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8日

作者:唯其
兩人走上狹窄老舊的樓梯,藉着昏暗的光線,林夕將鑰匙插|進鎖孔,輕輕轉動,大門開後,她擡手摁亮客廳的燈。

  向南站在門前,環視屋裏的陳設,震驚到無法動彈,往事如風,撲面而來,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樣,就連窗戶上掛着的那串風鈴,如今都還是在同一個位置。

  林夕彎腰從矮櫃裏拿出兩雙拖鞋,自己換好後,徑直進屋,將手袋放在客廳的舊沙發上,回頭見向南還愣在門口,不由笑了笑:“怎麼不進來?”

  向南這纔回過神,低頭換鞋,換好之後慢慢走進屋裏,四處張望,這裏摸摸,那裏看看,感嘆:“真的是一點都沒變。”

  房子是個一居室,五十平左右,一個臥房,一個客廳,一個廚房外加一個衛生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牆面刷着白漆,鋪的淺色木質地板,天花板上一盞鏽跡斑斑的吊燈,散發着不那麼明亮的橙光。

  林夕進了廚房,打開水龍頭往電水壺裏加水:“我只是偶爾來這邊住一住,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空置,所以沒怎麼變。”

  向南跟到廚房門口,心中慚愧,以前關於她的生活,他真是瞭解得太少:“怎麼會想到把房子買下來?”

  林夕把電水壺放上底座,摁下開關,淡淡地答:“我不想失去這段回憶。”

  於他,或許在這裏的記憶是痛苦的,他住在這裏時,得知溫暖要另嫁他人,他辭了職,頂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壓力從一個陌生的領域重新開始,他爲了拿到一個項目,不惜折損自己的尊嚴在外面喝酒賠笑裝孫子,因爲弱小,他多少次憤怒和不甘心,然後咬着牙堅持下來。

  當他有能力搬離這個地方時,他果斷地就搬了,沒有任何留戀。然而於她,這裏是一切的開始,記憶盛開的地方。她在這裏爲他做過第一頓飯,陪他熬過許多次夜,看過他無數不爲人知的另一面,他的痛苦,他的不甘,他堅強背後的崩潰,全都看在她眼裏,疼在她心裏。

  有太多不捨得被時間沖淡的回憶,有太多不願意被老天回收的記憶,所以她悄悄地買下了這個地方,偶爾來住上一住,重溫過去的時光,一遍一遍,腦海裏的印記就更加清晰頑強。

  向南走上前兩步,在狹小|逼仄的廚房,從背後把她抱進懷裏,在她耳畔低喃:“對不起,我以前對你太壞了。”

  林夕安靜片刻,輕輕嗯了聲:“都過去了。這幾天我想在這裏住,你陪我好嗎?”

  向南低聲答:“當然。”

  房子請了人定期打掃,所以還算乾淨。

  林夕在廚房切路上買的水果,向南就在房裏四處轉悠,轉到臥室,望着那張雙人牀,他想起他們的第一次就發生在那上面,那時他喝醉了,身子像有火在燒,而她的主動挑逗,就像是在熊熊烈火中倒入了一整桶的汽油,霎時火光沖天。

  回憶起那些迷亂殘缺的片段,燈光下她泛着光澤的肌膚,他喉頭就有些發緊,趕忙乾咳了兩聲,摒除那些雜念。

  走到衣櫃前,他拉開看了看,裏面有些被褥,都妥帖地放在收納袋裏,還有些簡單的女士衣物,也都整齊地疊在收納箱裏。牀的斜對面是張書桌,上面放着些文具檯燈,拉開旁邊抽屜,裏面平穩地躺着一個日記本,上面掛了把銀色的小鎖,他下意識地拿指頭拉了拉,打不開。

  “喂!”門口忽然傳來林夕慌張的聲音,跟着纖瘦的身子旋風般地捲了進來,從他手上奪過筆記本,臉色有些窘迫:“你不要碰它。”

  向南眼底閃過些許興味,挑起她的下巴:“裏面寫了什麼,這麼緊張?”

  林夕別開臉,頰上飛出兩抹胭紅,垂着眼答:“不告訴你,是我的祕密。”

  她難得害羞的模樣,讓向南看得心頭一震,指尖托起她下巴,低頭吻了上去。

  雙脣相觸,林夕胸口一緊,推他:“我切了水果。”

  向南攬着她的腰壓向自己,啞聲道:“待會兒再喫。”

  林夕身下抵着他勃發的yu望,心知他想要她得緊,其實她帶他來這裏,也是想要重溫舊夢,想要過幾天想象中的,平凡的夫妻生活,所以她不再抵抗,而是順從了他的意思。

  向南禁yu已久,足有一年,所以難得她肯解禁,他自然是要喫個夠本,尤其是好不容易重新得回她,他更是倍加珍惜,每一次的糾纏,都像是在虔誠地朝聖。只是令他意外的是,林夕竟然相當地配合,甚至會主動索求,他享受之餘,亦有些迷惑,從前些天對他的疏遠,到現在的熱切,她的轉變是不是,太快了點?

