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土地公土地婆的传說
杨家三姐妹的短袖也换成了长袖。
這一天傍晚,姐妹俩回到家,杨小梅赶紧到灶下帮忙烧火。杨小莲忙着把鸡鸭往正堂鸡舍裡赶。
噼裡啪啦……
噼裡啪啦……
突然晒谷场的方向传来一阵鞭炮的声音。
“有人放鞭炮。”杨小菊叫了一声,拔腿就往外跑,两個堂弟在后面紧紧跟上。
杨小莲看着被冲散的鸡鸭,“你们别乱跑,你们靠边走。”
老杨头夫妻也从屋裡走了出来,“怎么回事啊?這又不是年节,放什么鞭炮?听起来還是放大鞭。”
“……土地公?”刘月莲手上的东西都来不及放下就往谷场跑。
杨小莲看着再次四散的队伍,把竹竿一扔,算了,回来再赶,先凑個热闹。
等杨小莲跑到谷场的时候,谷场已经站满了人,屋后三奶奶家、塘边大爷爷家、山下大爷爷家、山头杨全有家……
她赶紧挤到三小只旁边……
四小只一起聚精会神地伸着脖子……
在谷场靠山坡的一面,跪了一圈人。旁边還站了一個头戴混元巾的道长……
跪着的一圈人有老有少,两個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一点也不老实,抬着头东张西望……
那個光头的怎么好像是袁老师?
杨小莲心裡嘀咕。
靠着山坡安上了两座半米高的塑像,前面放着三牲祭品和香炉,道长点燃香之后,递给了跪着的袁树枫。
“拜屋神!”
袁树枫对着老杨家的后屋磕了個头;
“拜地基神!”
袁树枫转過身来又在地上磕了個头;
“拜土地公土地婆!”
袁树枫对着前面的塑像重重磕了两個。
道长接過香插进了前面的香炉,“礼成!”
“怎么回事?现在谁還請神呢?”
“怎么在這儿?土地公庙不是在唐拐?”
“就是!”
“十几年前土地公就被砸掉了,前几年村裡就說要重修,也沒看到修,怎么在這儿来安家了?”
杨小莲耳朵竖得高高的,一脸兴趣。
他们村裡面有土地庙的事她是知道的,但是在她還沒有出生的时候,庙就已经被砸掉了。上辈子杨小莲外出打工,某一次回家突然发现在老屋谷场這边安了两座土地公土地婆的神像。
逢年過节,时不时地還有人来祭拜。但是她一直沒有关注。這辈子怎么现在就安上了。
“土地公土地婆又不是固定在一個地方,他本身就是在村裡到处走啊。要不叫土地呢?”
“嘿嘿,還真有可能在這边。前几年那個谁家的闺女从上面下来,转過竹林就看到一個长胡子老爷子和老婆婆站在這边,穿一身长长的白衣服,回去就发高烧,后来他老子過来烧了两大扎黄纸才好的……”
祭拜的人爬了起来,从旁边的篮子裡拿出一些东西分给围观群众。
袁树枫拿着两摞米粑,看到学生站到旁边,赶紧塞到学生手上。
他塞得干脆利落,杨小莲接過一看,還是温热的,至少七八個。
“……大家不要客气,吃吧吃吧,不要客气。”袁家老夫妻也帮着分。
“哎,老嫂子你们怎么来塑金身呢?”有人接過米粑就搭上了话
。
“多亏土地公公土地婆婆保佑哦,救了我孙子孙女的命啊……
”袁奶奶开口就是颂颂两位神仙的功绩,“上個月呀,我們家孙子孙女不小心掉到门口的塘裡去了,那真是要命……”
“哎哟。”众人发出一阵吸气声,看看两個粉粉嫩嫩的小娃娃,“這要是沒大人不就……”
“幸好土地公公土地婆婆保佑啊,我這儿子呀,在学校裡面教书,课上了一半,突然感觉呀,有什么人在耳边提醒似的……课上到一半跑回来一看。哎哟,两個孩子都掉到门口的塘裡面去了。”袁奶奶提起這事,還有点恍不過神来,“這要是晚上几分钟啊,不得了……
”
“要是两個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旁边一個满脸憔悴的妇女拉着儿女抹着眼泪,“我們一家都活不了了。”
