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荒村(2)
黎青摸了摸身上的羊绒大衣,渐渐回暖的感觉让他好似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他是宁市人,从小不爱看书,学习成绩在班上不說垫底,但也称不上好,幸而跑得够快,其他各项体育运动的成绩也十分优异,所以最终是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特招进了一所重点大学的体育系,毕业后顺理成章做了宁大附中的体育老师。
一般高中的体育课,都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存在,而体育老师也是全校被請假最多的老师。
黎青摸摸鼻子,也不知道三天后他能不能活着离开這裡,不然他大概就要請一辈子的假了。
身上不再寒冷,又因为接连三天沒日沒夜地操持奶奶的丧事,缺乏休息,胡思乱想中,黎青模模糊糊地睡了過去,甚至還做起了梦。
梦境很乱,大多是平日裡与奶奶相处的画面。
黎青睡得很不安,身体不知是因为寒冷還是其他原因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朦胧间似乎有一只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温暖又缱绻,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紧接着他就被吓醒了,潜意识裡心脏陡然落空,实际上额头重重撞在前座的靠背上,司机沒有起伏的刻板声音在驾驶位上响起:“永安村到了,請旅客们带好随身携带的行李物品在前门下车。”
黎青這才发现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晨曦的微光透過车窗洒进来,他看了眼运动手环上的時間,正好六点。
车内众人陆陆续续站起身,黎青看向身旁的高大男人,对方穿着白衬衫和烟灰色羊绒开衫,下/身是烫得熨帖的西装裤,即便坐了几個小时的长途车,也沒有丝毫褶皱。
黎青暗暗佩服的同时不舍地去脱身上的大衣。
“我不冷。”男人神情冷淡,声音却出乎意料地温和,說完便跟随人流出了中巴车。
黎青嘴上颇为不好意思,但身体還是很诚实地将大衣裹得更紧了些。
“按照客运合同,我会于2月4日早上六点再来
接各位返程,并在村口停留一個小时,過时不候,祝旅途愉快!”
司机例行公事般通知了一句,车门刷的合拢,不大的巴士像個小炮弹一样调头,沿着来时的路冲了出去,消失在盘山公路的转弯处。
众人手提旅行包站在原地,看着司机逃命似的速度面面相觑,只有那個坐在黎青身旁的男人已经开始打量他们所处的村子。
脚下是干燥的黄泥路,枯黄的杂草丛裡歪歪斜斜地竖着一块石头矮碑,上面用朱红色油漆写了繁體的永安村三個大字。
不過可能是因为尚未干透石碑便被直立起来,红漆顺着字体流淌,仿佛数道血泪,诡异得触目惊心。
黎青忍不住皱眉,移开视线,听到老廖正在友善地询问半途上车的男人:“我叫廖正国,不知這位兄弟怎么称呼?也是来永安村旅游的嗎?”
男人略点了下头:“陆燃。”
晨光下,黎青才发现他很年轻,二十七八的年纪,下颌微收,身姿挺拔,似乎很谦逊,但黎青却在這种礼貌的姿态下看出了对方明显的疏离和淡漠。
有老廖打头,剩下四男两女六個npc也都纷纷作了自我介绍,黎青趁机记住每個人的特征和姓名,否则作为驴友叫不出同伴的名字這乌龙可就大了,說不定還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行八人大部分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路說說笑笑地往村内走去,看得出来新环境让他们有种野外冒险的刺激感。
這是個不大的村落,尽管天色尚早,但许多人家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偶尔能看到拿着簸箕的妇人进出忙碌的身影。
一切就像村子的名字一样,显得格外平静安逸。
然而看到石碑那一刻就萦绕在黎青心头的那丝不详非但沒有消退,反而加重了,這样的小村落会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老白毛,白又白,两只眼睛凸出来,东躲西藏沒人爱。”
清脆的童谣由远及近,黎青循声望去,只见四五個穿着破旧棉袄的孩子正在追逐打闹。
好诡异的童谣……
黎青心中一动,据他所知,很多民间童谣都是由流传乡野的奇闻异事改编而成,說不定会跟任务要求的那個秘密有关,想到這他正打算开口询问。
“几位是从山外面来的?”少女特有的甜美嗓音拉回黎青的注意。
来人是個十七八岁的姑娘,大眼睛翘鼻子,可能是生活在山裡的缘故,皮肤微黑但泛着健康的光泽,一條大/麻花辫垂在脑后,淳朴又美丽,她双手抓着個木盆顶在胯上,显然是刚洗完衣服回来。
“是啊!”
