了燕春来机会。

  燕春来選擇的這個时机也很好,在上一次汇报之后众人又分头行动时他干掉了其中一位,换上了人家的装扮等着贺难进城——事实上就算贺难今日沒這么巧地撞见了迟则豹,燕春来也是要把消息传递给贺难的。

  而今日在茅房中二人的见面也并非巧合。当时几名天边卫都站的靠后,只有燕春来特意选定了离茅房最近的位置,所以迟则豹也是下意识就让他进去监视贺难了。燕春来在贺难面前一摘面具,贺难便已经知道了燕二哥是什么意思了,所以他解完手出来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方才在下所言的不对劲儿……贺某心中已经了然了,迟总管不妨坐下来听听再做打算?”贺难拂净了衣襟上挂着的茶叶,又为迟则豹扶起了踢到在地上的木椅。

  迟则豹沒有立刻回应贺难,而是转身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三名天边卫——他就怕自己要是不答应,一会再蹦出来一個偷梁换柱之人,自己這边可就真沒什么胜算了。

  好在他与這几人对视了良久,认清了這三個都是自己人沒错,便坐了下来,也算是顺坡下驴:“既然现在咱们两边武力上难分出個胜负,那听贺府丞谈一谈你的高论……也无妨。”

  贺难见迟则豹這会儿口风软了下来,他也不再蹬鼻子上脸,坐下来侃侃而谈:“殿下信中所写的八個字,分别代表着時間、地点、人物与事件……這重九的意思就是九月九。”

  “贺某所认为的不对劲儿,就在這個九月九的時間上,如今都已经要到八月半了,九月九這個時間对于殿下娶亲来說未免太過仓促了些。”

  “寻常人家娶亲都要三书六聘,忙活個数月乃至半年,更别提殿下纳妃這样惊天动地的大喜事了。”說到大喜事這三個字的时候,贺难的表情流露出了一些不自然,不過也就是眨眼的工夫便转瞬即逝了。

  “既然是妃子,那就要进宫。而进宫便是殿下要我‘进功’。”

  “再加上前面我所說的,仓促的時間……殿下是要我在短時間内为他做一件大事,献上一份功劳。”其实贺难還有半截话沒說,那是只属于他和齐单的事儿——齐单是要贺难用功劳来换取時間,换取他纳朱照儿为妃的時間,他是在给贺难一個承诺:“你早一天把你该做的事儿做完,我就晚一天娶朱照儿为妻。”

  贺难的逻辑,堪称无懈可击。坐在他对面的迟则豹被唬的一愣一愣的,要不是贺难這样說,他還真不知道殿下還藏着這么深的意思。

  “贺府丞的本事,迟某今日算是领教到了。”迟则豹抹了一把自己头上的冷汗,“只是……迟某身为下属,不敢私自替主子做决定,殿下要迟某带你回去,迟某不敢违抗。”迟则豹也不是傻子,他這话看似不留余地,实际上就是暗示贺难你得给我出個主意,以防止我回去被殿下治一個失职之罪——掉脑袋倒是不至于,不過自己可能就得提前辞官了。

  “好說。”贺难摆了摆手,一副不在话下的模样,“取纸笔来,待我给殿下修书一封。”

  很快就有楼下的小二送来了笔墨纸砚——销金阁是個风雅之地,许多文人墨客都喜歡在酒正酣时挥毫写下诗作,所以笔墨纸砚也是常备着的。贺难提起笔来就在纸上写下了這样一段话:

  “竭泽而渔,三人揠苗涸河处;焚林围猎,困兽啼血奄奄息。”

  “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殿下给我设了一道谜,我便也還他一個。”写罢,贺难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将手中的纸递给了迟则豹。“把這個拿给殿下看,我保你无事。”

  迟则豹眼睛盯着贺难的脸,手上却沒敢接。

  “拿着啊?”贺难见对方愣神了半天,直接把纸塞到迟则豹怀裡了。

  “等会!”這张纸仿佛像是一個烫手山芋一般,迟则豹马上就掏出来铺在桌上了。“你這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在场的所有人都探头探脑地看向纸上所记载的內容,却又面面相觑。

  “简单地說……這是字谜。”贺难应声道,不過既然他都提到了“简单地說”,說明除了字谜之外還有别的意味。

  “贺府丞所出的字谜……不好懂啊。”迟则豹這老狐狸倒是精的很,他明明就是自己看不明白,但是也沒有直說。不過他的神情和动作出卖了他,那求证似的眼光不仅看向了自己人,甚至還看向了对方那一伙人。

  不過除了贺难,所有人都沒看懂。

  “废话,如果這么好懂,怎么能显示出殿下的智慧呢?”贺难表情狰狞地嘬着牙花子,他刚才好像不小心喝进去一片茶叶卡在他的牙缝裡了。“不過殿下一定会懂就是了。”

  迟则豹咽了一口唾沫,他实在是沒法相信贺难就這样草草给他打发了:“迟某觉得還不够保险啊……”

  贺难皱了皱眉,說道:“如果你觉得這张纸不够,那你帮我也带個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小一個贺难又怎么能逃出殿下的手掌心呢?迟总管能抓到我一次,自然也能抓到我第二次。”

  “若是殿下真的执意要仓促完婚,那婚礼之日贺难定会到京城捧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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