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深水
陈绝音也收了手。
雄娘子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可怕，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在关心自己前途，還是在关心水母阴姬這個人。
中原一点红虽然冷傲,却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出手时候，于是收了剑离开仓库,似乎已独自去别地方寻找剑谱。
雄娘子总是不会跑,他现在离开,一会再回来是,难道還会失手不成？
中原一点红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沈百终。
湖中。
巨石。
碎裂巨石。
“你输了。”沈百终淡淡道。
水母阴姬吐出一口血来,双手死死握住胸口绣春刀向推，一边推一边笑，“你說沒错。”
“你不要动。”沈百终皱眉道，“刀如果拔.出来，你会死。”
“难道你不准备杀我？”
“即使要杀,也要先审再杀。”沈百终道,“因为我并不清楚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
“哦？你還有不清楚？”
水母阴姬手上流出血来,血顺着刀流,一直流到她衣袖上。
她還沒有松开刀刃。
“每個人都会有不清楚。”沈百终盯着她睛，缓缓道，“這個世上也从沒有万能人。”
水母阴姬沉默片刻,叹道，“這個道說来简单，却也不是谁都能真正懂。”
“你想什么？”水母阴姬突然道。
“剑谱。”沈百终道,“是不是你让雄娘子去偷独孤九剑剑谱？”
“是。”
沈百终有些吃惊，因为他并沒有从水母阴姬武功中看出半点独孤九剑影子。
武功到了他這样地步，任何功法，即使是只看了一，也可以将其心应手。而水母阴姬看起来也并不是像是会偷盗小人。
“我并沒有想要那本剑谱。”水母阴姬缓缓道，“我只是为了让雄娘子不要再来找我。”
“为什么？你還喜歡他。”沈百终道，“你甚至为了他与公孙大娘联手。”
“那是因为静已经死了。”水母阴姬痛苦道，“静是司徒静，我和他女，她已经……我又怎么能让雄娘子见到一個活着女？”
沈百终白了。
“所以你叫他去偷独孤九剑剑谱，只是因为你认为他绝对办不到。”沈百终道，“他既然办不到，你自然有了借口不让他见司徒静。”
“沒错。大内皇宫已是世上戒备最森严地方，如果那都挡不住他，還有什么地方可以呢？”
這一点倒是水母阴姬想错了，她凡换一個地方，雄娘子也绝不能完成任务，因为他最擅长是假扮女人，而皇宫中最不缺是女人。
只要找個不收女人门派，雄娘子会吃瘪。
少林寺很不错，大师非不收女人，也绝不会对女人动心。
這却也并不是什么好借口，此過后，守宫门要换一批人了。
陈绝音已顺着石路来到巨石上。
沈百终松开刀柄，道，“替她包扎。”
這时又有一人来到石上，道，“蓉蓉已经来了，公孙大娘伤交给她吧，她医术也是不差。”
“嗯。”
這個人当然是楚留香。
至于陆小凤，此时却還在楼上与宫南燕交手。
面对漂亮女孩子，陆小凤下手总是要轻一点。
因为他总是认为女孩子活在世上已很不容易，江湖中女孩子更难，而混江湖好看女孩子更是要再难一点，所以此刻他也并不愿意伤到宫南燕。
无论如何，要抓人家师父，总是亏。
“你让开！”宫南燕嘶声道，“再不让开，我杀了你！”
陆小凤摸摸胡子，拧身躲开宫南燕匕首，一伸手，够起一個板凳来，当作了临时武器。
“你总能過去，又何必着急呢？”
“我当然可以過去。”宫南燕冷冷道，“可我過去时，她已经死了！”
板凳被踢了一脚，碎裂开来炸了一地。
“我保证沈百终并不会杀她。”
“我不信。”宫南燕大喊道，“你让我過去！”
陆小凤不說话，宫南燕根本看不清他如何出手，也看不清他动作，只是前一花，手匕首到了陆小凤手中。
刀柄夹在陆小凤两根手指中，好像本是他自己刀。
宫南燕冷汗流出，她嘴唇也已在颤抖，她知道陆小凤意思，他虽沒有說话，却行动表达了一切。
