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滴滴滴（十八）
办公室内,一個中年女老师恨铁不成钢的将一张试卷砸在办公桌上，她对面站着一個长发女孩，女孩脸上是毫不在意的表情,她瞅了一眼试卷,笑了一下,“老师,我這次不就比上次低十分嘛？不用這么生气吧？”
“你還好意思笑？”老师怒气冲冲的看着她,“总分十分，上次好歹還二十分！”
“老师，我看不懂试卷嘛。”王戈沒脸沒皮的站在办公桌旁,她的站姿還算挺直，但是說的话以及态度就有些吊儿郎当了。
“你入学进来的时候，成绩是全班前十。”老师快要被她气死,深呼吸了下，放缓了语气才继续說道，“那次考试,据說還是在你沒发挥好的前提下吧。”
在沒发挥好的情况下，還能考前十，当时的老班对她有多喜爱和满怀希望,现在也就多失望。
這位在初中时极其优秀的学生,升了高中之后,却宛如变了一個人,成绩一落千丈,性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初中时候的活泼开朗变成了阴沉难以接近。
高一和高二的时候，她都沒有放弃這個学生，除了上课时经常盯着之外,在放学时還经常把她留在办公室谈心，但是效果甚微。
她左想右想，感觉問題可能出自在王戈的家庭状况上，于是打算上门家访。
那次家访她沒事先跟王戈說，而是在周末直接去了王戈家。
出乎她意料，王戈家很大很豪华，父母在见到她来家访也很热情，不過王戈却不在家，貌似是出去玩了。
她在王戈家待了一下午，将王戈的情况一一详說，王戈的母亲表情很担忧，說自己也不知道王戈为什么会性格大变，等王戈回来一定会跟她好好聊聊。
王戈的父亲连连点头，說老师辛苦了，有時間一定要常来。
客套了一会儿打算离开的时候，她看到有保姆从楼上下来，身旁還牵着一個大约两三岁的男孩儿。王戈的父母看到小男孩，脸上都露出宠溺的笑，连忙迎了上去。
她多看了小男孩几眼，心下猜测王戈的转变，可能和這個小男孩有关？
看小男孩的年纪，和王戈的性格转变的時間差不多。
她叹了口气，這就涉及到别人的家务事了，她总不能指着别人的鼻子让他们不重男轻女吧？
从那次家访回来后，老师虽然還沒彻底放弃王戈，但也知道這道内心的槛，只有王戈自己能化解，旁人或许可以拉她一把，但是最终的造化，還得靠她自己。
“你看班裡的谭文艺。”女老师叹了口气，“她刚进班裡的时候成绩中下。”
說中下都是好听的說法，实际情况是，谭文艺的成绩一直在倒数。
“但是她沒有放弃自己，一直有认真学习，努力的理解自己不懂的题。”老师抽出谭文艺的试卷，“她這次的考试比上次又进步了。”
谭文艺和王戈可谓是两個极端，一個入学前成绩好，后面原来越差；一個前面差，但是经過努力却越来越好。
最近半年她每次把王戈喊来谈话，总是会顺便說到谭文艺。
王戈沒吭声，她以前压根对谭文艺沒啥关注，直到半年前，老班开始频繁的提到谭文艺，她才开始将目光放在谭文艺身上。
在王戈神游天外的时候，听到老班继续說道：“那孩子外表柔弱，其实内心很坚强。她家裡情况很复杂。”
老师抬眸看了王戈一眼，“作为同学，你们要互帮互助。”
王戈敷衍的点头說好，然后又听老班唠叨了一会儿，才离开去上晚自习。
等她到班裡的时候，上课铃声正好响了，她看到赵雅琳坐在座位上发呆，林梦涵的位置空着，人沒来。
不過她也沒在意，几人经常性翘了晚自习，今天林梦涵沒来，明天指不定就是她自己沒来。
外面好玩的东西那么多，谁想待在学校裡啊。
赵雅琳趴在课桌上，两眼呆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王戈看不得她這幅有气无力的模样，拽了她头发一下，在赵雅琳发痛的惊呼声中，王戈问：“咋了，這么消沉，你失恋啦？”
赵雅琳摇头：“我在想一件事。”
“啥事？”
“在想我要不要好好学习。”
“……”王戈被她這话惊得目瞪口呆，“不是吧，你要好好学习？”
赵雅琳点头，還沒继续說话，教室门口走进来一個人。
是迟到的林梦涵。
林梦涵低着头走进教室，在路過谭文艺的座位时，她脚步顿了下，快速的看了谭文艺一眼。
谭文艺和她对视，发现她眼睛红得不像样，不仅红，還有些肿，看起来像是才哭過。
林梦涵有些狼狈的挪开视线，默不作声的走到自己座位，一屁股坐下之后，也发起呆了。
“我跟你說，刚刚赵雅琳說要好好学习。”王戈用胳膊肘捅了下林梦涵，“搞笑吧？”
林梦涵点头，又摇头，也不搭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发呆。
