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菩提(七)
狐狸的鼻子最是灵敏,虽然被亲了個七荤八素,還是不忘记那渗人的血腥味正是慢悠悠地从司空月的后背传来。
即使裹着厚厚的绷带,那隐秘而锋利的血腥味依旧顺着风钻进少年敏感的鼻腔。
满面绯色的少年艰难地喘着气,水光淋漓的唇张合了两下有点不敢置信:“你受伤了。”受伤了還先要捉弄他,這人的痛觉神经是失灵了嗎?
司空月顿了顿,似乎不奇怪姜迟会发现。
反正已经亲到了,就算是小菩萨气得不想理他,他也认了。
司空月将少年压倒柔软的驼绒毯子上,明明从来沒有苛待過他,身量却還是纤薄得好似一叶纸笺,好像轻轻一折便要拗断了。
“疼,疼嗎?”血腥味這种东西,若是沒有发现還好,一旦发现了存在感就强烈到完全无法忽视。
小菩萨素白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司空月的后背,又不敢用力,只敢虚虚地扶着,忍不住蹙起眉有点紧张地望着他。
“早就好了。”司空月受罚不是第一次了,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什么伤能打倒我啊。”以往更狠的都有,盛夏时候用蛇鳞鞭子把他的后背打得皮开肉绽,连绷带都会被黏在伤口上,每次换药都必须将黏连的绷带硬生生从破损的血肉上撕下来。
那确实,血流成這样了還在恶作剧捉弄他呢。姜迟无语。
“你衣服脱了。”小菩萨說。
司空月怔愣了一下,邪笑起来:“喂,小菩萨,看不出来你居然還觊觎我的身子啊。”
姜迟沒忍住推了他一下:“我是看你的伤!”
“有什么好看的,到时候還吓着你。”司空月却拒绝了,似乎不是很想让他看。
小狐狸却觉得是司空月瞧不起自己,撇了撇嘴道:“你這算什么,以前我师兄受伤都是我替他包扎的。”
司空月立刻感觉到心上被人扎了一下,语气裡难免酸意弥漫:“你倒是同你师兄感情好。”
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姜迟恨不得上手去扒,威胁地露出两枚尖尖的犬齿:“你脱不脱,不脱我扒了你。”
司空月确实沒有說谎,他背后的伤着实是有些吓人。
少年宽阔的肩背上横七竖八地浮着数不清的鞭痕,每一道都是下了死劲打的,几乎不用想都知道当时整個刑室裡是如何血肉横飞,蛇皮鞭子是如何刮到完好的皮肉,直至露出森白的骨头。
姜迟的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司空月是司空太尉唯一的儿子,在整個汴京城都是贵公子中的贵公子,沒道理有人敢用這么残忍的手段折磨他。
“我早就說了你看了会害怕的。”司空月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背后那可怕的痛楚,语气依旧不着调。
“是……你爹干的嗎?”這是家暴阿喂!按照法律应该被抓起来的。
系统:“你醒醒,這裡是封建社会,父权大過天呢。”
太罪恶了。
小狐狸连声音都下意识放轻了。
司空月也不想叫小狐狸露出這样的眼神,莫名地,看小狐狸难過他的心也会跟着酸胀起来。
他好像真的沦陷了。
“我能治好你。”姜迟绷着一张小脸很认真地望着司空月,碧蓝眼瞳裡盈盈漂浮着破碎的水光。
司空月勾起唇角,懒洋洋地在少年粉白面颊上亲了一口:“只要看看小菩萨,我的伤便好了。”
然而這般讨巧,却并沒有招来少年的一声斥责。
姜迟伸手捧住了司空月的脸,說实话,司空月长得同他那位曾经美貌冠绝汴京的生母也有着几分相似,混着恣意而风流的少年意气,乍见之下也不免微微失神。
蓝眼睛的小菩萨扑闪着他蝶翅一般的长睫,湿软的唇肉印在了司空月的唇上。
司空月觉得自己的脑子裡轰然炸开一簇小小的烟花,微妙的电流顺着四肢百骸一直蔓延的心脏,剧烈的心跳声瞬间充盈了他的耳膜。
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那双藏着碧湖似的眼睛,和唇上柔软如云絮的触感。
明明自己方才才同他亲過,可是轮到被小观音偷袭的时候,司空月却显现出一种手足无措的青涩感,两颊上都瞬间要红得滴血。
“你发什么呆?”
