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诗写梅花月 茶煎谷雨春(二)
鸳鸯姑娘這一开口,魏公子方才支起粗重的腿,气喘吁吁的坐在了座上,铜铃大眼瞪着,满是血丝,眼睛底下也陷了进去,瞧着十分憔悴,嘴裡還在碎碎念着:“這可怎么好,我命休矣……”
鸳鸯姑娘忙问:“公子,为何数日不见,你成了這般光景?妾身虽然不才,也愿意为公子分忧。”
魏公子叹口气,手指微微颤抖,鸾儿早把了一盏暖酒来,魏公子举起将酒一饮而尽,壮過了胆子,脸上竟還是一股惊惧之气:“這個……說来,只怕你们不信,小生,小生几乎被鬼怪吞吃了……”說着浑身筛糠似得发起抖来。
“鬼怪?”鸳鸯姑娘和她的丫鬟鸾儿对望了一眼,忙问:“公子,在何处见到的?”
魏公子似乎口干舌燥,费力的吞下一口口水,道:“小生本不愿說出,怕吓住你们,小生本想着,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可是眼下小生实在是担不住惊吓,茶饭不思,已然快要承受不住了。那鬼,就在烟雨阁的后园。”
我每日夜裡送夜宵,时时经過后园,可不曾见過甚么诡异,加上我平素就是個爱看热闹爱管闲事的,娘总說我连巷子口几只鸡掐架也要上前看几眼,更何况這种大事了,我一听,忙不叠直问道:“不知公子见到的鬼,是個甚么模样?”
魏公子哆嗦了一回,低声道:“那日裡,小生打烟雨阁回家,骑马回去,只听见身后甚么东西呼啸着,带着风声,嗤……嗤……的响,像是有东西冲小生丢過来了,小生闻声,只当哪個恶童顽皮,往大人头上乱掷,回头正要呵斥,却见竟是一個腐烂的人头,在后园裡,瞪着斗大眼睛,冲着小生落了過来,将小生吓得魂不附体,情急之中一夹马腹,马儿受惊,一路飞奔回家中,小生头也不敢回,只听那嗤……嗤……破风声不绝,及至家中小童闻小生呼唤声开了门,灯火通明,小生這才壮着胆子向后一看,却甚么也不见,空黑洞洞一片。”
“那日公子可看真切了?不曾把旁的东西错当做人头?”我虽只是個十五岁的小丫头,可是平生偏偏最喜听些诡怪传說,就算每日夜裡来,都要给烟雨阁送他们在我家点心铺子裡定下的点心,总得走夜路,可是但凡一听這些事情,总還是挪不动脚步,非要听個痛快。
魏公子急了眼,道:“小生自然也只愿是错看了,可是,当天夜裡,小生睡的正香,却又约略听见耳边嗤……嗤……声不绝,睁眼一瞧,只见那腐烂人头正挂在小生面前,咫尺之遥,口中喷出些腥臭气息,只在小生面前吞吐不止,說来惭愧,小生吓的裆裡湿了一片,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小生想尖叫,只发不出声音,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人头挂在小生面前不知道多久,再露出心满意足的样貌,忽然融于半空,不见了,小生這才行动自如……”
鸳鸯姑娘也倒抽一口凉气:“公子,莫不是魇着了?竟如此可怕,那夫人可也瞧见了?”
魏公子笆斗大的脑袋摇的拨浪鼓似得:“断然不是,自打那一次,小生但凡是在夜裡醒来,总能瞧见那個腐烂人头,在小生头顶高悬,时不时的,還能觉出,那人头冲着小生吸气,那個味道,就别提了……”魏公子脸上露出几欲作呕的神色:“小生身侧便是家中母老虎,可是每当那人头半夜裡来,小生只动弹不得,身边的母老虎却鼾声不绝,睡得正酣,小生既发不出声响,更无法叫醒母老虎,只得又等那人头心满意足的吸了气,再消失……待到天亮,小生战战兢兢的与母老虎言說,母老虎只說小生活该,到了這紫玉钗街,给……”魏公子叹口气,小心的看着鸳鸯姑娘:“给狐狸精勾了魂魄,想的狠了,做噩梦也是自作自受。”
鸳鸯姑娘虽說给吓的面白如纸,到底经历的多些,尚還安稳,劝道:“夫人既然瞧不见,少不得有些個误会,若是夫人不愿意公子到烟雨阁来,公子也少来几次罢!”
鸾儿听了,不由吓得紧紧挨了我,也打摆子一般发抖起来:“魏公子,难不成,是鬼在吸您的阳气……”
魏公子狼狈的点点头,道:“小生亦是如此猜测,自打遇见了這個异事,小生的精神可当真是一天不如一天,周身酸痛,力气全无,谁见了小生,免不了都问一句可是染了恙,在這样下去,小生只怕這條命都给那人头吸了去啊……”
“怪道魏公子這许久不来,妾身還只当魏公子有了新欢,不爱来呢!直不曾想到竟有這一层怪事。”鸳鸯姑娘强作镇定的說道。
魏公子忙道:“哪裡呀,那人头是烟雨阁這边缠上的,小生本不敢再来,可是請了无数的道士和尚,又是敲磬又是打铙,经文咕噜咕噜念了无数,可只不见管用,小生听街上人說,梅菜這小丫头是龙神爷的使者,求她代为祈祷,百试百灵,再沒错,這才壮着胆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求梅菜给小生想想办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說着几乎要作揖下拜。
我忙不迭的扶起魏公子,连声道:“這可使不得,折煞梅菜了,公子平日待梅菜不薄,梅菜定然求龙神爷护佑!”
魏公子一听,犹如吃了定心丸,口中千恩万谢,茶围也不打,直央我现下裡就陪他同去龙神祠祝祷。
鸾儿早花容失色,问:“梅菜,你做龙神使者這么久,可曾听說過這种事?”
我忙答道:“街坊四邻,托我求龙神爷护佑的,不外乎是想财源广进,或是早生贵子,或是金榜题名,遇上這等怪事,還是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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