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始料未及(豌豆S手)傻寶貝兒√
他的父親施愛華是一個典型的大院子弟。祖籍甘肅,新疆出生,西安長大,插隊那陣子去的青海河湟谷地,發表過《神奇的信鴿》這篇採風的文章,後來被領導看中,進入辦公室當了御用的“筆桿子”,從此一路青雲直上,對大西北的感情很深。
他的母親娜仁託婭是一個蒙古族的文工團女兵。他名字中的“蒙”字就是從這來的。
父親愛聽母親唱歌。他說母親的歌聲裏有草原和太陽,天空和駿馬。但是作爲一名漢族人,也作爲一名體制內的人,父親有一種機關長年習得的分寸感。他從來沒有跟母親說過“我愛你”,但他會在跟別人介紹母親時稱呼其爲“我愛人”。他從來沒有在兒子做出正確決定時說過“我同意”,但他會在兒子即將做出錯誤決定時說出“我不同意”。
母親作爲一個文藝工作者,也作爲一個性情中人。她十分溺愛施蒙這個獨生子。她愛喊他“我的小馬駒兒”,她愛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小時候放縱他去軍團打槍和騎馬,而不是抄寫父親佈置的作業本。長大後鼓勵他報考心儀的警校和專業,而不是選擇父親青睞的法律系。
施蒙曾經這麼形容過自己家,雖然有個“唐三藏父親”,但是不用被逼着“取西經任務”。雖然有個“觀世音母親”,但是不用領教那“緊箍咒嘮叨”。
對他而言,沒有“可不可以幹”的概念,只有“能行不能行”的考量。
他隨了母親,是個急性子,但在政治上非常穩健。
他學了父親,很有分寸感,但在感情上非常任性。
在婚姻這件事上,施蒙很清楚如果對象過不了父母那一關,那就一切免談了。一是費事,二是費時。他是一個很大方的人,但他也是一個很討厭浪費的人。早在讀書時期,愛慕他的女孩子就有很多。參加工作之後,單位領導和同僚做的介紹也就更多了。施蒙只聽從父母的安排,結交過兩任女友。一任是父親戰友的女兒,一個法國留學的女博士,一任是母親相中的姑娘,一個本地教書的女老師。兩任女友都非常愛他,偏偏最後是天意弄人。
女博士思想開放,不願意結婚生子,弄得兩家父母都極不滿意,最後一氣之下跑去了美國,堅決與祖國所有人斷絕來往。鬧了個不歡而散。女老師知書達理,也願意傳宗接代,奈何家裏長輩獅子大開頭,各種貪得無厭的走起後門,女方親戚還逢人就吹噓關係。落了個竹籃打水。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許多人只知道他母親是副市長,而不知道他父親的級別。他從刑警支隊調下來之後,省廳督察處和市政法委的人就把他安排去了督察大隊當大隊長。二十六歲的督察大隊長,是史無前例的事情。他雖然只有五年不到的從警經驗,但是工作認真,原則性強,思路開闊,手段靈活,深得卞明道的賞識。卞局常對他說兩句話,一句是:“思路決定出路。”還有一句是:“年輕人,借你的腦袋用一用。”
施蒙很喜歡卞局身上的“江湖味”,準確來講就是“梟雄氣質”。卞局的腦袋裏基本沒有“正裝”這個概念,平時在單位穿得連收破爛的老頭兒都不如。有一次去搜某家涉嫌販毒的製藥工廠,保安把他們都攔截在外面,也就卞局一人成功的混進去,同事們都說頭兒太像民工了,尤其像從黃土高坡來的民工。
一個這麼大的官,看上去卻像個小老百姓,一點人民救星的英雄形象都沒有。
可是底下的人都服他。
卞局自認活了大半輩子從沒看走過眼。他曾經私下裏跟他夫人講,蒙子辦事是一把好手,就是鋒芒太露,遲早要喫點虧。
“可在這一批年輕人裏面,賭頭最大的也就是他。”
卞局常對心腹說兩句話,一句是:“你們都說我霸道,蒙子纔是真霸道呀!”還有一句是:“我女兒要是能嫁給他就好了,我要有他這樣的女婿,做夢都能笑醒。”
就算知道卞局那麼看好他,施蒙也沒有巴結過。
他從父親身上明白了什麼叫分寸感。
所謂分寸感,就是避免把話說死,避免事後補救,避免唐突露骨。
施蒙到督察大隊安頓下來之後,就開始挨個找幹部談話。何學兵想不到第一個談話的對象竟然會是自己。一開門,施蒙就笑着站起身讓何學兵坐。他看上去像極了年輕時代的基努裏維斯,身材挺拔,四肢修長,微微晃動着肩膀,鮮活得像一陣吹過山谷的清風,有種自然流露出來的少年感,很清澈,很透亮。與這一身威風凜凜的警服搭配在一起,看上起英氣逼人,沉穩又幹練。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一見何學兵,面對這個年長八歲的部門下屬,施蒙爽朗一笑:“哎呦,小何來了,請進請進。”
得,在職稱的高低面前,就算是學長就算是有資歷,施蒙也只叫他一聲“小何”。
何學兵沒脾氣,隊裏就屬他的年資最輕,人人見到他都喊一聲“小何”,更何況是督察大隊的隊長呢?
