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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话唠(2)

作者:岩城太瘦生
陈恨觉得自己的新系统不太正常,它不大像是培养君臣感情的系统,倒像是一個——恋爱系统。

  而這個新系统给自己派的第一個任务,就是让自己在一天之内跟李砚說一百句话。

  正经君臣会在一天内,唠唠叨叨地說一百句话嗎?不会!

  而且后来他发现,他說的话要李砚应声才能算数。要是李砚沒应他,陈恨自己把嘴說秃噜皮了都沒用。

  情势所迫,陈恨用鹤氅把自己裹得更紧,掉头回了武场。

  李砚重新执起长剑,一回身见他又来了,却還是瑟瑟缩缩的模样,便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臣……”陈恨想不到别的借口,只好道,“臣再来看看皇爷,方才沒看够。”

  他正在催眠自己,努力把李砚看成一堆任务数值。

  李砚举起长剑,陈恨下意识就抓住了自己的衣领,生怕李砚又执长剑对准他。

  李砚见他怕得要死的模样,轻笑出声,随后把长剑递给一边伺候的匪鉴,竟向陈恨伸出了手。

  他這又是做什么?总不是要和他拉拉小手?难道是受不了他的孟浪话,想出手掐死他?

  陈恨愣了一会儿,求助的目光越過李砚,投向李砚身后的高公公。

  高公公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衣袖。

  這时陈恨才反应過来。李砚的衣袖宽大,练剑的时候不大方便,就用带子把袖子系起来了。李砚把手伸给他,是让他解带子。

  他暗松了一口气,双手捧起李砚的手,低头去弄那带子。

  李砚這個人,要他做什么怎么不說话?吓得他手脚发软。

  而手脚发软的结果就是,陈恨解了很久都沒能解开带子,還把它缠得更乱了。他沒敢抬头看李砚,但他想李砚肯定要不耐烦了。

  大冬日裡,陈恨急得出了一身的汗。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然后——把带子搅得更乱了。

  他听见李砚吩咐高公公:“去拿把剪子来。”

  陈恨心下一惊,剪子,既可以剪开带子,又可以剪开他的喉咙,就像杀鸡一样。他得做点什么来拯救自己的喉咙。

  于是陈恨将李砚的手捧得高了些,低头咬了一口,把带子给咬开了。

  他抬起头时,口中還衔着那根带子。李砚正定定地看着他,陈恨见他模样不大对,就要给他跪下:“臣冒昧。”

  李砚抓着他的手臂,好让他站直了,又将另一只手递到他面前。

  這是?陈恨再次将求助的目光转向高公公,高公公再摸了摸衣袖,陈恨便再一次忐忑地捧起了李砚的手。

  這回他倒是很快就将带子解开了,還沒来得及松一口气,一抬眼看见李砚的表情并不是很好,便敛了神色,低头看着两個人的衣摆。

  就這一遭,他才和李砚讲了两句话,還有一句李砚沒有应声,所以沒算进任务裡。

  ……

  李砚回养居殿,陈恨便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预备跟他一起回养居殿,再找机会和他說满一百句话。

  可他又实在是怕他,就算硬着头皮,跟着人回了养居殿,也不敢像从前的忠义侯一样,嘻嘻哈哈地凑上去和他說话。他只敢跟在高公公后边,走进走出,奉茶焚香。

  若是他脸皮厚些,胆子大些,這任务早就完了。

  偏生他现在怕他怕得要死。

  “忠义侯。”

  听见李砚喊他,陈恨忙应了一句:“臣在。”

  這也能算一百句裡的一句。

  李砚起身,走到内室的屏风后边:“過来宽衣。”

  “诶。”陈恨原沒反应過来他說的什么,只因为這也能算一百句中的一句,便欢欢喜喜地应了。

  后来反应過来,便腹诽道,這么大個人了,怎么還非得别人伺候换衣裳?

  這么想着,不情不愿地也挪到了屏风后边。

  他从前是皇八子李砚的伴读,后来又是敬王爷李砚的随侍,到现在是皇爷李砚的忠义侯。宽衣這种事情常做,但给重生后的李砚宽衣,他還是第一回。

  陈恨低头摆弄他的腰带,心想腰带要是解不开,他可不能再用嘴咬了。

  方才在武场练了剑,李砚身上出了一层薄汗。陈恨帮他解开了衣裳,又用在温水中浸過一遍的巾子帮他擦身子。

  隔着巾子,陈恨把他全身上下都摸了個遍,胡乱想着,若是自己有妹妹,肯定就把妹妹许给李砚了。李砚這個人,除了重生之后教人捉摸不透外,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好的。

  才穿好了中衣,陈恨正低头帮他系衣带的时候,李砚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捏了两下。

  从头皮开始发麻,一直麻到了脚后跟。

  他是說把妹妹许给李砚,不是說把自己许给李砚。李砚忽然這么玩味地捏他的手指做什么?