一看到美女驴友团裡的几個小伙子都激动了,呼拉拉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搭讪。
少女被他们热情地样子逗乐:“我叫小萝,听你们的意思是要在咱们村待三天,如果還沒找好落脚的地方不如就去我家吧。
村子裡很少有山外头的人来,家家户户人口不多,除了我們家,還真沒有谁家会有這么大的地方可以同时招待八個人的。”
小萝十分热情,而且众人本就有找地方吃饭住宿的打算,便欣然跟随前往。
边走边聊,黎青从小萝口中得知,她的父亲正是永安村的村长,家中除了父母,還有個年迈的奶奶和五岁大的幼弟。
黎青沿路打量两边的房舍,這时已经有其他年长的村民注意到這队浩浩荡荡的外乡人,他们大都坐在各家的屋檐下抽着旱烟,表情木讷,浑身散发着行将就木的死气。
“靠,那几個老家伙看起来好吓人!”驴友团中那名穿深紫色羽绒服的青年叫李明华,此刻对上老村民浑浊的眼珠低声咒骂了一句。
“人老了不都這样?在你小子眼裡,除了美女,别的人不都长一個样?”走在他旁边的女生沒好气地翻了個白眼,又带着妒意地瞥了瞥前面带路的小萝。
“嘿嘿,慧慧你這话說得就不对了,应该是除了吕慧慧,别的人在我眼裡长得都一個样。”
李明华笑嘻嘻地舔团裡的妹子,吕慧慧像只漂亮的孔雀,骄傲地哼了一声,别過头去。
“对了,小萝,我們刚刚在村口听孩子们唱什么老白毛……”黎青放不下对童谣的在意,试探地开口。
“嗐,以讹传讹的瞎胡闹罢了。”小萝移开与黎青接触的视线,含混地答了一句,似乎对這個话题不想多谈,腾出手向众人指了指。
“前面就是我家了,几位還沒吃過早饭吧,我去叫我阿妈多煮点粥。”
小萝家确实挺大,连石
砌的门槛也比一般人家的高,进门是堂屋,当中一张大圆桌,右侧连着厨房,左侧有個小游廊通向天井。
不過地方虽大,却处处透着破败的气息,摆设的家具也十分陈旧粗糙,尽管收拾得很干净,却给人早已腐朽的感觉,就仿佛這裡很多年沒有人生活了一般。
“奇怪的违和感。”
“沒错。”黎青忍不住点头,然后才察觉到站在自己身边說话的人。
陆燃透過窗户看向天井,那裡长着一棵四五层楼高的大树,這树有些年纪了,树围粗壮,成年人伸直手臂估计也无法环抱。
深冬刚過,老树不知是死了還是沒到发芽的时节,树干上光秃秃的,粗大的枝丫直指天际,黎青认不出是什么品种,注意力被树下站着的男孩吸引了過去。
小孩穿得单薄,出神地望着大树,侧对着他们的脸蛋冻得红彤彤的,這孩子应该就是小萝的弟弟。
“你在看什么?你不冷嗎?快进屋暖和一下。”
几個小时前黎青自己也挨過冻,深知那滋味不好受,心中不由诧异村长家的大人居然会对這么小的孩子疏于照顾。
男孩听到声音转過头,面无表情地看了黎青一眼,接着站在树下发呆。
“他不冷。我們家的事情還轮不到外人操心。”
“卧槽!”
這回不止李明华,连黎青也被突然出现在堂屋内的老婆子吓了一跳。
這婆子佝偻着背,花白的头发稀稀拉拉地在脑后扎成一個小圆髻,而且她很瘦,瘦到皮包骨的程度,两颊凹陷,深浅不一的老人斑和皱纹爬满整张脸。
最可怖的是她的双眼,大概患有严重的白内障,眼珠被厚厚的白膜裹住,几乎看不到瞳仁,简直不像個活人!
“阿奶,客人们,开饭了!”小萝端了一大盆白粥从厨房裡出来,身后跟着個四十来岁的女人,手裡拿着两個菜碟,黎青猜她是小萝和男孩的母亲。
女人头发梳得整齐,脱了围裙,身上的衣服也干干净净,而且一看就很暖和,這让黎青更加疑惑,都說母爱最伟大,哪有母亲会自己穿得厚实而让孩子受冻呢?
难道不是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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