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凶宅裡的小故事
“我需要知道裡面的简单情报。”
“由于沒有第一時間接触死者,感知很有限,不過从死人的反饋来看,应该有三处病变。”
箱型车的女司机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信息,皱起眉头:
“三处?有沒有更详细的情报?”
“极冷,极热,以及精神压迫感,闯入這栋凶宅的人,两個人被冻死,一個精神崩溃自杀,還有一個被烧死。我能够看到的只有這么多。”
女人一边消化着信息,一边以极快的速度奔向第九栋别墅。
她虽然穿着病号服,不過這也算是病纪元以后的一种潮流,并不引人注目。
她是“兵”,负责处理最前线的問題。
而她的搭档是“马”。“马”的病魔能力很特殊。
简单来說,就是死马当作活马用,能够通過死人获取情报。
电话另一端說道:
“你也不用太担心,你的任务不是做域医,是救人。救下姜病树,光速逃离现场就行了,当然,要是他已经寄了,那可就更省事儿了。”
“另外,如果确定很危险,上头会安排车与炮负责的。”
兵可不认为车与炮会来,他们不处理這种才死了几個人的小型病域。
且车与炮自视甚高,一向不屑于与身为兵的自己一起行动。
就算他们真赶来了,恐怕姜病树也早已死透。
兵挂断了电话。
建立在交界线附近的豪宅区都有些尴尬,穷人买不起,富人看不上。所以這裡显得很安静。
這种房子正常人一般都不会买。
一路畅通无阻,她终于来到了第九栋别墅的门口。
“希望他還活着吧。”
她猜测自己打开门后,会看到奄奄一息的姜病树。
或者說姜病树应该是死在了某個角落裡。
又或者姜病树正藏匿在暗处瑟瑟发抖。自己可能会先和病域的古怪事物缠斗。
但她完全猜错了。
当兵的手准备触碰门把手,从外部打开這扇门的时候——
门把手忽然转动,门竟然被人从内部打开了。
开门的人正是姜病树。
原本這扇门无法从内部打开,被彻底锁死,仿佛一层诅咒。
這也是病域的特征之一,一旦进入,就无法离开。
如果可以离开,只能說明一件事——病域被净化。
兵瞪大眼睛,怎么也沒有想到有人会开门。
更沒有想到开门的人是姜病树。一個完好无损的姜病树。
以至于她觉得這是幻觉:
“姜病树?”
“你哪位?”
“你……沒事?”
“呃,我应该有事嗎?”姜病树显得挺镇定。
兵无法想象对方作为一個普通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沒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這還真有,姜病树之前還在想要不要报警来着。
但又想不到怎么描述,他的确经历了离奇的事情,可总不能报警說自己见鬼了吧。
结合自己收到的面试短信,他隐隐猜到了這個女人的身份。
而不久前的离奇经历,让姜病树对這场面试有了极高的兴趣。
“来,进来坐坐。”
他将门打开,做出邀請的姿势。
這哪裡像個等待营救的人,倒更像是一屋之主。
看着营救目标如此从容,兵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自己就好像一名老师。在黑板上布置了一道题目。
想着学生会因为想不出答案,最终向老师求助。
结果這名学生三下五除二完美解决了题目,并投来了质疑难度的眼光。
……
……
数分钟后,二人简单的认识了一下。
确实简单,姜病树也只是知道這個女人叫柳冰,至于到底是做什么的,面试通過与否,都不清楚。
当然,他也更为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自己的经過。
但姜病树表现出了一种话越少,信息量越猛的风格。
“你是說,那個鬼被你說动了,你把房子卖掉了,于是他就這么走了?消失了?”
柳冰长期被疾病折磨,让她脸带着病态的白,很难见到红润。
但波动的情绪還是让她的脸有了些许血色。
“是的,這是你问的第二遍了,所以我們的工作到底是什么?是鬼屋推销员嗎?工资怎么计算的?提成?有底薪的吧?”
