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番外02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東街王二嬸天天數落二寶,說他長得慢了。”
小孩長到十歲,直接往書院裏一送,什麼都不用管,有書讀,有武功練,夏天兩套衣服,冬天還發寒衣,最重要的是一天管三頓飯。
三頓啊!
只有老爺們才喫得起三頓吧?而且每天正午都有肉喫。
以前寇仲盼着有高人看中了他要教他練武,或者有夫子相中陵少教他讀書,現在只盼着一件事——正午喫肉。
老天爺!書院是什麼好地方?
都怪老喬頭,耽誤了他們兩年好日子。
寇仲前些日子從學長——他很快適應了這個奇怪的稱呼,那知道一個消息,新的總管上任之後,將思危書院的大小事宜列爲頭等大事,他們被老喬頭拒絕了不要緊,去找衙門層層上傳,也可以直接蹲平大人府邸門口。
他是山長的親傳弟子,爲人正直,絕不會坐視不理。
寇仲聽完悔得腸子都青了。
徐子陵難受一番,換個角度也接受了,倘若不是老喬頭不收他們,他們能有與山長那般說話的機會嗎?
聽說山長會帶到下一任院長就任,七八天了,他一次也沒見到她。
他這邊愁眉不展,交際小能手寇仲正在跟學長打聽思危書院的消息。
“原來咱們這只是分院,有多少分院啊。”
“二十,這些都是大書院,大多數小地方也設有學堂,考試的時候來書院就行了。”
寇仲還沉浸在那個數字之中,自顧自道:“老天爺啊,也就是說每年至少二十人被舉薦考試。”
揚州的分院就有一千多人了,從中脫穎而出已經很不容易,好不容易拿到第一,拿到舉薦名額,最後又要去跟同樣的十九人競爭,再加上家裏藏書比他們多的世家子弟。
乖乖,他要督促陵少更努力一點。
“不用想太多,又不是每次只錄用頭名,”學長像是看穿他想什麼一般,安慰道,“進士取人艱難,那些世家子弟不敢考的,我思危書院敢考,如果你能得書院裏的頭名,在二十人裏得個十名八名就行。”
寇仲仰望大佬:“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你沒有考過啊。”
學長揮揮手:“我大兄考過,第八過的。”
一把無形之劍正中寇仲胸口。
學長語氣愈發自豪:“這算什麼?昔日先皇在時,有好多屆一個世家子弟都不錄用,只取我思危書院的寒門子弟。”
寇仲合上能塞顆雞蛋的嘴,“你確定咱們書院算寒門?”
高門是待在一個地方,只爭取那一個地方的名額,手伸不了那麼長。
他們書院呢?一伸手就是二十個,哪個寒門這麼大手筆?
學長想了想,說:“嗯,怎麼不算呢?”
他拉着寇仲開始細說高門大戶住什麼、穿什麼、喫什麼,前呼後擁,威風八面。
寇仲:“你還有兄弟在高門大戶裏?”
學長:“那倒不是,這是夫子給我們描述的畫面。”
“……”
這個年紀的寇仲還聞不到畫餅的氣息,他渾身熱血都在沸騰,恨不得今天學完所有武功,明天變成第一高手,做大將軍,變成被人擁戴仰慕的人,給思危書院和寒門子弟爭一口氣。
他回到客舍,看到窗戶開着,晚霞染紅陵少書桌前用功的身影。
“不會是從我走到現在,你一直在練字吧?歇歇吧?喫點東西。”
一塊油紙裹好的栗子糕放在桌上,香味誘人。
徐子陵驚駭:“你不會是……?”
“想哪去了?”寇仲大喊大叫起來,“這是盧嬸給我的,人人都有,說是揚州總管送來的,山長留了一點,剩下的大家分了。”
徐子陵拿起來喫,“一千多人呢,他要送幾大車來。”
寇仲幾下喫完:“管他呢。”
喫栗子糕的時候,兩人都很沉默。
“你怎麼不說話?”
要知道他們待着的時候從來不會冷場,徐子陵自己話不算多,但是好兄弟是個話癆,嘴裏鼓鼓囊囊也要說話,忽然這麼安靜,不習慣。
寇仲將今天打聽到的事一五一十說出來。
他很發愁:“我算是知道爲什麼讀書的地方還教武功了,咱們書院這麼張揚,佔了別人的位置,不練好武功,一出門就要被人套麻袋。”
寇仲的思維天馬行空,想到哪說哪。
譬如現在。
“你說書院會不會被那些老爺們聯手搞沒?”
“呸呸呸,你又胡說,誰有本事?”
