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案 作茧自缚（1） 作者：高不为 » 常成昊归案后，刑侦重案队的心理负担稍微轻了一些。沒有了陈年积案，大家的心情好了不少。技侦组帮着其它科室做了一些鉴定，重案大队快三個星期沒接過大案了，大家得到了短暂的休息。 黄一为终于搬开了压在自己心上的石头，看着近两年来收集的字母案的资料，他感慨万千。他把所有的资料收集起来放在了文件柜裡，白板真的只剩下了白板。黄一为默默祈祷着，白板不要再写任何东西。黄一为专门申請用那支从自己手裡丢失的枪，作为找回自我的纪念，姜局批准了。 黄一为抽空去医院看了阎刚，阎刚折了两根肋骨，需要休养一段時間。 黄一为向阎刚說出了实情：“那天我拿到枪不是要打你，而是打我自己。你信嗎？”他的目光充满了真诚。 阎队温和地笑了笑：“我当然信。我就是怕你把自己打死，才把枪夺過来的。我拿到那把枪后，觉得重量不对，我推断枪裡沒有子弹。后来才向你开枪的，你信嗎？”黄一为沒說话，两人对视一眼，会心地大笑起来。 黄一为說：“你掂枪的时候，我才明白的。我觉得他基本不可能给我們一把有子弹的枪，那样他就危险了。我推断常成昊不会犯這样的错误。我沒想到，你演技不错。” 阎刚說：“還是你好一点！”两人再次大笑起来。他们聊了很久，气氛很热烈，就初夏的天气一样。 黄一为迎来了另一個好消息，韩文君结束了稷州的工作，调回天阳了。黄一为亲自去高铁站把她接回了市局。韩文君正见姜局，黄一为等在外面，内心五味杂陈。 韩文君回来了，用视频通话了一年零三個多月，黄一为再也不用忍受相思之苦了。忧虑的是黄一为目前代理着重案队队长，无论韩文君继续在重案队当刑警，還是去技侦组当技术警察，黄一为都是她的领导。按照规定，他们是不能结婚的。姜局正在和韩文君谈话，今后的工作安排可能会影响他们一生的幸福。 韩文君从姜局办公室出来了，看着黄一为，脸上透露着幸福的微笑。黄一为想知道韩文君的工作安排，韩文君神秘地笑了笑。 她說：“我去档案室工作了，担任档案室主任。需要文字鉴定或声纹鉴定的时候，我才参与案子。”她沒好意思說，他们不在同一個部门了，問題解决了。 黄一为愣住了。他自己想了這么久的問題就這样解决了，他居然从来沒有這样想過。他可以继续当重案队队长，韩文君当档案室主任，他们的感情和工作都解决了。黄一为大喜過望，今天真是双喜临门。 转眼间到了7月初，稷东省虽然地处北方，但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办公室裡的年轻人买冷饮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谭海龙是刑侦重案队办公室的常客，来的时候通常都会带冷饮或者雪糕。 今天，谭海龙又来了，不仅两手空空，還一言不发。他失魂落魄地走了過来，找了個空座位一屁股坐了上去，最奇怪的是他连小霜都沒理。 冯川问：“龙龙，今天怎么了？空俩儿爪子就来了，還魂不守舍的。” 谭海龙抬头看了冯川一眼，什么话都沒說。 凌霜走過来问：“你今天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嗎？” 谭海龙盯着小霜，眼圈慢慢红了，他突然拦腰抱住了小霜。小霜猝不及防，觉得很尴尬，想用力挣脱，可是无论如何也挣不脱。大家都觉得谭海龙今天太反常了。正在惊愕的时候，大家惊奇地发现谭海龙流泪了。黄一为本来在办公室裡，听到外面很喧闹，走出来查看具体情况。 他对谭海龙說：“龙龙，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儿？你說出来，天塌不下来，我們大家都愿意帮你。” 凌霜也說：“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把我放开，有话好好說。