“哎哟,那是土地公土地婆婆显灵了。”
人群一阵喧嚣。
“真的,今年這十裡八村的還真沒有哪家小孩被水淹死,连個落水的都沒有。”
“那要拜拜。赶紧拜拜。”
有人急忙跑到神像前磕了几個头,有人带头大家就陆续地走過去,磕起了头。
杨小莲把米粑给三小只各分了一個,看着大家争先恐后地去拜神像。
“你两個也去拜拜。”杨老爷子把两個孙子推到前面。
对面一直在打量着這边的道长唱了個诺,“两個女公子也拜拜吧。”
杨小莲看看爷爷的脸色,把米粑递给奶奶,拉着妹妹跟在了后面。
姐弟三人跪下磕了几個头,又爬了起来。乾元岁数最小,還有点不明白,杨小莲把他按下去又拉起来,鞠了個躬算数。
袁树枫跟老杨头寒暄了几句,把自己老妈拉了過来,介绍道,“妈,這就是我說的那個学生,我們学校的学生,特聪明。”
“哦哦哦……”袁奶奶睁着昏暗的眼睛,使劲地往杨小莲的脸上瞅,一把抓住她的手,“来来来,再拿几块粑吃……”
后来村裡面又有了新的传說——村小教数学的袁老师,他家的双胞胎儿女掉到水塘裡去,差点淹死,但是就在掉进去的时候袁老师突然回家了。非常巧,非常及时地把两個孩子给救了上来,孩子只呛了两口水,沒什么大碍。
袁老师之所以能够及时赶回家。就是因为上课的时候突然听到土地公土地婆托梦。
“哪有那么玄乎?”老校长总是给大家辟谣,“袁老师這两個孩子来之不易呀,正好那几天下雨,水塘都满了,袁老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正好赶上了。”
“是的,是的。”袁树枫极度认同,“請土地公土地婆主要是市裡下发文件說要尊重民俗,恢复民俗,就顺便弄了一下。”
烛火晃动,杨小莲在灯下奋笔疾书。
杨小梅在桌子另一方抄着课文,看着二妹写得飞快,捏紧了笔,赶紧加速写了两個,還是止不住好奇地,“小莲,你写什么呢?你不是說作业在学校写完了嗎?”
杨小莲赶紧放缓速度,常常写着写着就忘记注意速度,“呵呵……我把今天請土地公的事记下来,省得忘记了。”
“记那個做什么?”
“记着,到时候我也写個小故事投到杂志上去。”杨小莲上次拿回来的杂志都被姐妹几個翻烂了。
杨小莲考虑了很长時間,也沒想到怎么给家裡挣点钱,倒是想起上辈子听說有同学做了作家,靠写作生活的。她倒不想做什么作家,能给家裡补贴一点家用,就可以了。
再說她都决定好好学习了,怎不能作文還像上辈子一样勉强及格。
搞点素材先备着,顺便练练文笔。
“……”杨小梅一脸蒙,這些超出了她的认知。
“再說你们不是要写周记嗎,我們虽然還沒有要写,但是后面肯定也要写呀,我提前写着,到时候好交!”
這话杨小梅听懂了,虽然感觉還是不太对,但是,似乎這周的周记有东西写了。
“姐,我今天看见五姑了。”杨小莲压低了声音,“跟在大爷爷后面。我還给了她一個粑,本来今天我們都可以吃到两個了。”
“嘘!”杨小梅赶紧示意小点声,“不可以吃两個,奶奶收起来,慢慢吃。可看到三姑了?”
三姑五姑姐妹两個,是山下大爷爷的女儿,杨小莲上辈子就觉得很奇怪,一直沒搞清她们家什么情况,姐妹俩从来不串门,就是埋头干活,也不說话,大人也从来不讨论。
只知道后来三姑嫁到山沟沟裡了,五姑莫名其妙地不见了,杨小莲有时候甚至觉得可能根本沒五姑這個人……
這辈子第一次在塘边洗菜碰到五姑的时候,她還恍惚了一下。
不行,她得想办法把這個两辈子的谜团给解了。
“妈妈呀妈妈!”杨小莲放下笔就去缠着老妈了。
烛火昏黄,适合讲故事。
杨小莲扭麻花糖似的把刘英子给缠烦了。
“小小年龄,包打听,问那么多干什么?”
杨小莲知道老妈投降了,赶紧把一直瞄着這边的大姐招過来。
“……我也是听說的,山下大爷爷家大伯,你们不是知道嘛?就是腿有点瘸的那個?”
