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虽然伤得不轻,可那好歹也算是保住了一條命,沒有再次因为祁司语的孤傲而被主母迁怒殴打致死。
能为吉祥成功化去那道死劫,也算是弥补了祁司语当年心底的遗憾与悔恨了。
将人接回小破院中,亲自为吉祥后背上的鞭伤敷過了药,再三嘱咐這丫头不可再为了她与主母起冲突,祁司语才敢放心的回去了。
今日的祁司语,实在是太過疲惫了。
身心俱乏。
她抵不住强烈的困意,只草草沐浴過后,连烛火都懒得灭,就已经直接趴在床褥上睡着了。
只可惜,她累归累,可這一觉却是睡得极不安稳的。
梦境之中,那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正不停的在她面前晃动着。来来回回,皆是无情的嘲讽。
“你這小贱人和你娘一样,一样都是贱人,故作清高!忒不要脸!”
“你天资愚钝,灵根不纯,不是修仙的料,還是趁早收拾东西滚回去吧!”
“你是女子,我也是女子,你凭什么爱我?”
“她往后自会有我照顾着,你還是趁早滚出清岚宗吧,免得污了我們的眼!”
“此女为恶多端,手段狠绝,吾等定要趁早铲除這個祸害!”
“是本座救了你,往后,你的命就是本座的了!本座让你杀人,你就不能斩妖!本座让你灭神,你就不能屠魔!往后,你事事皆要遵本座之令!”
“魔界走狗!人人得而诛之!”
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上尽是狰狞,正不停的在祁司语眼前交替出现着。
梦中的祁司语头疼欲裂,可就算她已经痛苦到抱头蹲下捂着耳朵紧闭双眼了,那声声的讽刺仍還萦绕在她的耳侧,挥之不散。
“你這個沒用的废物!”
“沒用的废物!”
“废物!”
那一刻,祁司语宛若深陷烈狱。
一句又一句的废物,正不停的往她脑海裡砸去。
就在她最为痛苦慌乱又恐惧之际,耳边却是忽然飘来了悠扬的琴声。
那悠扬的琴声,宛如仙乐一般悦耳。驱散了那些讽刺的话语。
渐渐的,祁司语那不安的心,好似也已被那琴声慢慢安抚下来了。
可惜,不等祁司语舒展眉头,那悠扬的琴音却是又让她梦回了清岚宗上深陷险境的那一日。
那时,好似也是這样的琴音,隐隐飘荡在山门之间。
可惜,不给祁司语细细欣赏梦中仙乐的机会,那声嘶力竭的叫唤已掩盖了那缥缈的琴音。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人人得而诛之,指的便是這样的下场么?
那一柄又一柄朝她心口刺来的冷剑,终是把她从那梦境之中活活吓醒了。
祁司语惊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此刻手脚冰冷异常,身上也早已是冷汗连连,耳鬓的碎发亦是湿的透彻。
桌上的红烛還在继续燃烧着,祁司语惊魂未定,只知空洞的看着烛台上滴落的烛泪。
然而,耳边的琴音竟還未曾散去。
深深吸了好几口气,祁司语才渐渐平复了些。
那只是梦,只是梦而已!
祁司语只得不停的告诉自己,既然如今重来了一次,那她定然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可不管她如何安慰自己,被那噩梦一吓,此刻的祁司语也還是已经困意全无了。
她愈发清醒,耳边的琴声就显得愈发清晰。
许是那梦境太過压抑,闷得祁司语难以透气,在這深夜之际,她竟還敢为了透气而壮着胆子披上外衣循着琴声往外寻去。
她這小破院虽破,可她院中的那棵银杏树,却是侍郎府中最高的那一棵。
琴音,便是从那棵树上从来的。
沒有傻到误以为是鬼怪作祟,祁司语只一眼就已经寻到了坐在树上悠闲抚琴的那人。
那人姿态潇洒,动作如行云流水。
居然又是封怀清。
月光透過树叶洒在了封怀清身上,斑驳的碎光落在她的身上,竟比梦中的琴音更让人觉得缥缈虚无。
這哪裡像是鬼怪呢,這分明就是遗留在人间的仙子啊!
祁司语定了定眸,沒有继续沉迷其中,而是扬声打碎了這幅美景:“不知封尊主何故深夜来我這院中抚琴,扰人清梦?”
扰人清梦?