王戈看了看林梦涵，又看了看赵雅琳，发现俩人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陆榕和廖栖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廖栖眼裡有些惊叹，原来陆榕的办法真的有用。
【牛。】
明明给陆榕发了條消息。
为了听到几人說了什么，明明特意换了個只跟几人隔了一個座位的位置，用书本挡着脸，偷听着几人的对话。
王戈几人在安静了一会儿之后，赵雅琳主动开口說道：“我家裡的情况你们都是知道的，我单亲嘛，我妈一個人养我很累的。”
她趴在课桌上，语气有些复杂，“我在想，如果继续這样混下去，以后我拿什么给我妈养老，我可能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更别說给她好的生活條件了。”
“很有可能长大了我還要啃老。”赵雅琳說到這，语气特别低沉，“我不想继续這样下去了。”
本来她說出這话，是抱着被王戈和林梦涵嘲讽的心理准备的，但是出于她意料，俩人都沒发出那夸张又虚假的笑。
林梦涵嗯了一声：“其实我今天也有想到這個問題，我家裡的問題也很糟糕，我爹……喊他我都觉得恶心，我想离开這個家。”
“现在规划還不算迟。”王戈在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对俩人說道，“不過以你们的底子，想要好好学习，只能复读一年。”
林梦涵和赵雅琳点头。
“說起来，谭文艺家裡是什么情况，你们知道嗎？”王戈想起老班說的话，生出几分好奇心。
提到谭文艺，赵雅琳和林梦涵更沉默了。
林梦涵的眼睛红红的，听到這话更红了。
因为她家裡的情况，她经常眼睛红红的来上学，所以王戈和赵雅琳都沒问。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因为家裡？
林梦涵低声說道：“我和她住在一個小区，对她家情况知道一点。”
“她是单亲，跟着妈妈，然后妈妈前几年再婚，婚后又生了一個孩子，据說她继父的脾气很差，经常对她非打即骂。”
這话說完之后，王戈和赵雅琳都沒吭声。
王戈突然用笔狠狠戳了下纸，嘴裡骂道：“垃圾。”
這声垃圾不知道是在骂谁。
“王戈，赵雅琳。”林梦涵的声音含着哭腔，“我們這是在校园暴力谭文艺，是吧？”
“我真不是個东西，成绩差就算了，還這么垃圾。”林梦涵将头埋在课桌上，语气哽咽，“我现在很愧疚，我可以接受自己的懒，自己的成绩差，但是我怎么就做了那种事？”
赵雅琳被她說的内心惶惶不安，王戈紧紧抿着唇。
“等放学，我們去跟谭文艺道歉吧。”王戈突然觉得好累，她回顾這三年，這才惊觉自己做了多少垃圾的事情，尤其在知道谭文艺的家裡情况后，更是觉得自己是個垃圾。
林梦涵和赵雅琳疯狂点头。
今天的晚自习時間对于几人来說无比煎熬，几人既期望能早点下课，又希望時間過得慢一些，能让她们想想该怎么和谭文艺道歉。
【牛。】
明明再次给陆榕发了條消息。
太牛了，看似什么都沒做，但是事情的走向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晚自习下课的时候，王戈几人扭扭捏捏的跟在谭文艺身后，想等人少的时候再拦住谭文艺跟她道歉。
不過這個時間点，一直到校门口都是人。
在跟着谭文艺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赵雅琳有点等不及了，正打算也不管人多不多，丢不丢脸都先道歉的时候，一個中年男人走到谭文艺面前，男人看起来很斯文，他自然的按住谭文艺的肩膀，将她背在身后的书包拿到自己手上，笑着說：“我今天加班，路過学校想着顺便接你回家。”
王戈几人离谭文艺很近，她们能听到男人的說话声，但是因为角度原因，看不到谭文艺脸上的表情。
“……爸。”
她们听到谭文艺怯怯到有些紧张的喊声。
“明天再道歉吧，她爸都来接她了。”赵雅琳有些沮丧，“明天一早上我就去跟她道歉。”
林梦涵跟着点头。
王戈却皱起眉头，直直的盯着那個男人。
男人低头看向谭文艺的目光，透着深沉和一些其他的情绪——
王戈眼皮狠狠的跳了一下，拉住林梦涵和赵雅琳的胳膊，“我們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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