一個男人家不要這么婆婆妈妈的！” 谭海龙看了看黄一为，又看了看凌霜，终于說了出来：“我妈被绑架了，我爸不让我告诉局裡。” 大家震惊不已，是谁敢绑架警察的家属。 黄一为对冯川說：“通知英特尔带上监听设备立刻去天阳华府龙龙家！”冯川打电话，其他人准备出发。 黄一为拍拍谭海龙的肩膀說：“龙龙，你放心。我們一定会把卢阿姨救回来的！” 黄一为带队到了谭海龙家，谭凤翔很不高兴。 他责怪龙龙：“不是告诉你别跟警察說嗎？這孩子，越长大越不听话了。” 黄一为急忙出来打圆场：“谭叔，不是龙龙說的。是我猜到您家出事了，我逼他說的。我們都是龙龙的战友、兄弟，家裡出這么大的事，您不应该瞒着我們。” 谭凤翔沉默了一会儿，說：“谢谢大家的关心。我本来想自己解决，既然你们知道了，也好，我就跟你们說說。” 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一段视频。视频是通過卢青梅的手机发過来的，手机目前已经关机。视频裡，卢青梅被反绑在一张椅子上，眼睛被黑布蒙着，嘴被胶带封着。画面裡一個声音說：“谭凤翔，准备1000万现金赎回你老婆，我给你10小时。手机不要关机，我会随时打电话。” “视频发送的時間是凌晨6:05，现在已经過了四個多小时了。”黄一为說，“英特尔，迅速安装监听设备，然后分析一下视频，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冯川去物业拷贝一下24小时内的小区监控视频。王仕琛走访一下附近的邻居，看有沒有可疑的人。” 谭海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默不语。 黄一为问：“谭叔，說一說你们有沒有什么冤家对头，尤其是卢阿姨最近有沒有得罪什么人？” 谭凤翔摇摇头：“沒有。我們夫妻一向诚实守信，合法经营，沒有得罪過什么人。我們的生活圈子也很简单，除了生意上的几個朋友，青梅有时候去逛逛街，练练瑜珈。我想不出来得罪了什么人。” 黄一为提醒他：“您好好想想，最近有沒有什么大笔资金往来，比如生意、借贷，又或者有沒有行为异常的朋友，比如破产或需要大笔资金的朋友。一张嘴就是1000万，在咱们市這么高赎金的案件很少，绑匪可能急需大笔资金。” 谭凤翔想了半天，說：“我实在想不起来。我已经让银行准备现金了，秘书和司机很快就回来了。” 黄一为說：“谭叔，交易的时候您必须坚持带司机或秘书去，然后由我們的人扮演司机或秘书。” 谭凤翔点点头，黄一为沒有继续问下去。黄一为觉得谭凤翔需要冷静一下，于是沒有再打扰他。凌霜和谭海龙陪谭凤翔坐在客厅裡，等绑匪的电话。 书房成了临时指挥部，黄一为正在和大家讨论案情。 彭鹰汇报了视频检验的结果：“视频背景裡很安静，几乎沒有什么杂音，应该是深夜拍摄的。目前能看到卢阿姨所在的房间，背景是彩钢墙。可以推断卢阿姨在一個彩钢铁皮搭成的简易房子裡。小区的录像還沒有看完，到目前为止沒有发现异常。龙腾汽修厂门外的小道上沒有监控录像，沒办法查。” 彭鹰不但把黄一为交待的任务完成了，還把可能有线索的区域查找了，黄一为很满意。 黄一为把目光转向了皮鹏：“1000万现金有多重？” 皮鹏思考了一下，說：“大约115公斤。” “也就是230斤。”黄一为用手指捏着下巴說，“這么重的东西，绑匪怎么拿走？大家想想。” 皮鹏說：“靠人工是不可能的，必须借助交通工具。” 黄一为說：“对。我觉得這伙绑匪很奇怪，奇怪之处有几個方面。第一，他们一定是穷疯了，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這是建国以来本市第一起赎金达到1000万的案件。第二，准备赎金的時間是10個小时，時間還算充裕，绑匪为什么要给這么长時間？