封怀清顿了顿手,一曲安魂曲终是沒好意思再继续弹下去。
此刻,她们一人正坐在树上垂着头,一人立在地上仰着头。
可两人目光相对之际,封怀清却是沒有给祁司语一個解释,而是微微扬眉,问了句:“要上来一起坐坐嗎?”
祁司语心中一动,竟是应了声:“好。”
话音方落,祁司语便已落入那人温暖的怀抱之中。
而抱着她的那人,似乎是怔忪了稍许,才继续揽着她往上飞去,将她放置在树干之上,与她并肩而坐。
在這期间,封怀清竟沒有只言片语,安静的不像话,反倒還是祁司语率先开了口。
“這树干這么细,我們两個人一起坐着,不会断嗎?”
脚底悬空的感觉,对于如今的祁司语来說,是极其沒有安全感的一件事情。
可身旁那人却是低笑了一声,特意离她近了些,方道:“你放心,有我护着,不会让你摔着的。”
那笃定的语气,就好似承诺一般。
祁司语闻言,顿觉诧异,不由偏头望向了封怀清。
她若沒有记错,前世她并不认识這人,所有這人的消息,也都是她从别人口中得知的。照理說,她们两本该是沒有任何交际的两個人。
毕竟,她们两人一個高高在上,受人爱戴。一個低若尘埃,人人喊打。
谁能料到如今她重活一世,在這短短一日裡,竟能接连见了這人三次,還次次都离得那般近?
恍惚之间,祁司语還是被脸上的那抹冰凉拉回注意力的。
“睡得很不安稳嗎?”
封怀清那冰凉的指尖,正落在祁司语的眼睑之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又呢喃了一声:“眼睛又红又肿的。”
在這夜深人静之际,花前月下,孤女寡女并肩而坐,动作言语之间又尽是亲昵,竟是让祁司语生出了几分与情人幽会的错觉……
祁司语努力忽略了心中的异样,微微往后退了几分,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封怀清那亲昵的触碰,她才好意思开口应道:“嗯,做噩梦了。”
封怀清垂了垂眼,连忙蜷起指尖收回了手,规规矩矩放回了自己的双腿之上,才淡声安慰道:“你要相信,梦裡的,都是假的。”
假的嗎?
那些梦境,并非是假的,而是真真切切在祁司语身上发生過的。
祁司语沒有多言,只轻笑了一声,道:“我在梦裡,還听见了你的琴声,這也是假的嗎?”
安魂曲压不住祁司语的噩梦,還被她惊醒找了出来。如今被祁司语這么一问,封怀清倒是无颜作答了。
祁司语沒有過问封怀清为何会出现在此,也沒有继续追问方才的那個問題,只那么随口一說,见封怀清默不做声,便已换了個問題:“你能再继续弹下去嗎?刚刚那曲子我還沒听全,想听。”
别說是让封怀清继续弹了,就算是她耍无赖让封怀清把爱琴砸了赔她的好梦,封怀清都会二话不說就应下来的。
“好。”
储物戒中的梧桐琴,再次被封怀清取出置于双腿之上。
安魂曲又一次自封怀清指尖倾泻流出。
虽然祁司语听不懂這是何曲子,可她在這种噩梦惊醒心头烦闷不安的时候,其实无需什么,只要能有個人陪在身旁。也无需陪伴之人多說些什么安慰的话语,只要她能這样静静陪着自己,就已经足够了。
与方才梦境中一样,祁司语心头的那些不安与烦闷,又一次被這琴声渐渐驱散了。
两人就這样并肩坐在树干之上,一個静静弹琴,一個晃着双腿静静聆听。明明只是今日刚相识的人,却契合的好似多年的好友一般。
封怀清本已经做好了回答這人各种問題的准备了,谁料這人却是什么都不问。
接连为祁司语奏了三曲,正当封怀清准备找個话头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时,肩头却忽的一重。
這傻丫头,竟是坐在树上睡着了。
沒有给祁司语往下滑去的机会,下一瞬,封怀清的手便已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她的腰身之上,将她护进了怀裡。
而原先在封怀清手底的梧桐琴,也因为碍事而被封怀清收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触碰,小心翼翼的拥抱,小心翼翼的打量。
纵是身旁那人已沉沉睡去,封怀清也不敢放肆半分。
看着祁司语眉目间抚不平的褶皱,封怀清终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伸手抚上了祁司语的发丝,呢喃道:“九儿,别怕。”
“有师姐在,你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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