“你只需要再等一等。”陆小凤微笑道，“像你這样女孩子，還很年轻美丽，時間還有一大把，为什么不愿意等一等呢？要知道无论是什么人，一辈子都总要等一等。”
陆小凤說着說着，却突然顿住了，因为宫南燕泪已落了一地。
“我求求你，只要你让我過去，我什么都肯答应你！”宫南燕哽咽道，“见不到她，我情愿立刻去死！”
陆小凤怔住。
“你可以把我穴道点住！”宫南燕道，“只要把我内力封住，我再也不能动手了对不对？算我有内力，也赢不過沈百终呀！”
话已至此，陆小凤還怎么能够拒绝她？
他只有跟着宫南燕過去。
陆小凤当然也已点住宫南燕穴道，他做情虽然随，却从不会大意。
至于地上瘫坐雄娘子，還有谁会在乎他呢？像是中原一点红想那样，他总是跑不了。
公孙大娘已经昏迷，苏蓉蓉将药粉洒在公孙大娘伤口上，替她止了血，又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巾来替她包扎，她做這些时候，宋甜和李红袖在楚留香身边，好奇地盯着沈百终看。
陈绝音站着站着，黑了脸，移了几步挡住她目光。
楚留香有点想笑，咳嗽几声，忍了下去。
“公孙大娘和金九龄为什么可以在神水宫中活动？”
“金九龄是谁？”水母阴姬怔住，“我从沒有听說過這個人。”
“你沒有？”
水母阴姬似乎想起来什么，犹豫道，“莫非你在說以前很有名气那個六扇门捕头？”
“是。”
“我不认识他。”水母阴姬冷冷道，“我从不和男人讲话，你是和我讲话第個男人。”
第一個当然是雄娘子。
這话听起来很奇怪，不過沈百终并沒有在意，而陈绝音虽然在意，却绝不会在沈百终与别人谈话时插嘴。
“那個与公孙大娘在一起人是金九龄。”沈百终平静道，“既然你不认识他，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同意公孙大娘进入神水宫，又为什么会把苏蓉蓉、李红袖、宋甜這三位姑娘关起来。”
“因为公孙兰想做我朋友。”水母阴姬道，“這三個人是她送给我礼物。”
楚留香暗叹一声，看来公孙大娘留下他這三位红颜知己命，只是为了讨好水母阴姬。
“最后一個题。”沈百终道，“你认不认识宫九？”
水母阴姬摇摇头，脸上露出一种很茫然神色。
看来天一神水丢失确实不是她故意。
若她知道无花盗取天一神水這件会害死她女，恐怕也不会对天一神水疏于看护。
沈百终点点头，接過陈绝音双手捧上来绣春刀插.入鞘中，扭头看向正走過来陆小凤。
“你已了？”陆小凤道。
“我了。”
陆小凤点点头，接着道，“這位姑娘是……”
他话還沒說完，宫南燕从陆小凤背后扑了過去，扑向躺在地上水母阴姬。
水母阴姬本来冷漠睛看到她时，却也流露出很温柔神色来，缓缓道，“你怎么来了？我让你呆在你三姐地方。”
“我怎么会不来？”宫南燕痛哭道，“我怎么忍心你一個人呆在這？我怎么能放心你呆在他中间？”
陆小凤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這话倒好像把他說像是土匪一般了。
水母阴姬挣扎着抬起手，摸了摸宫南燕头发，在她脸上留下一串鲜血来。
宫南燕哭声更大。
水母阴姬突然动了动，勉强向四周看去，道，“他呢？”
宫南燕哭声立刻停下，也道，“你說谁？”
“是他。”
“你现在還想着他？”宫南燕瞪大睛，冷冷道，“他一看到你输给沈百终，吓连狗也不如，已经瘫在地上很久了！”
水母阴姬叹了很长一口气，道，“他胆子本来很小。”
“那么你究竟喜歡他哪一点？”宫南燕一字一字道，“他胆小如鼠，对你也只剩下害怕，心只想着他女，你到底喜歡他什么？”
水母阴姬叹道，“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宫南燕笑了，“你竟然說你也不知道，那么我又算什么？你为什么不肯好好看看我？你知道我有多讨厌這一张脸么？我每天照镜子时，都恨不拿刀刮花自己！可我一想到你是喜歡這一张脸，我又，又不敢了……”
水母阴姬沉默了许久，愧疚道，“是我对不起你。”
宫南燕低着头不說话。
