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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作者:顾徕一
郁溪犹豫了一下。

  這一次倒不是因为她从沒钱去体验過公共澡堂,而是作为一個本地人,她知道祝镇的公共澡堂实在是脏。

  祝镇作为一個山间小镇,经济极其落后,偶有外来者,一定会惊讶這裡還保持着几十年前的生活模式。除了本地人,偶尔会来祝镇的,就是那些来运石头和山货的货车司机,公共澡堂几乎就是为他们开的。

  郁溪看了一眼面前的江依,她嘴裡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被辣椒和啤酒刺激的双唇還红润丰腴着,深夜不复白天燥热,难得起了一阵凉风,吹动着她身上苹果绿的裙子,干净得像是山间一棵树,被新雨洗涤過的那种。

  郁溪开口:“那個……”

  江依暂停嘴裡的小调,笑问:“怎么,小孩儿不知道公共澡堂在哪啊?”

  “不是。”郁溪說:“我知道有個更适合洗澡的地方,你敢去么?”

  江依笑着:“洗個澡而已,有什么敢不敢的?”

  “那……”郁溪藏在塑料凳下的手指,指甲盖掐着自己的指腹:“去月下溪边洗澡吧。”

  郁溪一個人走在前面,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裡。

  這條旧牛仔裤是表弟的,郁溪個子高,裤脚倒也不算长太多,只是质感粗砺,平时不觉得,這会儿却一直摩擦着她的腿,让她的腿和心一起毛躁灼热起来。

  大概是因为,江依隔了两步跟在她身后,高跟鞋啪嗒啪嗒轻叩着旧石板路,像是要踩碎一地昏黄暧昧的月光。

  原来夏日的夜晚,月亮比路灯更亮。

  江依喝了啤酒,哼小调的声音比平时大了一些,郁溪不知那小调是什么,但依稀能听清歌词:“相思的路上呀长又长,甜甜的月光叫人心慌,石板路上有两個月亮……”

  江依忽然不唱了。

  郁溪藏在牛仔裤口袋裡的手指掐紧。

  “喂,小孩儿。”江依懒洋洋开口:“還有多远啊?”

  “不远。”郁溪說:“祝镇就只有那么大。”

  郁溪要带江依去的地方,在祝镇边上。郁溪在搬到镇上舅妈家以前,和外婆一起住在镇外的村裡,村边一條河,天气好的时候,河水裡印满了星星,郁溪小时候,就经常在那儿游泳洗澡。

  据說淹死過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走出镇外,石板路变成了泥路。山间潮气重,加上又在树林裡,泥路软塌塌的,郁溪回头看了一眼,江依踩着高跟鞋走得歪歪扭扭的,鞋跟在泥路上一踩一個小洞。

  正当郁溪犹豫着要不要說“扶你一把”的时候,江依站定,索性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了,倒着扔进手裡抱着的盆裡,然后像刚才喝第一口啤酒时那样叹道:“爽啊!”

  月光从松枝间透下来,照亮江依的笑脸。

  郁溪被晃得有点不敢看,低头却看到江依光洁白净的一双脚,连脚趾都在发光似的,像贝壳,透着一股成熟女人的风韵。

  不像她的脚趾,像圆滚滚的鹅卵石,好傻。

  “你看什么呢?”江依笑着问。

  松林间有风吹過,吹起江依身上的香水味,栀子花味,還有她抱着盆裡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味。

  应该是玫瑰,却也因過浓透出一股廉价。

  郁溪轻咳一声:“沒看什么,走吧。”

  祝镇的确不大,郁溪以前住過的村子更小,那條小溪很快就走到了。

  江依抱着盆站在郁溪旁边,一甩头,曲折藤蔓一样的长卷发就随风舞动,有生命力似的。江依犹豫着开口:“這溪水這么清,能洗头洗澡么?”

  “能。”郁溪說:“這水是活水,会把洗发水沐浴露冲走的。”

  江依笑了一下,把盆放在脚边的鹅卵石地上,抬手到身侧。

  郁溪吞了口口水。

  她知道江依手放的位置,是江依那條连衣裙的拉链。

  江依歪着头冲郁溪笑道:“小孩儿,你不回避一下?”

  郁溪有些不情愿的“哦”了一声,转身走了两步,挑了块不那么硌屁股的石头,背对着江依坐下。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作为一個同性,郁溪能清楚的从那轻微声音的细微差别裡,分辨出江依什么时候脱了裙子,又什么时候脱了内y和内k。

  其实她希望自己不要這么敏锐,這样的敏锐让她面红耳赤。

  她倒不是真想做什么,毕竟昨天她都把钱塞江依胸前了,她也不敢真做什么。她只是凭着自己的想象,就能想象出江依藏在裙子后美好的胴体,柔软的腰肢,饱满的臀。

  郁溪回忆了一下——对初中时喜歡的英语老师,有過這样的幻想么?