  接下來幾天,兩人像一對平常夫妻似的住在這裏。

  早晨起牀前,繾綣纏綿一會兒,互相依偎着躺在牀上,安靜地聽彼此心跳,享受晨光溫柔的撫慰。

  躺得夠了,就跳下牀去洗漱。衛生間逼仄,洗手檯上貼着塊長方形的鏡子,鏡面狹窄,照不進兩個人,他們便一前一後地站着,一面刷着滿嘴的牙膏沫子,一面視線透過鏡面曖昧地交纏。

  接下來林夕會去廚房做簡單的早餐,煎個雞蛋,幾塊培根,配上新鮮的牛奶和水果,向南則負責餐後打掃戰場。

  之後便拉着手出門閒逛,去向南以前讀過的學校,就職過的公司,找尋當年的記憶,又或者是去逛逛書店,看看電影,坐在廣場的臺階分享一杯透心涼的冰激凌。

  淹沒在川流的人羣中,撕下所有防禦的盔甲,她只想要盡情享受兩個人的世界。

  然而向南心中,卻隱隱覺得不安,覺得哪裏不對勁,這不是林夕的性格,林澤平已經判了死刑,她爲什麼不抓緊時間去看他,而是不分輕重緩急地在做着這些事情?

  他問過她:“我們是不是應該再去看看你爸?”

  她只是搖頭:“不想去,我怕。”一副不願多談的模樣。

  他不忍再勸,他想她可能是無法面對父親被判死刑的事實。人一旦有了某種無法處理的情緒,大腦就會當機,就會想要轉移注意力,也許這就是她爲什麼表現得如此怪異的原因。

  所以他沒再追問這個,而是陪着她做她想要做的那些事情。

  幾天後的某日,黃曆上寫着宜下葬,林夕和向南把梁吟秋的骨灰送去安葬。一部分的骨灰,被林夕拿去請工匠壓制成了鑽石,琥珀黃,做成了一粒吊墜,掛在脖子上。

  那天陽光出奇的好,碧空如洗,萬里無雲,耳畔聽得見風過梧桐的沙沙聲。送葬的人不多,人情冷暖,總在最艱難的時候才能看清。

  墓前焚着香燃着香燭,青煙嫋嫋,林夕跪坐在地上,望着墓碑,安靜地不知道在想什麼。人們對她說着節哀順變,待下葬結束,都陸續回去了。

  向南不忍心她再跪下去,便將她從地上拽起來:“別跪了,腿會受不了。”

  林夕膝蓋生疼,站都站不住,得靠在向南身上才能勉強支着身子,咬着牙說:“如果不是因爲我,媽媽也不會出事。”

  向南摟着她:“這跟你無關,事情不是因你而起。”

  林夕紅了眼眶:“可是我不能責備我爸,我總要怪罪什麼人,那個人就是我。”

  向南明白,在事情發生之後,追究責任是人的天性,當發現沒有別人可以責怪時,往往都會自責,如果自己當時能怎麼樣,或許事情的結局就會不同:“別去想太多,自責也無濟於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幫你爸上訴,不要放棄,也許會有奇蹟。”

  林夕死死盯着墓碑上,她媽媽的那張小像,這個世界不會有奇蹟,奇蹟只能由自己創造,而她從來都不是等着上天給機會,坐以待斃的類型。

  待到天色漸暗,兩人才開車離去。林夕不要回十年前他們居住的小屋,而是回了她自己的住處,和向南是隔壁鄰居的那套公寓。

  向南將她送到門口,在她身旁看着她掏鑰匙開門,跟着聽見她冷冷地說:“你回去吧,我累了,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愣了愣,凝眉望着她:“聽我的話,不要想太多,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們再做接下來的打算。”

  林夕輕輕嗯了聲,推門而入,沒有再看他一眼。

  向南在她關好門後纔回了對面自己的房間,倒在沙發上,滿身疲憊,心中更是有一股莫名的焦躁,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她忽冷忽熱的態度,着實讓他擔憂。

  而更令他焦心的是林澤平的死刑宣判,她已經失去了母親,不可以再失去唯一的親人,他一定要想辦法上訴,一定要爭取改判,哪怕是無期。

  第二天清晨,天剛矇矇亮,手機就鈴聲大作,他掙扎着從牀上爬起來,接起電話,那頭傳來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請問是向南嗎?”

  他低低地嗯了聲。

  “這裏是警局,麻煩你來一趟,有具屍體的身份想請你幫忙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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