他不是不想反映真實情況,只是他喫不準這個新晉紅人的底細。何學兵聽說過施蒙家裏是有背景的,誰都不敢得罪他。在這種人面前,誰敢亂講話呀?一不小心,你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施蒙就淺淺一笑,看穿了何學兵這樣的矛盾心理。他知道他有話想說,但還在騎牆觀望。隊裏這樣又聰明又謹慎的老油條很多——他不着急。施蒙做事講究效率,你願意談,他歡迎你,你不願意,他不逼你。但你不要以爲你不說,他就掌握不了情況。而且事情發展到了最後,往往出現一個情況,你會對他心服口服,願意把心裏話告訴他。
那段時間隊裏接了一個城管打人致殘的案子,隊裏忙着處理民衆訴訟忙了一上午,何學兵當早餐泡的一碗麪沒時間喫,水分吸乾了,脹成一個麪糊糊,他加了熱水用微波爐“叮”了一下,方便麪那股沖鼻的香辣牛肉味,飄到了狹小的走廊裏。
施蒙穿着牛仔外套走進來,把一件大衣丟給了他。何學兵還以爲又要出便衣任務了,就問:“施隊,有啥要我幫忙的?”施蒙側着腦袋,像個軍人一樣發號施令道:“有,陪我下樓。把你的肚子填飽了再上來。”
直到那次喫飯,何學兵才一邊喫着油膩的燒鵝,一邊跟施蒙眉飛色舞地反饋隊裏的情況。
“咱們隊壓根沒有出息!”他停下手裏的筷子,深深吸一口氣,唾沫橫飛地說:“施隊,不瞞你說。我來咱們大隊都八年多了,心情一直很悲觀。和我一塊進局裏工作的哥們,早就升了科級幹部。我要是在其他部門呀,我早提起來了。”
“嚯,”施蒙笑道:“敢情就咱們這個督察大隊壓幹部呀?”
“可不是嘛!”何學兵接口說:“這裏什麼事情都管不了,就一個空架子。什麼權力也沒有,只能可憐兮兮地守攤子——守攤子又有什麼用?”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施蒙喝了一口酒,擡頭展顏一笑道:“小何,咱們隊是一定要變的,這不變不行。我來督察大隊已經有一個星期,我看你們都是從各個部門的人才裏千挑萬選出來的,可是爲什麼在咱們隊什麼正事也辦不了,這不是浪費人才嗎?”
何學兵關上包間的門,降低聲音一臉愁容地說道:“施隊,你是不知道啊,我舉個簡單的例子你就明白了——你看那交管大隊,肥缺吧?你知道老百姓背地裏怎麼喊他們麼——割韭菜。每到節假日的時候就開始各種找茬,亂罰掙過年錢。寧走閻王店,不走市級縣——你聽說過沒有?越是監控少的地方越是這樣。這個咱們督察大隊能管嗎?要管了,人家就唱我們變着法想喫肉了,屎盆子反而扣在我們頭上——我們啥事也不能做,越是管人越是得罪人,心裏憋了一股氣!”他越說越急,語速明顯加快。
施蒙很有興味地聽着何學兵訴苦,認真地問他一句:“小何,那你說打人這件事,鬧到了這個地步,咱們已經是不能不管了——可是怎麼管,又該讓誰去管?”
