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凤姐见他有些神思不属,忙住了口,摆手失意平儿出去,起身走至贾琏身前,细看他的脸色,小心地道:“怎么這样起来,出什么事了。”
贾琏猛然回過神来,一把握了她的手,道:“我正有桩事要和你商量。”
“你說。”凤姐挨着他坐下,郑重道。
贾琏偏又不說了,站起来踱步,转得凤姐儿眼都晕了。
這时外间响起孩童的哭闹声,凤姐忙朝外问道:“怎么了?”
平儿抱着大姐儿进来,手上不住哄着,道:“姐儿要找二爷,怎么也安抚不住。”
“给我吧。”贾琏伸手,自平儿手中接過女儿,低头顶了顶她的额头,笑道:“你這個小磨人精,怎么,想爹啦!”
大姐儿一到他怀中,立刻就不哭了,绽开一個天真的笑脸,咬着手指,大眼睛咕噜噜的转起来。
凤姐笑道:“這臭丫头,平日也不见你照顾她,倒是看着你亲。”
贾琏闻言更是喜歡,笑道:“這是我們爷儿俩的缘法。”
平儿见他们一家三口相处和睦,笑着說:“我去厨房,吩咐他们炸鹌鹑,预备二爷的饭。”
“吃這個,有酒方好,把咱们的惠泉酒灌一壶来,我和你奶奶吃两杯。”贾琏道。
平儿忙答应着,掀帘去了。
這裡凤姐便问道:“究竟是什么事,你也不說,快急死我了。”
贾琏怀裡抱着大姐儿,拿了個拨浪鼓摇着逗她,抬头看了看窗户,道:“你想不想把咱家這窗户换上玻璃的。”
“怎么不想!如今最时兴的,可就是這個了!咱们府裡已经去玻璃坊下了定金,只是還要预备外院老爷们和裡头老太太、太太的,你那兄弟又铁面无私,不肯让咱们加塞,等到了咱们,還不知猴年马月呢。”凤姐道。
贾琏大吃一惊,忙道:“這個玻璃窗,只定金就要百两,敢情咱们府裡也定了不少?”
“就這,還排到明年去了呢。”凤姐道。
贾琏捏了捏拳,又叹气,有些踌躇的样子。
凤姐推他道:“我当你有门道,给我弄扇這個,也叫我风光风光,怎么闷声不响了,叫我白高兴一场。”
贾琏反手握住她的手,把大姐儿放在榻上自己玩,背对着凤姐儿道:“理儿今日找我去,說琉璃局缺一個副管事,问我要不要顶上。”
“你傻了!当然要去,”凤姐道,“如今琉璃局是個多吃香的衙门,你不去,有的是人抢着去。”
她秀丽的眉毛都倒竖起来,笑道:“你可别跟我說,你跟老三推了這個差事!他如今那等出息了,家裡沾不上他一文半個,就是拉拔拉拔你,也是该的。你要不去,我让我兄弟去。”
贾琏忙道:“我跟理儿說,我回来想想,過两日就告诉他,就是因着沒人可商量,才回来跟你說,你却這么恶狠狠的。”
凤姐儿就道:“论理,咱们家富贵不缺,体面是尽有的,人家說我嫁了你不辱沒,我倒也不求你出去封侯拜相,可如今有個上进的机会,你也该抓住。”
“我何尝不知道這是個天大的机缘,只是一来,若去了那裡,就不得在家了,叔叔不善料理庶务,宝玉又小,我不在家,只好由着管事们糊弄,日子浅還好,长此以往,难免不会有人动歪心,二来,我自己有個耳根子软的毛病,我也怕经不住人的撺掇,中了人家的计,丢脸事小,办坏了皇差事大。”贾琏道。
凤姐听得禁不住笑了,道:“二爷有自知之明,真是再好不過,只是你忘了,還有老三呢,他能看着自己哥哥吃亏不成。”
贾琏摇头道:“要是打着這個算盘,那断然不成,老三是個刻薄严厉的性子,我要是有了不是,纵然旁人肯饶我,他也断然不肯的。”
见凤姐不信,便讲了一件事,贾理年幼时,奶娘欺他是個小孩子,偷了他的东西出去变卖,贾理得知后,半点情面不讲,一状告到了贾政处。
结果贾政发话,叫把那個奶娘撵出去,再也不用。
凤姐奇道:“按說你是哥哥,他是弟弟,怎么你這做哥哥的,倒好像還怕他這弟弟似的。”
贾琏道:“我們太太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再三的嘱咐我,要照顾他长大,究竟這十来年過去,我也沒怎么照管他。”
說着,不禁叹了口气。
“你去玻璃坊好生当差,不就是照管他了,”凤姐道,“我听我們太太說,圣上破格叫他当這個主事,就是因为玻璃的方子都是他献上去的,有這样大功,你便是有些不是,也不该苛责你。”
贾琏笑道:“我若依你,果真去了,你可不能随意和人许诺什么。”
“好哇!在這裡等着我呢!”凤姐挑眉冷哼,抬手道,“我哪裡敢做主你的事!”
