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銅先生再遇
這人名爲戚長髮，看似一個農夫，其實是江湖中有名的劍客，綽號“鐵索橫江”。
戚長髮在師門排行老三，其上面還有大師兄萬震山和二師兄言達平，他們三人均是武林名宿鐵骨墨萼梅念笙的徒弟。
這幾年，他退隱江湖，正帶着愛女戚芳和徒弟狄雲在鄉間小屋前練劍。
有一天，戚長髮的大師兄萬震山派他的寶貝兒子萬圭邀請師叔去往江陵參加他的五十大壽......”
夏天描述的場景一開始和諧融洽，給人一種可以嘴角微微上揚的畫面，尤其是那戚長髮，給客棧衆人以一種忠厚老實的武漢子形象。
上官海棠驀然看向鐵手，也是，鐵手似乎也是個地地道道的武漢子，似與戚長髮頗有相似之處。
緊接着，在他們剛剛融入到這個場景之後，畫面急轉，夏天說到懵懂無知的湘西農家之子我們的男主狄雲如何在師伯那些見多識廣的“名門子弟”跟前大展身手，被他們嫉恨。
隨後他又是如何被師伯的衆弟子和兒子萬圭羣毆，而後被人誣陷欺凌女僕，含冤入獄，深受酷刑，在獄中被獄友丁典毆打。
就連青梅竹馬的師妹戚芳也因爲誤會狄雲侮辱女子，另嫁了師伯的兒子萬圭。
而萬圭，正是謀劃誣陷狄雲的主謀。
絕望的氣氛迅速取代了之前和諧的場景，戚芳改嫁給仇敵之子一事更讓人氣憤。
辮子姑娘聽到這兒，氣的咬牙切齒，海棠更甚，她一掌拍在桌上，茶水不甚灑了些，桌角也裂了開來。
夏天忍不住說到，“海棠莊主，你動作輕點，這茶我還沒喝過呢。”
“我滿肚子火氣，不喝也罷，這萬圭真是卑劣至極的小人，讓我見了這樣的人，我保證讓他生不如死。”
無情輕聲嘆息，“這戚芳確是個可憐女子，被仇人矇在鼓裏，作妻生女，卻始終無法看透他人的本來面目，唉，可憐，可悲。”
“可憐之人自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亦爲何沒有可悲之苦呢？”夏天哼哼兩聲，無情深深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夏天清了清嗓子，繼續說起書來。
隨後的故事在氛圍陰暗到冰點後，男主狄雲不堪受辱，選擇自殺，後被每日毆打他的獄友丁典救下，成爲摯友。
原來這丁典身負奇功《神照經》，之所以被關到牢裏，也是因爲當時的知府想要問出他口中的祕訣，偏偏他怎麼不肯說，陰差陽錯之下，反倒練成了神功《神照經》。
丁典武功大成後二人逃出監牢，壓抑的故事似乎終於有了讓人得以喘息的機會。
本以爲故事很暫時性的向着好的方向發展，情節卻再次反轉，丁典深中劇毒殞命，而狄雲四處亡命，卻撞見了已經生了孩子的青梅竹馬戚芳，這孩子的名字偏偏是叫“空心菜”。
“空心菜乃是狄雲的小名，只有師妹會叫狄雲這個小名，可見師妹的心中亦是有狄雲的。
眼看着已經嫁作人婦，帶着孩子的師妹，狄雲只能含恨逃走。
他繼續苟延殘喘的活着，經過喪友之痛後，先被血刀門的血刀僧侮辱追殺，死裏逃生之後穿起了血刀僧的衣服，卻被江湖人士誤認爲是無惡不作的血刀惡僧，開始了逃生之路。
逃無可逃，命在旦夕之時，狄雲因身穿血刀僧袍而被血刀老祖救下，誤認爲是他的徒孫。
爲了保命，他只好假裝承認自己是血刀老祖的徒孫，一路奔波。
到了這裏，情節再次反轉，中原四大奇俠“落花流水”，分別是“仁義陸大刀”陸天抒、“中平無敵”花鐵幹、“柔雲劍”劉乘風、“冷月劍”水岱。
四人受羣豪所邀對付血刀門僧人，後來爲救“冷月劍”水岱之女水笙而追擊血刀老祖。
血刀老祖和狄雲挾持水笙逃到西藏邊境的雪山一帶，恰逢雪崩，幾人受困山谷。
血刀老祖利用智謀和久居雪山的經驗殺死了陸劉水三大高手，並讓“中平無敵”花鐵幹喪失了鬥志和良知，當着狄雲和水笙跪下舔起了血刀老祖的鞋子。
在雪山中，四大奇俠的花鐵幹因爲自己誤殺了兄弟，又被血刀老祖性命相逼，徹底墮落，隱藏在心中數十年種種齷齪的念頭通通冒了出來，甚至想要把師侄女的身子也要佔爲己有的齷蹉想法。
而血刀老祖也想要姦污水笙，但都被狄雲以智謀和勇氣化解了。
之後狄雲偶然間武功大成，無需多言，殺死了血刀老祖。
雪融後，江湖人士進入雪山，花鐵幹仗着自己的名聲，開始顛倒黑白，污衊水笙的清白，並誣陷狄雲以隱藏自己在山滾中種種齷齪行徑。”