何學兵苦笑道:“施隊,世道就這樣了。”這句話一講完,連他自己也感覺到了怨氣,急忙放緩了口吻說:“我們隊工作輕鬆,薪水不少,平時出去大家都是喫公家的,上班沒事可幹,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是能管事的人。如果你真要管,人家準說一句——你管我幹什麼呀?先管好自己吧!我看打人這件案子,該賠多少賠多少,儘量做到息事寧人——受害者真的能拿到錢,就算是走一回大運了!”
施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慢慢抽完了一根菸,吩咐道:“喫飯完陪我出去走走。”
何學兵本以爲施蒙是要去各個部門轉轉,沒想到他卻來到受害者所在的街道,施蒙走起路來步子跨很大,嗵嗵作響,像一頭獵豹般的快捷而靈敏。矮個子的何學兵幾乎跟不上他。一路上,最令人喫驚的是,附近攤販的店主姓名,籍貫,收入,客流多少,生意好壞,施蒙都能一一說出來。這條街離何學兵結婚後搬來住的小區非常近,他和愛人也經常來這買東西,逛了有兩三年了,可是連他都不知道這些情況,對施蒙很是佩服。
可最讓何學兵佩服的事還遠在後面。打人那件案子判下來了,施蒙抓住了城管大隊違規僱傭外來人員執行任務的痛腳,指控城管局具體行政行爲違法,最後法院以故意傷害罪,判處涉事的4名工作人員3年到11年不等的有期徒刑。受害者獲得政府八十萬賠償。一審判決後,城管局和涉事人員不服,提出上訴。經中院二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正所謂:“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對於交管大隊的擾民情況,施蒙耐心地尋找着一個最佳的契機,不出半年,佈局成功。在鬧得滿城風雨的一次「釣魚執法」後,社會和新聞對其口誅筆伐,挨宰的“韭菜們市民們”歡呼報應終於到來了。此事甚至驚動了省廳和市局,有關部門發出報告稱這是一次嚴重影響政府形象的惡劣事件,對社會的公序穩定也是沉重打擊。多部門迅速作出了迴應,那次應對的工作,何學兵也有參與的份,隊裏任何報告和宣傳都由他一人負責。
交管大隊的領導被處分的消息一傳出,整個督察大隊的人都高興地直跺腳,看着各位同志一個個笑得比中大獎還開心,施蒙樂了。
好傢伙,這是有多嫉惡如仇呀。
何學兵膝關節動過手術,只要站久了後背和雙腿痛的要命,施蒙給他安排了辦公室的工作。何學兵很是過意不去,就推脫道:“施隊,搞文職都是女同志和老同志,我太年輕了,作爲一個男同志真丟臉。而且我寫東西又太愛說真話,害怕把握不好工作上的宣傳方向呀。”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施蒙的回答讓何學兵徹徹底底心服口服:“小何,我記得你是你那屆文化課分數最高的人,你查過《辭源》嗎?知不知道「宣傳」這個詞出自什麼?”說完,他頓了一頓,笑道:“我嘛,是個不會讀書的料兒,當年考警校也是剛剛過了提檔線。可我正兒八經的查過資料,中文裏「宣」字有「傳播」,「公佈」的意思,也有「利用」的意思。「傳」字有「表達」,「傳遞」的意思,也有「杜撰」的意思。英語裏「宣傳」這個詞就源於「撒謊」,真的!”
何學兵聽了這一席話就只差對他家的施隊頂禮膜拜了,他覺得中文裏「完美」這個詞就源於「施蒙」,真的!