“……”
柳冰只感觉不可思议:
“你真的对着一個病魔执念卖掉了鬼屋?然后净化了這栋屋子?”
姜病树注意到了“病魔执念”這個术语。
加上之前脑子裡的声音,他大概猜到了一些事情:
“第三遍了,我知道這很荒唐,但我很努力的好不好。虽然這房子当时在燃烧還闹鬼,卧室裡還到处是眼睛,但我還是很努力从各個方面讲述了這房子的好处。”
“我发现我真的有這方面天赋,嗯,就凶宅推销的话,确实和我想象的传统房地产销售不一样,但总归是份工作。我不挑的。”
“我是贱康人嘛,常规工作肯定是不会考虑我的。但我对工资有一定要求,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去见鬼啊。”
“当然,面对危险的情况,我希望能加钱。”
“……”
柳冰到现在,還是对不上姜病树的脑电波。
他讲述凶宅经历轻描淡写,反倒是询问面试情况像個话痨。
這是一個死裡逃生之人该有的反应?
她深吸一口气:
“能不能详细讲讲事情经過?沒错,我的确算是面试官,但你的面试過程着实让我……非常意外。我需要知道来龙去脉。”
姜病树早已猜到,所谓“鬼”,很可能是与病魔有关。
一切与病魔有关的东西,都是财富密碼。
這或许是自己走出肺区的一個机会,是以他很配合:
“好吧,你要是想知道更多的话,倒是有個故事可以听听看。”
故事?
柳冰沒有說什么,只是点头示意姜病树继续。
姜病树缓缓讲述:
“屋子的女主人,其实只是這间豪宅真正主人的情妇。這种事情不稀奇。”
“心区的有钱人,会经常来肺区胃区,找一些漂亮的穷女人,做一些你情我愿的事情。”
“当然,也有富婆前来找年轻男人的。”
“总之,女主人過上了好日子,在金钱与爱情面前,大多数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不過人总是想要更多。”
“简单来說呢,在与富豪金主谈恋爱的期间,她给金主戴上了一顶帽子。”
“她经常在這间宅子裡,与肝区的一個年轻人幽会。二人甚至還带上了一样的戒指,說不定花的還是這位金主的钱。”
“可她并不知道。金主早就知道了女人的小秘密,甚至通過摄像头密切的注视着一切。”
“在卧室的墙上,壁画上,天花板,空调,电视机屏幕裡,镜子边缘,电视柜上旁的玩偶熊眼睛上,床底与衣柜裡。”
“甚至卫生间的浴缸与马桶附近,金主都放置了针孔摄像头。”
姜病树见柳冰握拳,平静的說道:
“淡定,這個世界不缺变态,病纪元以前,人们追求身心健康。”
“但病纪元后,人们追求病态,生理和心理上都在追求,毕竟谁不想要超凡的能力呢?”
“我见過为了得精神病,天天晚上睡墓地,直播间狂吃老坛酸菜面的人。也有为了得抑郁症,天天劝父母自杀的大孝子。”
“呃,扯远了……”
“总之,女人根本不知道,他的金主早已知道她做的事情。”
“甚至這种偷拍视角的欣赏,让他更有一种病态的兴奋。”
“說不定還上传到了一些大家朋友感兴趣的網站上。她在富豪眼裡,可能就是一個敛财工具。這栋宅子,其实就是一個大型的……拍摄现场。”
听姜病树讲到這些地方的时候,柳冰本能的感到厌恶。
可一切還沒结束,更变态的事情在后面。
“每一個摄像头,就像一道淫邪的目光,全方位的监视着她,但她最终還是发现了。”
“她大概是在无意中发现的,不過這让她感受到了巨大的羞辱。”
“她以为她玩弄了富豪,靠着美色做到了爱情与财富的双收。”
“却终于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富豪的监视之下,自己才是那個玩具。对方沒有拆穿,仅仅只是因为变态与恶趣味。”
“终于,她有一天忍不住了,摊牌了。她的目光与這些摄像头对视,她应该继续装傻的,却沒忍住情绪,二人起了争执。”
“当然,我也只是猜测,不知道富豪具体为何起了杀心。”
“她忘记了自己本就是一個玩具的身份,终于引来了杀身之祸。”
“女人最终的下场,是被强行塞进了冷冻柜裡。那么小柜子塞进去几乎不可能,但如果骨头被打断了,身体可以折叠,就能做到了。”
“但更残忍的是,被塞进去的时候,女人還沒死,她是被活活冻死的。”
姜病树讲述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明显有些难過。
但還有更难過的事情。
“說說那位推销员吧,是一個很好的推销员。”
“他得了皮脂腺异常症,总是会分泌出油脂,這导致他很孤独。但他工作很认真,以及……他有着很强大的同理心。”
“他接到了富豪的委托,来卖掉這栋房子。”
“由于他的病,导致他不能去太热的地方,而且谁会喜歡一個满身油腻的人?”