姜迟亲完就立刻同人分开了,狐疑地眨眨眼睛,似乎有点不能理解突然陷入虚无状态的司空月。
小菩萨自己也不好意思,后知后觉到自己干了什么,小小声地告诉他:“你不可以把這個事說出去哦。”
司空月一开始還沒有理解他的意思,整個人都好像要灵魂出窍,飘飘悠悠地踩不到地上。直到他迟钝地回過神来,发现那时时刺痛他神经的伤口突然一点感觉也沒有了。
司空月這個时候难得出现了一丝空白,伸手去摸身后的伤口,却发现只能摸到一片光滑的皮肤。
伤口都消失了。
小菩萨皱着眉,不知道是不是在后悔,小脸都皱成了一团:“你发誓不可以乱說。”
司空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似乎還是沒有从這强烈的精神冲击中回過神来。
姜迟觉得司空月脑子好像有点問題。
他一颗心渐渐地提起来了,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司空月不会被他变傻了吧?
小狐狸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很不安分地在少年膝盖上打滚,又凑到了司空月面前小小声地吹气,试探司空月到底什么时候可以醒過来。
作死的后果就是下巴被人偷袭了。
司空月常年习武,要捉住這只活泼過度的小东西不要太简单。
姜迟瞬间炸毛,结结巴巴地看着眼前那张神色诡异的脸。
明明是在给你治伤,为什么要用這种好像初夜被人夺走了的凄惨眼神看我啊!
意识海裡的白毛小狐狸嘤了一声,“咻”地一下用尾巴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就算是這样,我也不会负责的。
小狐狸昂着下巴理直气壮地哼哼。
“我們私奔吧。”司空月說。
?
???
什,什么?少年瞳孔在惊讶中放大,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为,为什么私奔?”姜迟舌头都找不到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被你爹打傻了?”
司空月却嗤笑起来,好像在嘲笑迟钝的小狐狸:“逗你玩的,這你也信。”
小狐狸顿时感觉自己被羞辱到了,狐狸毛都竖起来,但是他笨嘴拙舌地吵又吵不過,气得要掉眼泪。
“好啦,不逗你了,我带你出去玩吧。”司空月笑眯眯地說,“就当偿還你的救命之恩了。”
姜迟有点犹豫:“可是你不是說我不能随便出去嗎?”
“管那么多呢。”司空月不守规矩惯了,满不在乎地拉起了姜迟的手,小菩萨不喜歡穿鞋子,赤白脚掌就這么踩在驼绒毯子上,被柔软的白绒淹沒了。
姜迟多好哄啊,也想不出這后面藏着的弯弯绕绕,当即就弯弯眼睛笑起来了“好啊好啊,我們去哪裡?”
“你想去哪?”
“胭脂巷。”他早就听說過胭脂巷是醉生梦死的销金窟,热闹得厉害了。
“……不行。”
“凭什么!你都去過!”小狐狸急了。
“你们出家人不都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嗎,你去哪裡干嘛?超度?”
姜迟被噎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换了個目标:“那你送我回琉璃寺吧。我想我师兄了。”
“……不行。”
“怎么又不行,不是你說随我挑的嗎?”
“好不容易出来了又回老地方去那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带你去一個地方,你一定喜歡。”
小狐狸满眼狐疑:“真的?”
司空月浮夸地朝姜迟行了個礼:“包您满意。”
“什么都好說,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
肌肉闪到他的眼睛了,可恶!
……
“哎,你听說了嗎,新送进宫裡的那些人,又是连宫门都沒进去就被赶出来了。”
天香楼裡纨绔们三三两两地环抱着美人,彼此交换着這些隐秘而桃色的传闻。
“赶就赶了呗,又不是第一次了,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要找人给他,找了這么多又看不上。”
贾筠冷着脸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熟悉的舞姬媚笑着黏過来却被他心烦意乱地推开了,语带杀气:“什么白狐之相,朱砂蓝眼,這样的人一出生就被当成怪物杀了吧。”
“哟,贾三,這几天怎么了,美人也不抱了一副谁欠了你钱的模样。”
贾筠当然不会和這些人說自己被司空月赶走的丢人事,阴沉着脸道:“关你什么事,把你家裡那几個打架的小妾处理好了沒有就在這裡多嘴。”
被推开的美人泪眼盈盈很委屈地望着他,贾筠心裡一软,伸手很粗鲁地把人拽到了怀裡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酒。
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他推开美人:“叫個漂亮点的小童過来。”
“贾三,看不出来啊,换口味了。”
另外两個人卢隐照和裴贤借着喝酒掩住了尴尬的面色。
贾三冷笑了一声,把玩着手裡的青瓷酒杯。
朱砂蓝眼……一道电流猛地刺到他的心头,酒杯从掌心滑落,骨碌碌地滚到桌案下。
“司空太尉,原来打的是這個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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