  沒有的。

  在這灰扑扑的小镇城裡,只有江依一個人活色生香。

  在郁溪灰扑扑的青春裡,只有江依一個人活色生香。

  江依边脱衣服边问:“小孩儿,你确定這儿沒人来吧?”

  “确定。”郁溪捡了根树枝捏在手裡,划着面前的鹅卵石,发出轻微的哗哗声。

  曾经住在這小村裡的人,老的老,死的死,能搬走的都搬走了,這小村几乎早已是废弃状态,哪儿還会有人来這條溪边。

  “扑通”一声。

  郁溪握着树枝的手指捏紧,心跟着跳了两跳。

  是江依下水了。

  接着,那阵廉价的浓郁的玫瑰洗发水味道飘来,混合着溪水和松针清新的味道,像一张網,困住了坐在石头上的郁溪。

  江依在哗哗的水声中,又哼起了那首小调:“石板路上有两個月亮,一個喝醉,一個薄衣裳……”

  “喂。”郁溪低低的开口:“你从哪裡来的?”

  江依嘴裡的小调停了,但哗哗的水声沒停,在清冷又灼热的月光下,像在往郁溪心上浇似的。江依笑道:“怎么,查户口啊?”

  “不是。”郁溪說:“就是以前沒在镇上见過你。”

  “从很远地方来的。”江依笑了一声:“北方。”

  郁溪猜也是。

  她拿树枝漫无目的划着面前的鹅卵石,哗啦哗啦。

  “小孩儿。”這次是江依先开口搭话:“你昨天来台球厅找我,是为昨晚我看到那事儿吧?”

  說的是舅舅舅妈逼她退学嫁人的事。

  郁溪想到江依昨天靠在门框上抽烟的背影。

  郁溪說:“我還以为你会出手救我呢。”

  那时江依的脚跟不着地,脚上的高跟鞋半吊着一勾一勾,随时都要脱下来往王姐脑袋上砸似的。

  “也许我会啊。”江依大大的笑了一声:“不過谁想到你這個小孩儿,這么虎的。”

  直接就把碗摔了。

  郁溪跟着笑了一声:“嗯,我有我的办法。”

  她忍了這么多年,就是为了忍到自己十八岁成年了,就什么都不用再忍了。

  快了。

  又一阵哗哗的水声,应该是江依洗完头,在往身上抹沐浴露了。

  柔软的腰,饱满的臀,纤长的腿。

  郁溪拿树枝划着面前的鹅卵石:“听說這河裡淹死過人。”

  “小孩儿,想吓我?”江依笑:“你觉得我怕么?”

  郁溪跟着笑。

  江依說:“不如我给你讲個鬼故事。”

  沒想到江依讲的鬼故事那么老套,一点不吓人,郁溪听的想笑,注意力全移到了江依的声音上。

  江依的头发会撩人,腰肢会撩人,连声音都会撩人。

  全部像春天裡的柳枝,缠在人身上绕啊绕。

  一阵更大的哗啦啦水声,应该是江依从溪水裡出来了。

  郁溪握着树枝的手指再一次捏紧。

  要偷看。

  不要偷看。

  要不要偷看。

  江依应该是在用毛巾擦头发吧,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嘴裡還讲着无聊的鬼故事:“那女人把自己的头拿在手裡,舌头吊得老长……”

  江依应该发现不了的吧?郁溪把手裡的树枝捏得更紧,脑子裡還在犹豫不决,头却已经不由自主悄悄转過去。

  那是一個月光下的背影。

  大概是因为江依太白,在莹白的月光下,她身体的部分线條都和月光模糊成一片,看不真切,朦朦胧胧间反而越发撩人。江依微微侧身,就能看到她胸前饱满的起伏。

  那是一种极致的、纯粹的、震撼人心的美。

  只属于成熟女人,劈开了郁溪的懵懂岁月。

  郁溪握着树枝的手又一次捏紧,一阵刺痛传来,郁溪回头,原来她刚好捏到树枝上一根小刺,刺破了她指尖,殷红一滴血涌出来。

  她沒勇气再回头了。

  月光下江依光洁的背影不可逼视。

  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应该是江依在穿裙子了,接着,一阵浓郁的廉价的玫瑰香气越飘越近,一只湿漉漉的手,在郁溪头上轻按了一下。

  “小孩儿,今晚谢谢你啦。”

  “沒什么。”郁溪故作无所谓的站起来。

  江依笑了一声,抱着盆、拎着她的高跟鞋走在前面。

  郁溪跟在后面,看着江依的背影。

  “我以后還能去台球厅找你嗎?”

  “来做功课啊?”江依懒洋洋笑了一声,笑声像拂在郁溪身上的夜风:“行啊。”

  郁溪把手藏在自己背后。

  手指上涌出的小小血珠,凝结成壳,像是江依红润丰腴的唇。

  郁溪不想抠掉,让那抹红,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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