姐妹俩一起点头。
“山下這個大伯从一出生腿有点瘸嘛,所以当时他们家就可以生第二個小孩,然后第二個生的是個女孩,就是你们三姑
。”刘英子边說边把大立柜裡的东西往外搬。
“那不应该是二姑嗎?”杨小梅接過一床被子,放到床尾排好的凳子上。
“按排行来算应该是二姑,但是大爷爷家不是沒钱嘛?想再生一個男孩,三姑就沒有报户口。想着抓紧再生一個男孩,把后生下的那個男孩做老二上户口。”刘英子弯腰从柜子裡又掏出两個枕头,准备递给二女儿,见二女儿正撑着柜顶,又递给了大女儿。
“……后来大奶奶在怀第三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那個计生办就知道了,把她拖去把孩子给流掉了,听說還就是一個男孩。你大爷爷就恨死了村裡面的人讨论這個事情,一直說是有人给他举报的。
谁要是凑在一起說個什么事啊,你大爷爷看到了都要生气。当时在小队、村裡骂了個遍,就是說家裡只有大伯一個孩子,還是残疾,谁挡着他生二孩,谁家就怎样怎样,咒人家呗。”
“那五姑呢?他们家也沒看到四姑或者四叔
?”杨小莲更好奇了,赶紧再往前凑凑。
“后来大奶奶又怀了几個,生沒生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這最后又有了個五姑……”
杨小梅摸着额头的细汗,“三姑五姑都沒有户口?!”
“三姑五姑好像也沒有念书啊?”五姑比杨小莲大一岁,三姑差不多也才十四五岁,两辈子都沒在学校见過她们。看到她们的时候都是在干活。
“现在大奶奶也不能生了呀,最少他们家還可以上一個户口啊。”
“是啊,但這個事不能提。他们家沒說,别人怎么好提,其实多上一個户口,他家還能多分一份田地呢,现在他们家一家五口人只有三個人有田地。”
“我印象中大爷爷家就是那么几间茅草屋,什么时候从他家走過,都是黑咕隆咚,我們都不敢从他家门口過。”
“……大爷爷坐在门口,像死了。”杨小菊洗完澡被老爸裹着一條毛巾,抱进房间,赶紧参与进来。
“诶,不能這么讲话。”杨传顺拍了小女儿屁股一把,“你都跟谁学的,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大爷爷是吓人。”杨小梅肯定小妹的话,“常常搬一把椅子坐在屋檐下,家裡黑漆漆的,也不說话。喊他也不理人。”
杨小莲倒想起另一件事,“我們五個小孩子是不是都有田地?我們都有户口。”
“……你们出生的时候,村裡的地早就分完了,要是村裡有机动地,就是還沒有分配的土地,就可以分,你们都沒有轮上。”杨传顺抱着小女儿坐到床边。
“那我們岂不是白吃白喝?”杨小莲皱眉,生为农民,沒有土地,难怪奶奶老是骂她们吃白食的。
“什么吃白吃白喝?”刘英子把立柜裡的东西搬干净,拿鸡毛掸子扫一扫,瞪了一眼自家老板,“地分完了,是沒有多余的。但是村裡過世的,嫁出去的,考上大学的,地可都要收回的。”
杨小莲脑子一转,“大姑结婚那年,大姐出生;小姑结婚那年,我出生。那我們是不是有地。”再一想,“還有小叔,小叔哪一年上大学的。”
“算得怪精的。我看我們家二子以后谁都算不過她。”杨传顺笑,“你算运气好,一出生,三大份田地任你挑。”
“啊,那我和大姐都有地,是不是?”杨小莲冲到爸爸旁边,一脸激动。“怎么三份啊?”
“什么你有地,她有地的,都是一家人吃喝,怎么,你俩要去种?”杨传顺给了二女儿一個白眼。
刘英子把收出来的东西用塑料布搭好,“你们大姑春日裡出嫁,小梅五月份生,沒出年,正好补了。你出生的时候,头一年太奶去世,出了年,地就收回去,分给三奶奶家大孙子了,第二年,小姑出嫁,传友上大学,太爷又去世,再你出生……”
原来還有這么回事,“你们那时候是不是特别想我是双胞胎就好了?”
刘英子用毛巾抽了女儿一下,“還双胞胎,不给扔掉就不错了。”
杨小莲吐吐舌头,肯定道,“不管,那我和大姐就不是白吃白喝。”
“我也不白吃白喝。”杨小菊也知道白吃白喝不是好词,赶紧跟上。
“对,你也不是,我們四個人田地,多你一個不嫌多。”杨小莲摸摸小妹的脸,“五個人四份田,五個人四份田。”哼着小调跑堂屋写笔记去了。
“你三今晚谁睡柜裡?”
“我!”
“我!”
杨小莲迫不及待地举起了手,杨小菊见二姐举手,也伸着细胳膊往床下爬。
一家五口睡一张床,再怎么样大的床,杨小莲也受不了。
在家裡转了几天,小叔以前住的小房间,虽然暂时无人居住,但是房间裡也堆满了东西——书本、农具、杂七杂八……想去住根本不可能,小叔回来還要住。
唯一能住的就只有爸妈的房间,唯一還能塞個人的地方也只有立柜了,杨小莲原本准备睡柜子上,但是柜子有点高,又沒有边框,睡在上面有一种要摔下来的冲动,只能试试柜子裡面了,毕竟上辈子米仓、柜子都睡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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