說到這裏，客棧衆人都神情嚴肅，豎耳長聽，而上官海棠面色鐵青，“這花鐵幹真該死，”她恨恨地下了定論。
辮子姑娘更是眼波流轉，幾乎要哭了出來，而無情姑娘倒是悶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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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外面又來了兩名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沾着雨水的陌生客人。
至此，故事的氣氛再次壓抑到冰點。
水笙乃中原名俠之女，又有一個表哥做心上人，狄雲是湘西農漢之子，更是一度被誣陷爲血刀門的門徒，受困獄中五六年，兩人本是天差地別的身份。
但兩人之間因爲狄雲的品性與作爲而慢慢產生的微妙感情，水笙似乎愛上了狄雲。
狄云爲了保全水笙的清白，選擇獨自走出山谷，回到故居。
那裏的景色仍然和當時一樣，村民們還在忙輪作，自己和師父師妹生活的樣子彷彿就在眼前，讀起來終於感覺到了一些暖意。
然而那戚芳的丈夫，萬震山的兒子萬圭聽說狄雲學了神功，修爲大進，聞詢找來，想謀取神功，卻被藏在暗處的二師伯言達平的毒蠍咬傷。
狄雲救下二師伯之後，得知他們師兄弟三人早年間謀害恩師，欲試圖奪去恩施的神功和藏在神功中的一本藏寶圖，沒想到三人反目成仇，相互挑撥離間。甚至，萬震山正是殺害他師傅戚長髮的兇手
而言達平之所以幫狄雲，暗下的目的也很簡單，挑撥狄雲去找萬震山決鬥。
狄雲一怒之下找到萬震山，大打出手，萬震山果然不是對手。但萬震山畢竟機狡，他讓自己中了劇毒的兒子勸哀求戚芳勸說狄雲饒過他們。
狄雲的師妹見了大仇人萬圭的中毒慘狀後，一副憐惜心痛，上前攙扶，質問狄云爲何如此。
撞見這一幕的狄雲也徹底崩潰，留下解藥揚長而去。”
說到這裏，客棧聽客怒罵不已，有說狄雲是個蠢蛋的，有罵戚芳是個徹頭徹尾，不忠不義的婊子，有誇狄雲宅心仁厚的，還有的唏噓長嘆，甚至於還有女聽客在低聲流淚。
“小姑娘終究還是沒能抓住自己的幸福。”老爺子抽着旱菸，輕聲說道。
“我看就是她捨不得萬家的財勢，否則怎麼自己的師兄剛一被陷害，她怎會迫不及待地嫁給萬圭，她就是又傻又蠢，一無所長，貪圖安逸。”
辮子姑娘鳳眼怒睜，“你這人淨會胡說，戚姑娘本就是一尋常女子，她的本性純良，毫無心機，只是被更聰明更下作的萬家騙了而已，你總不能指望讓一個弱女子去應付連她爹爹都無法應付的萬家。”
眼看着要吵起來，夏天不滿地敲了敲桌子，繼續說到：
戚芳當時還不知道真相，狄雲也沒有和她解釋。
之後呢，萬氏父子殺死了一個打算背叛萬震山的徒弟，那人正欲對戚芳圖謀不軌，言語中透露出當年狄雲含冤入獄時害死戚長髮的事實。
至此，似乎所有之前的疑點都已經真相大白，萬圭和萬震山想要滅絕後患，殺死戚芳母女。
狄雲卻根本沒走，他一直等着要找個合適的時機和師妹解釋，如今真相已然告破，他如英雄降世，將萬氏父子封入夾壁牆中，帶着戚芳母女遠走高飛。”
這話一出，有人當下笑了起來，“有情人還是終成眷屬，古人果真誠不欺我。”
先前的年輕人哼聲說到，“這狄雲武功近乎天下無敵，我要是他，我就不會娶一個殘花敗柳，還帶着孩子的鄉下女子，這狄雲實在是蠢。”
辮子姑娘開口譏笑着道，“若天下都似你這般“明世理”之人，這世上就不會有這麼多糾恩怨情仇，咱們這說書人也早就沒好書可說，早點改行算咯。”
夏天不得不又敲響桌子，示意他們安靜。
“當時狄雲也是如此想的，他和小師妹終於還是有有情人終成眷屬了，然而
戚芳因爲心軟，想着自己的丈夫萬圭也是因爲愛着自己才做出那些陰狠毒辣之事，心中念及夫妻舊情，便偷跑回去放出了萬氏父子，卻被惱羞成怒的萬震山和萬圭殺死，並把她連她女兒空心菜一起砌進牆壁裏。
臨死前，戚芳質問回去，“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萬圭遲疑片刻，帶着七分憤怒和三分不忍，“你又何嘗喜歡過我？”
戚芳哀求道，“那你能不能放過我們的孩子？”
“從你把她起名叫“空心菜”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把她當作我的女兒。”
