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104 平安符
她猛地頓住腳步,想也沒想地轉身，不過比她更快的,是已經注意到了她的老院長。
“是……小怡嗎？”
滄桑的聲音傳遞過來，成功令楊怡止住了正要離開的步伐。
說起來,從那次楊怡和老院長鬧翻,一氣之下走出這個家門後,就沒有再回來過了，直到現在不知不覺竟然過去了十多年了。
都說父女之間沒有隔夜仇，在心裏面老院長早就原諒了楊怡，楊怡又何嘗不是體會到了自己的錯誤，只是兩人都是執拗又彆扭的性子,雖然雙方都氣消了,卻誰也不肯先邁出一步低頭。
老院長在福利院中待了一輩子,除了養育裏面的那些孤兒，楊怡便是他唯一的親生子，又怎麼可能會不愛惜她,一直生氣到現在呢。
回想起來,或許自己當初不該對楊怡那麼嚴厲，她要喜歡那個混黑的小子就喜歡唄，有什麼大不了,然而，楊怡已經被他趕出了家門。
一時的氣憤，造成了父女兩人十幾年的相隔。
換成楊怡的內心，同樣也是。
不過,雖說十幾年沒踏足這裏，楊怡卻一直都有關注着福利院，關注着老院長的情況，事業成功後，更時不時地匿名接濟。
福利院從以前的殘破、窮、沒錢，發展到現在有模有樣，不至於爲孩子們的生活費而擔憂，便與楊怡的暗中救濟有很大關係。
或許老院長已經知曉了一切，所以纔會默默承受着吧。
好吧，是唐遠透露出來的，夾在兩人中間，當着一個莫得感情的隨風倒的工具人。
當初楊怡離家之後，老院長沒過多久就後悔了，他怕楊怡在外面受欺負，但始終拉不下臉來讓楊怡回家。
楊怡也是同樣，經歷了男友出軌，發現自己跟錯人之後，更沒臉回去了。
明明對待福利院內的孩子們，是和藹可親包容心大的模樣，卻在面對自己的親生孩子時，那倔脾氣就像頭牛一樣，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而楊怡無疑也是遺傳了老院長的這個性格。
直
到現在，楊怡聽說老院長生病才終於回到了這裏，卻在門外躊躇不前，直至碰見唐遠，被唐遠刺激之後，才踏了進來。
只是當她看到老院長的第一眼，唐遠的謊言便不攻自破了。
並非不想見老院長，該說是……近鄉情更怯纔對吧。
而老院長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楊怡定住了腳步，以及，並不平靜的，甚至可以說是波瀾起伏的內心。
“是小怡吧？”
老院長又開口了，尾音似乎帶着微微的顫動。
楊怡眼前突然一陣恍惚，似乎想起了剛纔的匆匆一瞥，老頭子好像變得更老了，頭髮都白了很多。
楊怡慢慢地轉過身，面對着從搖椅上站起來的老院長，輕輕應了一聲:
“嗯。”
這麼一看，老頭子確實是老了，也對，都六十幾快要奔七的人了。
而在確認了她的答覆後，老院長忽然三兩步走過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呵斥:
“這些年死哪兒去了？不知道我很擔心你嗎，要不是小遠告訴我你過得好，你是不是就想一直瞞着我，跟我徹底斷絕關係了是不是？！——”
“……”
楊怡也不甘示弱地反駁道:“當初不是你把我掃地出門的嗎？還叫我永遠不要回來了！回來幹嘛啊？讓你看笑話是嗎？！——”
“……”
總之，唐遠就這麼站在不遠處，牽着乖巧安靜的金毛大狗狗，擡頭望天。
旁邊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走過來，眼神明亮地問道:“是楊怡姐姐回來了嗎？”
其實現在的福利院中，曾經見過楊怡的孩子都已經長大成年離開了，少年之所以會認識，是在老院長的房間裏面過楊怡的照片，就擺在電視機旁邊，邊框擦拭得透亮，是經常有人拿起來看吧。
詢問當初一些大孩子之後，便知道了這段往事。
唐遠微笑道:“是啊，楊怡姐姐回來了，高興嗎？”
少年點了點頭，“我從沒見過院長這副模樣，院長應該更高興吧。”
雖然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叫喊不甘示弱，吵得面紅耳赤，但心裏其實是很高興的吧，少年看出來了，在老院長臉上，從未有過的活力。
到了最後，兩人終於停下來。
楊怡放下手上一直拎着的禮
物，“既然你沒事，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剛要轉身時，就聽老院長說道:“來都來了，先喫個飯。”
楊怡抿了抿脣，剛想說不用，耳邊便傳來了唐遠溫潤的聲音:
“院長說的沒錯，楊姐就留下來吧，孩子們都對你很好奇。”
配合着他的話，旁邊彙集過來的一幫小孩，小到三四歲，大致十二三歲，皆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這裏，看向陌生的楊怡。