施蒙認爲有些事兒扯不清楚,他也不喜歡底下的人太過牽扯「新政策」、「防火牆」、「抓老虎」、「打蒼蠅」之類的敏感問題,而是不斷啓發大家如何在具體問題上利民惠民,把之前被耽誤的被反饋的一些事兒儘量辦好了。他人面廣,見識多,也很照顧隊裏的同志,比如買社保,轉學籍之類的小事兒,幾乎一個電話就給底下的人解決了。慢慢的,大家也發現督察大隊的人變得勤快了,不再是去哪個單位就泡杯茶,看個報,耗一天消磨時間。同時呢,也不再那麼的拿了雞毛當令箭,一個個變得通情達理。
派出所每天的警情有一兩百件,許多完全是家長裏短鄰里糾紛,壓根不屬於警察的職能範圍。服務太好,輿論就說你一點國家法律的尊嚴也沒有。執法強勢,新聞又說你完全是一個暴力機關,絲毫不顧及「羣衆魚水情」。
施蒙走馬上任,對外不會拿職權去壓各個部門約訪,對內搞政治學習時也不會強扭着別人腦袋聽。局裏的老少爺們都翹首盼望——盼着施隊快一點成爲施局吧。他們一個個拼命幹活破案給他爭臉爭氣爭光,他對哥幾個的好,只能用做牛做馬的方式來回報他了。
卞明道就愛拿這事兒笑話施蒙搞「山頭主義」,卞局說:“我明白,到一個新環境工作,沒有一班信得過的得力人馬幫你,工作是很難開展的。可是哪有你這麼不要臉的——搞個人崇拜,鼓動人人都站你的隊,恨不得把我這個老傢伙一腳踹下去——怪不得當初你一個幹部都不帶,單槍匹馬就去上任哩!他媽的,你個臭小子——我原以爲你是個「藝高人膽大」的關雲長,結果你是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呀!”
施蒙就笑他:“卞叔,你可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一個正處級幹部,也好意思說自己是「天子」——就我爸那樣的,他都只說是人民的公僕呢!”
他深諳對方的脾氣,熱愛粗豪的卞明道最討厭文縐縐的溝通方式,說那些人很酸,磨磨唧唧,不像男人。卞局對一個人最高的評價就是:“你這人夠義氣的。”他自己就是一個很講義氣的男人。
果然,聽了這話,卞明道也笑了,他用一種父親般的慈愛大嗓門吼道:“沒大沒小,叫什麼卞叔?操,老子他媽的還是不是你領導了?”
“是是是,卞局,卞局……”施蒙一屁股坐在局長辦公室的黑色按摩椅上,卞明道還特意看了他小腹一眼,好傢伙,一點贅肉也沒有。看得肚子比孕婦還大的局長又羨慕又嫉妒地直嘆氣。“卞局,求求你就別讓我受罪了。我爸我媽給我安排的相親還不夠多?全國各地的好姑娘我都認識個遍了,怎麼你又來參一腳?——真當我是政協呀,什麼人都敢往這塞?”
“呸,瞎說什麼呢你!”卞局拿出一張金卡敲他的腦袋,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敢不去試試,你要不給老子面子,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施蒙接過卡一看,哎呦喂,知名髮廊的貴賓卡,就這洗一回頭髮至少兩三百塊的地兒,卞局可是下足血本了。
“把你的鳥窩拾掇利索點兒再跟人家見面,我告訴你,那姑娘是高家的獨生女,人家媽不比你媽牛逼,但她外公纔是真牛逼。”卞明道壓低嗓子說出一個名字,那口氣就像《射鵰英雄傳》裏的人提到了黃藥師一樣,“那就是她外公。”
他說出了一個人盡皆知的大名。
然而,就算人家是郭芙,施蒙也不願意當耶律齊。
他沒有聽從卞局的安排早早下了班,而是跑去派出所的一樓辦公室查資料。卞局下午有個會出去了,他以爲自己暫時避過了相親。
他把自己的工作手機關機,登陸了平時用的一個微信,喊同事有事就用這個號找他。
所以當他聽到外面響起了喧譁聲,他還以爲是卞局派人查他來了。
直到他的辦公室門被一個同事敲響。
“施隊,又有人給你送錦旗了——又是一漂亮的大美女。”何學兵擠眉弄眼地跟他說,比劃出一個「豐乳肥臀」的姿勢。“真的,不騙你!”