第三，直接发视频传递信息，沒有给家属打過电话。现在离绑匪给的時間只剩下不到一個小时了，他们還沒来电话。总之，他们好像不太着急。” “是很奇怪，但目前只好等绑匪的电话了。”皮鹏說。 黄一为自言自语：“现在只能等电话了，如果他们不贪财，這就坏了。卢阿姨可能有危险。” 客厅裡，谭凤翔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是卢青梅的电话。彭鹰示意他一切准备就绪，谭凤翔接起了电话。 绑匪问：“钱准备好了沒有？”声音是用变声软件伪装過的。 谭凤翔說：“准备好了。” 绑匪說：“你带上钱，坐公交车到云度大厦3楼的咖啡厅，只准你一個人去。” 谭凤翔被气乐了：“你有沒有点常识，1000万现金重量就是230多斤，我一個人怎么可能拿得去？” 绑匪居然改变了主意：“那允许你带一個人。” 看到绑匪竟然让步了，谭凤翔提出了进一步要求：“一共230多斤，我要求我的秘书和司机都要去。”面对這样的事情谭凤翔還是很冷静的 “谭凤翔，你TMD還敢跟我谈條件，你是不是不想要你老婆了！”绑匪威胁道。 谭凤翔不慌不忙地說：“我当然要我老婆，但是你们要的现金数额太大了，即便三個人去，每個人也要拿七八十斤，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场的人其实都很佩服谭凤翔的冷静，小霜对這個可能成为未来公公的人更佩服了，而龙龙似乎司空见惯了。由此可见，谭凤翔能挣那么多钱，能做那么辉煌的事业，是在情理之中的。他這种大将风度也能够帮助警察尽快破案，至少他试探出了绑匪的态度。 绑匪拒绝了谭凤翔的意见：“你只能带一個人来。” 皮鹏示意谭凤翔多說几句话，为彭鹰寻找绑匪的位置争取時間。 谭凤翔想了一下，說：“那我就带我的司机吧，他是個男的。力气大一点，可以帮我拎东西。” 绑匪骂了一句：“谭凤翔，少跟我玩套路！只准你带女的，不许带男的，沒商量！” 彭鹰定位到了绑匪的手机信号，就在五一百货大楼附近。冯川带人迅速赶往五一百货大楼，彭鹰立即通過五一百货大楼的监控查找可疑的人。 谭凤翔又提出了要求：“我要跟我老婆通话。” 绑匪彻底急了：“少废话！等到了地方，会让你通话。千万别报警，否则后果自负！”說完，挂断了电话。五秒钟后，手机关机了。 黄一为用对讲机呼叫了冯川：“川儿，听到請回复。” 冯川回复：“队长，我是冯川。” 黄一为說：“绑匪已经挂了电话，你们快一点儿。到五一百货大楼后，一定要把商场的录像拷贝回来。” 冯川回答：“收到！” 彭鹰把所有出口的画面都放在了电脑屏幕上，仔细观察着进出商场的人。几分钟后，冯川带人赶到了。无论是彭鹰還是冯川，暂时都沒有任何收获，好在冯川把商场的监控录像拿回来了。通過与绑匪通话的內容和同時間段商场的录像对比，也许可以找出绑匪。 1000万现金装了三個大行李箱，凌霜开车，贺骏帮忙拎了两箱，谭凤翔拎了一箱较少的。贺骏把箱子全部放在了奔驰的后备箱，启动了汽车，准备出发。這时，谭凤翔的手机又响了，依然是卢青梅的号码。 绑匪冷冷地說：“谭凤翔，你真牛！竟敢报警！” 谭凤翔急忙解释：“我沒报警！” 绑匪打断了他：“少TMD装！我刚打完电话，警察就来了，你TM骗谁呢？” 谭凤翔问：“你說吧，到底怎么样才能放人？” 绑匪說：“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报了警，我的风险增加了。现在需要2000万，全部要现金。” 谭凤翔彻底糊涂了：“你TM疯了嗎？” 绑匪說：“你就当我是疯子，明天中午12点之前准备好。” 谭凤翔尽量拖延着時間：“我得先確認我老婆的安全，否则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绑匪說：“你会知道的。