  李砚问他:“你做什么這么怕我?”

  “臣……”陈恨讪笑着收回自己的手指,把手藏在袖子裡,又把手背在身后,藏得好好的。

  “我都不称朕了,你還称臣做什么?”

  “我……”陈恨转身走了,不忘把手收回身前。

  李砚轻笑道:“你去哪儿?系带還沒系好。”

  “臣……我帮皇爷拿衣裳。”陈恨說着便跑到了衣桁边。

  他承认,方才他說错话了,他說“李砚除了重生之后教人捉摸不透,好像也沒有什么不好的”,他错了,光是教人捉摸不透這一点就很要命。

  陈恨站在衣桁前,随手拣了两件衣裳,一转身却看见李砚就站在他身后。

  “皇爷,你别靠這么近,我有点喘不過气。”陈恨将手裡衣裳抖落开,挡在二人之间。

  李砚再问了他一遍:“你怎么总是這么怕我?”

  陈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手一抖,手裡的衣裳就落在地上了。

  李砚又道:“你总是要朕用皇爷的名头来压你,你才懂得服软。”

  陈恨心道:是啊,你不用皇爷的名头,我怎么会软成這個样子?手软脚软,连头发丝儿都软了。

  “朕问你,你到底为什么這么怕朕?”李砚再问了他第三遍。

  陈恨把心一横,直言道:“臣不是怕皇爷,臣是怕死。”

  李砚皱了皱眉,道:“朕不是许你三不杀了么?要不朕再许你丹书铁券?”

  陈恨一惊,差点跪下来抱着他的大腿求他饶命。

  丹书铁券這种东西,看上去很义气,但分明就是催命符,谁得了這個,就相当于是在地府插了個队。他沒想到李砚竟然這么恨他。

  李砚笑着,故意问道:“你怎么好像更害怕了?”

  陈恨往后退了退。衣桁不稳,哗啦一声,他随着衣桁倒在了地上。

  所幸冬日裡衣裳都厚,有衣桁上的衣裳垫着,摔得不疼。

  陈恨坐起来时,李砚也正俯下身来看他。

  靠得太近了。陈恨索性一闭眼,又躺了回去。

  李砚当然知道他怕自己什么,自己重生的时候,正是陈恨要造反的前一天。用旧帕子试探他,是察觉出他的异常,想看看他是不是知道了造反的事情。

  陈恨怕他因为造反的事情治他的罪,所以在除夕那日把自己给弄病了,想故意避着不见。

  在他面前怕得跟什么似的,也全是因为這個。

  正如李砚方才所說,不用皇爷的名头来压他,他不会懂得服软。這是李砚重生一遭,悟出来的第一個道理。

  不過,把人吓成這样,实在也不是他的本意。

  李砚笑着扶他起来:“朕知道你怕什么,你不用怕。”

  陈恨且惊且喜,看来他二人之间那点旧情還有用。他随李砚扶着,坐了起来。

  只不過喜色還未来得及飞上眉梢,便听闻李砚又道:“你就在宫裡好好待着,好好伺候着,伺候得妥帖了,朕就恕你死罪。”

  沒有细想,他连忙点头:“沒問題,沒問題,臣一定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李砚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把着他的手臂,把人给扶起来了。

  “你明白么?”

  “明白。”陈恨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臣从九岁给皇爷当伴读,皇爷的喜好全都记在心裡,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李砚点头,含笑的眸子在他周身扫過一圈,随后上前半步,稍张开了双臂,“把系带系好了。”

  “诶。”陈恨欢欢喜喜地应了一声,伸手捻起他腰间的带子。

  他就說,他平日裡刷的那些好感度怎么会沒有用?

  李砚果然還是念着他们从前同生共死的交情的,兄弟嘛,哪有這么容易就成了死敌的?

  陈恨美滋滋地想着,所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只要自己再表现得诚恳一点,李砚肯定也就放過他了。

  此时,李砚看着嘴角噙笑,无形的尾巴都要翘上了天的陈恨,心道方才那番话太纵他了,再不压着些,只怕又要飞出自己的手掌心了,便佯正色道:“這件事情,不是這么快就能被你混過去的,你平日裡注意些,千万别惹朕生气。”

  也就是随时都会翻旧账,李砚什么时候不高兴了,一挥袖就能把他拉下去砍死的意思。

  一听這话,陈恨又蔫儿了:“皇爷放心,臣一定好好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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