“瞧你那好色的樣兒!”施蒙不在意地笑了笑。
何學兵也開始損他:“是男人都好色,我覺得好色沒有什麼錯吧?反而是你,每回都讓人家姑娘連面都見不着就走了。我那親表妹那麼好的相貌,也沒福入你的法眼。哎,我說施隊——你身體不會有什麼部件有問題吧?居然看了大美女都不喜歡。我認識一大夫,治療這個什麼ED陽痿……對,好像就叫ED,那可是有十多年經驗了,包管能治好!要不,我介紹給你認識?”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我說何師兄,你看你都快奔四十的人,還是搞宣傳工作的——說話還這麼沒羞沒臊?你老實交代,你是怎麼認識這大夫的?不會是自己先治了治吧?”
“施隊,你作爲一個領導,說話怎麼這麼夾槍帶棒的呢?我這不是爲你着急嗎——你不先帶頭解決個人問題,下面那些小同志敢先行離開單身狗的隊伍呀?”
“何師兄,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啊,長幼有序,就衝你比我大了八歲,要解決問題,也該給你這種「有困難」的大齡中年男同志先解決問題——不要太感動,尊老愛幼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嘛!”
“操……”何學兵說不過他,罵罵咧咧笑着要走了。
正在覈對意見箱和信訪資料的施蒙從案卷中擡起頭,隨口多問一句:“哎,小何,這外面在吵什麼呢?聽這動靜可來了不少人呀,發生什麼事兒了?”
聽到「小何」這個稱呼,何學兵就知道施蒙要開始公事公辦了。
他笑了笑說:“瞎起鬨唄!有兩個談戀愛的大學生互相要求改成對方的名字。我跟你說,這事兒還鬧得不小,喏,你看——微博都登了——男的就十九歲,女的才十八歲,連法定的結婚年齡都不夠,搞出這種比結婚還大的事兒,還都是藝術大學的呢——現在的年輕人,行爲一個比一個奇葩。我們這些奔三奔四的老人家就要被拍死在沙灘上咯!”
何學兵說着,就走開了。
施蒙卻離開了他的大辦公桌,走向門口觀望。
一羣奇裝異服的年輕人正在拿手機自拍,還有不少人正在直播派出所提交申請的過程。他順着人羣看見一個穿得鬆鬆垮垮的男孩兒,狠狠拽着一個女孩兒的手走在最前面。看那樣子,女孩兒似乎不太想改名字,卻被她的男朋友壓低嗓子威脅。這案子是不是有貓膩,施蒙想,不想管也要管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男孩兒一感受到他的視線,就兇巴巴地瞪來了一眼,一副好事被攪斷的躁意。
呦呵,小兔崽子,脾氣還真不小哇?
施蒙被激得笑了笑,走出辦公室衝坐櫃檯的人說:“王姐,你過來一下。”
被稱爲“王姐”的女辦事員,急忙站了起來,走進了施蒙的辦公室。
他的辦公室離前臺不到五米遠,倒是很清晰地聽見女孩兒苦苦哀求的聲音。
“寶貝兒……”女孩兒說:“看樣子好像不給改哎,怎麼辦?那……那你還願意幫我的忙嗎?你放心啦,只要你願意幫我,我一定會跟你結婚的,我也會給你錢的。無論改不改名字我都愛你的啦,寶貝兒,你不要生氣了嘛……”
施蒙心想,真稀奇,這年頭居然還有女朋友給男朋友低頭小心賠不是?——這個叫吳大湛的男人也忒霸道了吧?——吳大湛?這個名字好像聽說過。是了,就是吳家的小公子,市裏排的上號的富二代。怪不得那麼目中無人了——寶貝兒,這他媽算什麼稱呼?娘娘唧唧的,聽着真膈應。
施蒙翻閱了兩人的申請資料,囑咐了王姐幾句,透過門縫看見那個叫江詩的女孩兒正挽着男孩兒的胳膊撒嬌,隨即被吳大湛凌厲逼人的眼光嚇到,訕訕的放下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女朋友長得那麼漂亮,個性又那麼聽話,這人的態度居然這麼的差勁?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施蒙冷笑了一聲,重新走回辦公桌繼續瀏覽網站。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下一秒,他辦公室的門就被打開,吳大湛一臉不悅地進來,劈頭蓋臉罵他:“你憑什麼給我在背後使絆子?”