“我都說是聯手了。”
又是沉默了好一陣,徐子陵整理桌上的字帖,語氣平靜:“那我會滅掉你說的老爺們。”
寇仲點頭,沒一會又笑開了,招呼徐子陵去喫飯,等入了夜,他們要做一件大事。
找山長套近乎。
據說新的院長路上要花一個月,在他來之前,山長會待在這,有不懂的問題可以問她,僅限十六歲要考試的。
他們不是。
別問,問就是沒聽到後半句。
想是想的很好,可是山長的眼神落到他們身上的時候,撒謊不打草稿的兩人感到空前的心虛。
“只此一次,下不爲例。”許暮將手上的書擱到一邊,支着側臉,看着偷偷潛入她院落的孩子。
寇仲不怕死地問:“有下一次會怎麼樣?”
“打手板……你以爲我會這麼說嗎?”她笑看着寇仲鬆一口氣的表情僵住,那口氣上不去下不來的樣子,發笑,“關小黑屋,具體日期看犯事輕重,小事半天,大事三天。”
徐子陵驚訝道:“那就少好多課!”
許暮攤手:“自己的前途,犯事不珍惜,那怪得了誰?”
最後她滿意地看着刺頭寇仲老老實實站在她面前,陵少做大官,他要當將軍,他不能少一節武課。
“說吧,有什麼問題?”
寇仲看向徐子陵,來之前說好他先問的。
徐子陵深吸一口氣,望着他們山長柔和的雙目,不由自主地問:“爲什麼要收我們這樣的人呢?”
寇仲:“???”
不是,這跟說好的一樣啊。
許暮深深地望了刺頭二號一眼,像看一隻慘遭遺棄又被收養,故而處處警惕的貓咪。
徐子陵其實問出口的一瞬間就後悔了。
可是問都問了,那點悔意很快散去。
化作了某種執着——天上真有掉餡餅的好事嗎?就算掉,掉給好人家的孩子算正常,爲什麼會砸中他們?
許暮想起現代的事,仍是歷歷在目:“我以前上課的時候,老師講了個故事。”
寇仲小聲叨叨:“只有上了年紀的人才愛講故事……啊您說您說。”
不要用眼神殺我。
許暮收回視線,“其實很簡單,我問你們,你們覺得什麼是良知?”
他們對視一眼,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大善人?”寇仲說。
許暮不客氣地點評:“不過腦子,子陵你說。”
徐子陵想了想,鄭重道:“做好事的人?”
他怕許暮覺得敷衍,舉了個貞嫂的例子。
許暮搖了搖頭:“跑題了,我問的是什麼是良知,而不是有良知的人是什麼樣子的。”
她扯來一張紙,畫了一筆,給窗戶邊的兩個刺頭看,“這是三角形,角很尖銳,置於心中,不做壞事,便靜止不動,做了壞事,便轉動起來,每個角都刺得人鮮血淋漓,壞事做多了,角就磨平了,再怎麼做壞事,也沒有感覺。”
擡起頭來,看着若有所思的兩人。
“那日喬斌說你們的過去,你們沒有掩飾,我就知道你們不是良知泯滅的人,只要沒有殺無辜的人,放火燒別人的家,我有什麼理由不收你們?”
多說了兩句,送走眼圈紅紅要哭出來的倆小孩,許暮重新將注意力放在書上。
系統:“青璇過來之後,你要回太原繼續盯李世民嗎?”
一提這個,許暮便煩躁,“不去,不喜歡王羲之書法的李世民能是什麼正經唐太宗?”
太原是四大門閥之一李家的地盤,他們消息靈通,據說李淵還是碧秀心的愛慕者,自然知道書院前身是魔門,山長是大宗師,書院的建立沒有任何阻力。
隋朝的地方官規矩,上任只允許帶少量親屬,李淵只帶了次子李世民,年紀輕輕的未來唐太宗很注重招賢納士,經常出入書院,沒有任何架子。
許暮將幽蘭劍的劍鞘取下,置於架子之上,那個學生看着山長忙活,欲言又止。
“……”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
太原留守的公子來了,該說啥說啥。
許暮待在別的地方,難得讓系統給她看上帝視角,太原公子神采飛揚,談起政論言之有物,說到武功持之有故,說話好聽,長得也賞心悅目。
很符合現代人想象的李世民。
唯獨沒有多看幽蘭劍一眼。
這是李世民嗎?這是那個不管真假,只要疑似是王羲之遺墨,全部收集來,甚至在朝臣之間掀起學王風潮的李世民嗎?
幽蘭劍可是將蘭亭集序刻印在了劍身上,是書法的巔峯,也是工藝的巔峯,爲什麼不看,不問?
系統:“可能是唐太宗登基之後才喜歡王羲之的書法?”
“隨便吧,累了,打聽到平陽昭公主的行蹤去看看她,”許暮說,“她在這個世界的名字是叫李秀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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