“所以他沒什么朋友,他唯一的朋友,大概便是他的病魔。”
“他只能来到這间屋子裡,拍摄屋子裡的情形,准备录制视频,在網络上进行宣传。這样能够尽可能减少与人的接触。”
“他与富豪保持着通话,原本一切也很顺利,直到他来到了餐厅。”
“餐厅裡空调温度打得很高,整间屋子都很热,他或许已经关掉了空调,但就算关掉了,温度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去。”
“皮脂腺异常症,也被叫自燃症,忌讳高温,流汗,以及饮酒。”
“他在這裡大概在电话裡說了很多话,显然他也被热的口渴了,准备找点水喝。”
“于是他打开了冰箱,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冰箱裡那些装在饮用水容器裡的液体,竟然是酒精。”
柳冰听懂了:
“冰箱裡只有酒,這是算计,他难道……自燃了?”
“是的,所有自燃的條件他都满足了。”
姜病树轻叹:
“在将死之际,那個富豪对他說,该死,你会害我的房子卖不出去的。”
“這竟然成了他的执念,在成为‘鬼’之后,他想要卖掉這栋燃烧中的房子。”
“但他并不知道,他的自燃,其实都是被设计好的。”
“他自燃了,成为了一股难以熄灭的燃烧源,也将富豪犯罪的的一切痕迹都烧毁。”
“死掉的人也可以全部怪在他头上。”
“然后他就变成了我不能理解的存在,再然后遇到了我,我猜测我应该是满足了他的愿望,所以凶宅在最后……变成了正常的屋子。”
故事的确不长,且根据马给的情报,很多地方都和姜病树所說的对得上。
這让柳冰很诧异。
姜病树竟然能够在這样的环境裡,思考整個事件的由来?
正常人进入病域,面对那些怪力乱神的奇葩现象,就很难保持冷静了。
她对姜病树有所改观。当然,她也诧异這個故事。
這让她想起了车曾经說過的一句话——
病域裡最恐怖的,不是那些奇怪的病,而是人在病态环境裡,扭曲的思想。
“這一切你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柳冰问出這句话的时候,姜病树内心是有些失望的。
因为這個故事,根本经不起推敲,整個故事都是他一时兴起——
瞎编的。
一场火真的能烧干净一切?這样的冷冻柜,不是恰好可以保存尸体么?
明明患有皮脂腺异常症,闻到酒的气味应该会第一時間警觉才对。
就算沒有闻出来,医用酒精那种浓度,第一口尝也能尝出来,怎么可能有人顶着味蕾的刺激喝下去?
這些疑点让姜病树想到了那個肺区老人的故事,病魔是可能噬主的。
也许這间宅子的真相,完全是另一個更黑暗的走向。
不過他对病魔還不了解,一些年念头也纯属瞎猜。
姜病树挤出一個笑容:
“我面试過了嗎?如果過了,我也有一些問題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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