“……”
想到自己剛剛和老院長的爭吵，都被這羣小屁孩看在眼裏，即使臉皮厚如楊怡，都不由微赧。方纔的少年也上前一步，眼神明亮地看着楊怡，開口說:“姐姐就留下來吧，院長一直都很想念你。”
“胡——咳咳。”
楊怡收回瞥向老院長的視線，望向唐遠身邊的一羣小孩，以前她待在福利院的時候，跟誰都玩得很好，現在那些夥伴都不在這裏了。
然而對這裏的感情，卻是從未改變過。
就像自己的家一樣，不，本來就是自己的家。
“楊姐在想什麼呢，若真想走的話，估計孩子們會傷心的吧。”
唐遠微微笑着說道。
楊怡卻瞪了他一眼，剛纔欺騙她的事還沒算呢。
不過到底，楊怡還是沒有再提出離去的話，而是問剛說話的那個少年:
“你認識我？”
她看出他是這羣小孩中年齡最大的。
少年點點頭，“楊怡姐姐，我經常看到院長拿你的照片出來看。”
“咳咳！”
“院長，你就別含糊其辭了，孩子們都看得出來的事情，其實你很想念楊姐吧。”唐遠在旁邊添油加醋道。
老院長剛想否認，就見楊怡轉過頭來，不知怎的便沒了聲音，生硬地轉移話題:
“都站在院子幹嘛，進屋裏去。”
說着，自己便先行了一步，彷彿後面有什麼猛獸在追趕一般。
唐遠朝楊怡微微一笑。
楊怡:“……”
她也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來唐遠有意在解除她和老頭子之間的隔閡，其實當年那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發展到現在，已經沒有什麼氣可生的了。
楊怡自然也清楚，當初老院長堅決反對她和那個混黑的男人在一起，也是爲了她好，只是自己實在太
叛逆了，又對喜歡慘了那個男人，不惜與老頭子鬧翻，老院長才會一氣之下，將她趕出家門。
事到如今，她已經不怪老頭子了，甚至覺得是自己的錯，不該跟他置氣。
爲了往上爬而出軌的男友沒什麼好提的，楊怡已經將這事拋在了腦後，差不多都忘記了。
現在，或許，她或許可以跟老頭子心平靜和地，聊一聊。
告訴他，自己當年做錯了。
不過，想法是一回事，當你說出口後的話語，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通俗來講就是，口是心非，死要面子活受罪。
楊怡最終還是留了下來。
午餐在室內喫完，做飯的是紅姨，待在福利院中工作也有很多年了，還是看着楊怡經歷了叛逆期，最後爲了一個混黑的男朋友被老院長掃地出門。
現在再次見到楊怡，她也很高興，以爲和老院長的矛盾終於化解了。
面對這位長輩一樣的人物，楊怡雖然沒有反駁，卻也沒有否認，只能呵呵地賠笑了。
喫完飯後，老院長回到房間內休息，紅姨對楊怡眨了眨眼，意味十分明顯，讓她去陪陪院長說話，畢竟那麼多年不見了。
楊怡遲疑了下，最終還是站起了身。
目送她的身影離開後，紅姨收拾着餐桌上的盤子，唐遠主動過來幫忙。
紅姨開口道:“其實他們還沒和解吧？”
唐遠點點頭。
“我就知道，這對父女啊，就是太固執了。”
紅姨笑了笑，接着說:“不過，這次還多虧了小遠你，希望他們能夠相互退讓吧。”
唐遠也笑了笑，道:“會的。”
清理完現場之後，唐遠從自己帶來的東西中拿出了一個盒子，交給紅姨。
紅姨:“這是？”
“平安符，麻煩紅姨給每個孩子都戴上吧。”
紅姨打開盒子，卻發現是一條條編織而成的手鍊，樸素，不是什麼貴重的物品。
數了數，發現連自己和院長都有份。
紅姨笑道:“好，有心了。”
唐遠在福利院中待了一天，直到下午過去，晚餐到來的時間，才見到老院長和楊怡的身影。
看樣子，兩人聊了一下午，這是一個好跡象。
晚飯結束後，唐遠就離開了，一同離開的還有楊怡。
坐上楊怡的車，踏着夕陽，飛馳在公路上。
唐遠坐在副駕駛，金毛大狗趴在後排，司機是楊怡。
“和解了？”
溫潤的嗓音打破安靜。
楊怡微微點頭，不過下一秒像是想起了什麼，兇惡道:“某人是不是忘記了早上欺騙我的事情？”
“院長確實感冒了啊，只是現在好了而已。”
“感冒？你之前還說從樓梯上摔下來？！”
“聽說罷了。”唐遠嘆了口氣，目光幽幽道:“還是說，楊姐想變成真的嗎？”
楊怡:“……”
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又鬆，不能打，畢竟是自己寵了十幾年的弟弟。
最終，楊怡只是瞪了他一眼，語氣顯得有些無奈道:“沒大沒小。”
在太陽落山前，車子停在了老小區大門外。
下車前，唐遠遞給了楊怡一個小盒子，笑容溫和道:
“給楊姐的禮物。”
“什麼東西？”
“一個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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