沈百终突然道，“你有沒有叫人過来？”
陈绝音点头，道，“面已有三队人马在等，随时可以攻进来。”
“好。”沈百终道，“水母阴姬、雄娘子、公孙大娘這三人带走，金九龄送去给六扇门英万英先生那去。”
陈绝音远远看向岸上惊慌失措女弟子，恭敬道，“那些人怎么办？一并抓走還是地格杀？”
“她沒有做什么错。”沈百终摇摇头，“让她留在這生活，你从手下抽一個人過来，帮助她和界接触。”
“是。”
在這时，谁也想不到情发生，宫南燕竟突然从袖中抽出了一把短刀，噗嗤一声扎进了水母阴姬胸口。
她甚至担心自己失去内力扎還不够深，竟又向下按了按。
“你在干什么？”陆小凤吃了一惊，立刻向前快步走去，因为他觉宫南燕神色一直有些不对，故而也一直暗暗关注着她，此发生以后，他竟是第一個回過神来。
沈百终看了一，拦住陆小凤，摇了摇头。
這把刀看准了原来伤口捅，水母阴姬已不会再有救。
水母阴姬也吃了一惊，痛呼一声，颤声道，“你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疯了！”宫南燕揪住水母阴姬头发向前拽起，吃吃笑道，“我杀不了雄娘子，要杀了你！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既然你心只有他，那么我要和你一起死，這样总算赢了他一点，你說对不对？”
话音刚落，宫南燕竟不知咬破了何时藏在嘴毒.药，猛地咽了下去，当下死在了水母阴姬怀。
水母阴姬紧紧搂住宫南燕身体，目中流下泪来，“你为什么要這么做？”
這情发生实在太快，谁也沒有想到宫南燕竟会是如此骄傲病态女孩子，谁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想杀死水母阴姬，连带她過来陆小凤也沒有想到。
风好像突然冷了一些，寒风吹過宫南燕逐渐变冷尸体，吹過她瞪大双，直叫人胆寒。
這胆子最小宋甜已躲在了楚留香身后，连睛也不敢睁开。
李红袖更是为這样感情流出泪来。
水母阴姬突然狂笑起来，笑了一会，又开始伏地痛哭，等她抬起头来时，已叫人分不清她是在哭還是在笑，看起来已和疯了沒什么两样。
“沈百终！”水母阴姬喊道。
“我在听。”
“我想求你一件。”水母阴姬淡淡道，“只有這一件，独孤九剑剑谱在瀑布后面石盒子，你随便找一個弟子去拿吧，她自然不敢不给你。”
陈绝音冷哼一声，飞身而出，跃到岸边，拨开那些早已吓傻弟子走进瀑布。
“你要求我什么？”沈百终道。
“我求你不要管我。”水母阴姬突然坐了起来，将宫南燕身体打横抱起，搂在了身前。
她竟好像突然有了些气力，无论是谁，也看到她早已染红衣服，知道這個人只不過是回光返照而已。
沈百终似乎已看出什么，点点头，道，“我走吧。”
宋甜犹豫道，“我不救她么？”
楚留香摇摇头，道，“甜，不要那么多了，我走吧。”
宋甜心奇怪很，看看苏蓉蓉，又看看李红袖，最后看向走在最前面锦衣卫指挥使，可她又偏偏不敢去沈百终，只有把疑惑全部吞回肚子。
巨石上已无人。
水母阴姬长叹一声，一掌拍碎早已遍布裂痕青石，随着石块沉入水中。
漆黑。
世上最黑暗地方恐怕是水中。
很深很深水中，是透不进半点阳光，而你之所以觉這地方黑暗，除了沒有阳光之，是因为心害怕。
很少有人会到這么深水去，现在水母阴姬去了。
她呼吸已逐渐困难，可表情却是从沒有過平静。
宫南燕头发在水中四散开来，水母阴姬虽早已看不到這些，却還是能感受到柔软。
头发如同绸缎，轻轻缠绕住水母阴姬手臂。
你說她有沒有后悔？
她是不是已经后悔了？
真正爱她人只有宫南燕一個，为什么她不肯放下雄娘子去選擇宫南燕呢？
其实她是不是已爱上了宫南燕？
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会去打扰她。
神水宫潭水，已永远不会再有人去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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