鉴于你的表现，我会给你一点小的惩罚！” 谭凤翔急了：“你想干什么？我老婆要是有個三长两短，我谭凤翔发誓让你不得好——”他本来想說不得好死，结果绑匪挂断了电话。 根据彭鹰提供的定位，附近的巡逻特警迅速到达了手机定位附近。這一次绑匪沒有关机，最后在一個垃圾桶裡找到了卢青梅的手机。 各组走访的警员都回来了，沒有什么发现。彭鹰也查了一遍商场的监控录像，過滤出来那個時間段打电话的人，一共有16人。目前，只好一一排查這16個人的身份，一一落实与他们通话的人。時間已经到了深夜，走访這16個人只好等到明天再說了。 另一個重要的线索的就是卢青梅的手机了，它曾经被绑匪使用了一段時間，上面发现了两個人的指纹。彭鹰破解了手机的锁屏密碼后，在相册裡发现了两段视频。有一段视频就是绑匪给谭凤翔发過的，警方已经检验過的那一段。另一段视频沒有见過，彭鹰把视频放在了电脑上。 视频裡，卢青梅被蒙住了眼睛。她颤抖着說：“老公，你一定要救我！钱不够，先把店和汽修厂转出去。钱沒了，我可以再赚回来。汽修厂保险柜的密碼，小田知道。你放心，我沒啥事……”卢青梅還想說什么，但绑匪停拍了。 视频只有9秒，到這儿戛然而止。经過仔细观察，黄一为觉得卢青梅背后的铁皮有一個小孔，裡面透出了一点亮光。彭鹰查看后，確認光线是自然光，并不是强光源形成的，可以确定视频是白天拍摄的。這一点与第一段视频不同，彭鹰還听出来卢青梅說话的时候有杂音，由于杂音太小了，分辨不出是什么声音。 冯川打断了黄一为的沉思：“黄队，背景有杂音，处理一下，也许能发现什么。” 贺骏随口来了一句：“那就让嫂子来一趟吧。”說完了，又觉得不合适，补了一句：“我是說让文君姐来一趟。” 其实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黄一为已经习惯了，不再像原来那样不好意思了。他知道确实该让韩文君出马了，局裡好不容易有了学過声纹鉴定的技术人员。 他对冯川說：“川儿，去打电话吧！”冯川答应了一声，出去了。 黄一为一直放在心上的是赎金的数额，1000万增加到了2000万，這一点太蹊跷了。2000万现金重量达到了460斤，绑匪怎么拿走？怎么安全逃脱？逃脱后怎么处理這些钱？ 黄一为走到了客厅，与谭凤翔、谭海龙和凌霜坐在了一起。 他问：“谭叔，您好好想一想。绑匪一张口就是2000万，您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谭凤翔无奈地說：“我确实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我有一些产业，现金大多数压在房产项目上，现金不太多。我东凑西借，1000万還能拿出来。2000万现金我真是拿不出来，除非把4S店和汽修厂转出去。钱倒是沒什么，为了救我老婆，我也愿意把店和厂子转出去，但就是時間太紧了，根本来不及。” 黄一为說：“這么說，明天中午前您很难凑够2000万了。” “我50多岁了，打拼30多年了，也算见過风浪。如果他们真想要钱，沒拿到钱，青梅暂时沒事。退一万步讲，如果青梅——”谭凤翔出奇地镇静，停顿了一下，“如果青梅已经死了，他们只想拖延時間，我再筹钱，其实就沒什么意义了。” 谭海龙突然站了起来，大喊道：“如果我妈真出了事，我就亲手杀了那些王八蛋。” 谭凤翔批评了儿子：“谁让你杀人了，亏你還是個警察！” 谭海龙還想說什么，凌霜拉着他的胳膊，强行把他按到了沙发上。 黄一为赶紧說：“谭叔，龙龙，你们别着急。绑匪還愿意和我們联系，說明他们的目的還沒达到。第二段视频拍摄的時間应该是今天白天。总体来說，卢姨应该沒事。這不是還有我們嗎？” 谭凤翔說：“一为，麻烦你们了。” “别客气，谭叔。”黄一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