“寶貝兒?”江詩意識到她的男朋友要進來挑事兒,害怕得拽住吳大湛的胳膊,卻被她的男朋友不耐煩地一把推開。「哎唷」一聲,她一個躲閃不及,差點撞到了門把手。身後的同學們七手八腳的攙扶住了她。
該死,這個富二代看起來是真的不會尊重女人。
施蒙轉過頭,臉上噙着一絲笑,如同盯着一隻螻蟻般的居高臨下說:“小朋友,你哪隻眼睛看見我給你使絆子了?口說無憑,你有證據嗎?”
見督察隊長如此冷漠的態度,吳大湛感到了一陣不爽,跟着語氣也變得更加差勁。“就王姐那個臉色,明眼人猜都猜到了,還需要什麼證據?”
在女人的驚呼聲中,吳大湛又上前了一步,眼中隱忍的怒氣幾乎燙傷施蒙,“身爲督察,不懂得爲人民服務,就不怕遭報應嗎!”
督察?
這小子還真的有兩下子,居然能一語道出他的身份。
還是說,這個吳家的小公子聽誰透露過他本人的關係和來歷?
施蒙不由蹙眉,兩人陷入了沉默,而後繼續虎視眈眈。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吳大湛倨傲地看着他。
這樣的眼神,讓施蒙徹底被激怒了。他可以不摻和別人的破事,但是小小年紀如此飛揚跋扈,涵養差,情商低,簡直跟校園裏的小霸王一樣,讓人忍不住想要教訓。
施蒙“噌”的一下站起來,他那接近一米九三的身高,露出一雙鷹般的眼睛,雙目陰沉地怒瞪了吳大湛一眼。
“老子行的端立的正,怕什麼報應?”施蒙的臉上綻放出嗜血的微笑,輕蔑道:“像你們這樣毛都沒長齊的奶崽子,一天一個主意,動不動就反悔,要是人人都來我們派出所修改名字,勢必造成我們工作的煩冗和低效,所以我要從根源上阻止你們這種好事之徒。怎麼着?用這種眼神看我,不服氣啊?”
“你不怕我告你?”吳大湛插着腰道。
施蒙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你愛告就告,不過我告訴你,沒有走行政訴訟的程序打官司更復雜的事了!你要是有這個耐心和決心,隨便你告。看你告不告得倒我!”
“好,算你恨,你他媽的給老子等着!”吳大湛放出這一句狠話,頭也不回地走出辦公室。
督察隊長一點也不害怕,笑着輕輕搖了搖頭。
施蒙在進派出所辦事之前,他從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居然會和一個毫無見識的愣頭青臭小子吵架。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他的分寸感呢?
施蒙想起那雙與他四目相對的眼睛,黑髮青年的眼睛是漆黑的,深邃的,帶着莫名的吸引力。
那時候的他,還不知道,這雙眼睛會那麼深的刻在自己的腦子裏。
那麼深。
施蒙有一次做夢夢見了那個晚上。
兩人高潮後雙雙躺在更衣室裏微微發涼的地面上劇烈地喘息。
施蒙渾身赤裸地壓住小男友,略微用力的扣着他的腦袋,秀氣的手指插入黑髮,英氣逼人的臉上滿是癡迷和羞澀的神情。口舌交纏,咋咋有聲,小男友被吻得無處躲閃,被迫張開嘴脣,承受施蒙笨拙的索吻。
“輕點濛濛,輕點……”在夢裏吳大湛會用這種親暱的語氣哄孩子般的哄他,“別急,我不會走。咱們以後還要吻一輩子吶……”
一輩子。
施蒙聽了用力瞪着小男友,可一見對方那麼笑眯眯的樣子,他憤恨地咬緊了嘴脣,一顆心卻找不着北似的紛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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