至此，這位師妹和她的女兒一起化作牆壁裏的枯屍。
狄雲想要尋找師妹，在牆壁中找到她們的屍體，他萬念俱灰，隨後，更是找到躲在當時四大奇俠花鐵幹府邸的萬震山父子，把他們連同花鐵幹一並斬殺，至此，狄雲被稱作新一代血刀老祖，當世大魔頭，爲江湖正道中人追殺。
而大仇得報，生無可戀的狄雲退回到了雪山，卻碰到了早就在那裏等着他的水笙。
“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她一見面，就抱住他說。
這段說書到這裏就結束了。”
夏天只覺得口乾舌燥，他擡起頭，只見那辮子姑娘正破涕爲笑，海棠姑娘倒是喝了一口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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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姑娘依舊安靜地躲在角落裏閉目沉思，似乎一切故事都與她無關。
在場的聽客多半是在罵戚芳的弱智無能加愚蠢，畢竟她因爲自己的善良把自己的女兒“空心菜”也害死了，而她自己還是難逃一劫。
“小書生，”辮子姑娘一甩馬尾辮子，大聲抱怨道，“你這故事真夠讓人難受的，這故事的好人就沒一個有好下場的嗎？
連“小空心菜”那麼可愛的小女孩也死的那麼慘，被人一併砌到牆裏，你這說書匠也太過分了吧？”
“就是，”一個聽客附和，“說書嗎，總得讓大家聽個痛快，你這故事裏的人個個悲咽悽苦，或是心思奸詐，黑白不分，讓人連茶飯都咽不下。”
“唉，這戚芳看着也是良人，偏偏瞎了眼遇到那萬圭，真是羊落了虎口。”話題又扯歪了。
有個冰冷的聲音說到，“依我看，是那戚芳太弱太蠢，空有一副皮囊，沒心思習武，成日被仇敵耍弄，殊不知她活該如此，空心菜被戕害至死，深受其母之咎。”
夏天轉過頭去，這客棧二樓茶座旁正鬼魅般地站着一個長髮披肩，一身長袍的女子。
此刻她正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裏，夏陽映着她的長髮，微風吹着她的袍角，她陰悽悽地笑了一下，但焦黃僵木的面目上，卻沒有絲毫笑意。
大夥連打好幾個寒噤，這女子好像是剛從墳墓中跑出來的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夏天也深深打了個寒顫。
那女子可不是銅先生，面具完全不同，身形也大相徑庭，這人還是個女子，會是誰呢？
他疑慮未解，另一個更加冰冷的聲音如刀割一般劃過。
“哼，該死的明明是那些手段腌臢的男人，負心無義，貪得無厭，這些男人，都該死。
夏天眼睛一縮，青銅獸首面具，赫然是銅先生從客棧上房中走出來。
他原來早就在這兒入住了。
“銅先生，”他心中一喜，歡快道，“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先生。”
銅先生冷冷說到，“才兩天沒見，怎麼跟個女人一副作態。”
這銅先生言語之間作態，似乎是既瞧不起男子，也瞧不起女子，也真不知他能看上哪類人。
夏天心中汗顏，他忽然覺得這銅先生二十年之內都會是這種作態。
然而正當他要力邀銅先生來坐時，一隻手按在他的手臂上。夏天轉過頭，只見無情姑娘眼眸如流水，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他才注意到有不少人已經拔劍起身，其中赫然包括上官海棠和鐵手。
空氣霎時間冷了下來，後廚飄出來的煙火彷彿也抖了抖。
上官海棠突然掏出一枚黑鐵金令，喝道，“銅先生，在下正覆命調查沈浪沈家的滅門之案。”
“哦，與我何干？”銅先生自顧自地走入窗邊，望着外面。
“有人親眼目睹你在沈府滅門的時候出現在現場，”上官海棠已將暗器點穴釘置放手心，“敢問那人可是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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