……
自贾琏来帮忙,玻璃坊的事走上正轨,贾理又回上书房读书。
如贾理這些伴读,不必经過科举,只在上书房毕业,就能出仕为官,当差理事,所以每每皇家选皇子伴读,勋贵子弟门才趋之若鹜。
不過如贾理和徒桦這等,已经有职事在身的,默认可以不去上书房了,只是皇帝看他们两個小,学问不足,不许他们荒废功课。
贾理和徒桦不是热衷权位的人,倒情愿在上书房厮混两年。
毕竟,现在他们是老大,徒植徒权都成了昨日黄花。
贾理挂心的只有元春,不知她如今境况如何。
這日,贾理正在上书房做功课呢,徒桦一個人不带,孤身走来,要拉他去個地方。
一路神神秘秘,到了乾清宫后的小花园,只见花木葱茏处,有個宫女打扮的丫头在望风,身后不远处影影绰绰有個纤丽的身影。
“去见你姐姐吧,只有一刻钟的工夫,别說太多话。”徒桦把贾理一推。
贾理心裡情绪鼓荡,回身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低声道:“好兄弟。”
徒桦笑了笑,走开几步,示意他抓紧時間。
到得近前,只一眼,贾理便认出這丫头是元春从家裡带进宫的抱琴,见了他,抱琴喜得无法,忙要磕头,被贾理一把扶住了。
不远处那道身影转過来,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庞,面如满月,艳若芙蓉,正是多年不见的元春。
姐弟骤然相见,一时只觉得对方陌生极了,竟压倒了亲人相会的激动。
元春望着贾理,眼圈儿慢慢的红了,勉强忍泪笑道:“家裡還好?老太太身体可還康泰?不知妹妹们如今怎么样了。”
贾理道:“家裡都好,老太太的身体還算硬朗,叔叔婶子也好,迎儿她们也出落得好了,再過两年也就长成了。”
“那……那就好,”元春终于忍不住哭了,拉着贾理的手,泣道,“当年把我送到這不得见人的地方,多少年沒能见着亲人,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你,我這心裡实在……又高兴,又难受……”
当年同在贾母膝下时,元春身为大姐姐,对贾理颇为照顾,姐弟情谊颇深。
听元春這么說,贾理心裡也不禁泛起难過,陪着她落了几滴眼泪。
“看我,招得你也哭了,”元春忙拿帕子给他拭泪,蹙眉催促道,“這個地方不是好站的,咱们私下见面,已是让福王爷担了风险,能說上两句话,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你快去吧。”
贾理握着元春的手,含泪說道:“姐姐别担心,如今王爷管着内府,這一会子工夫還不妨事,姐姐還什么话,說给我,我好回去告诉叔叔婶子。”
元春低头想了一想,道:“让父亲母亲保重身体,不必挂念我,宝玉虽聪明,却顽劣,還要细细教导才是。”
抱琴在贾理身后打手势,元春忙拭了泪,推他道:“去吧……”
贾理最后嘱咐道:“姐姐有什么缺的,就遣人来内府找我。”
元春道:“我如今使着嫔位的份例,什么也不缺,不必挂念。”說着,忍泪与抱琴匆匆去了。
……
中秋节下,不断有人递帖子請吃酒,因上半年龚少安回乡娶亲未归,冯渊的岳母又病逝了,夫妻二人守孝,皆不得来,贾理便有些懒懒的,一概推了。
晚间,贾母在花厅治酒,席上皆是自家人,只有薛姨妈和宝钗是外客,团团的围坐在厅上,吃酒看戏。
台上演着热闹的戏文,贾理勉强陪坐了半日,便避席而出,走至外头桂花树下,仰着头赏桂。
清风吹来,桂花的香气悠悠荡荡,直往脸上扑,令人精神一清。
黛玉见他离席,也起身出来,笑道:“哥哥好雅兴,不在裡头看戏,跑来這裡赏桂。”
贾理笑道:“闹闹哄哄的,我不喜歡,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也不爱看戏,见哥哥出来,就想着出来和你說說话儿。”黛玉含笑道。
“也好,咱们也有日子沒好好說過话了,”贾理伸手道,“去我院子裡坐坐吧,請你吃好吃的。”
傍晚的风已经带了凉意,贾理见黛玉衣衫单薄,叫了個小丫头去取黛玉的披风,与黛玉走到耳房喝茶。
一时小丫头回来,臂上搭了件正红的披风,直愣愣的交到贾理手上,贾理一怔,索性抖开披风,罩在黛玉身上,掖了掖,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结。
到了贾理的院子,端云正守在房裡,忙倒茶摆果子,兄妹两個随意吃喝說话,估摸着席面快散了,方回去敷衍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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