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玩個小遊戲
人類的文明此時要說剛剛起步也不爲過,就算追溯到遠古猿人也纔多少個年頭,相比於宇宙的時間維度來說,人類只不過是剛出生的嬰孩罷了,就算是再天才的嬰孩,也不可能回答“成人”世界的終極問題。
楊華此言一出,滿場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這邊,萇弘更是忍不住用手肘頂了一下他的腿。
或許是因爲坐在末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屈原並沒有面向這裏求問,萇弘初時還有被輕視的不滿,其後便只覺幸運,巴不得這滿腦子都是問題的少年無視自己的存在。
被楊華一提醒,屈原轉了過來,先是饒有興趣地看了看楊華,然後才向萇弘一揖:“小子唐突,萇大夫學識淵博,連孔夫子也曾向您討教。不知您,可能解小子之惑。”
楊華這纔回過味來,這豈不是給自己老師找事麼,肚子裏有再多的古籍也沒辦法回答屈原那些古怪的問題呀。當下不假思索,挺身而出:“區區小問,何需老師解答,在下便能回你。”
還區區小問,楊華的話讓衆人一陣白眼。
他們開始只道這楚國少年非常狂妄,但所提的問題確實讓人難以解答。楊華這就更狂了,言中之意似乎這些問題對他來說毫無難度。
“請賜教!”屈原臉上的驚喜毫無作假,對楊華的態度更是畢恭畢敬。此時方能看出他並非一個狂傲無人的貴族子弟,而是一個愛智求真的“問號”少年。
自己惹來的事,當然得自己扛。
楊華稍整思路便坦然回答:“夏蟲不可以語冰。後面四問我雖然可以胡謅個答案搪塞於你,然,不屑爲之。可熒惑逆行之由,我倒是真能解答。”
屈原的欣喜更盛,竟然流露出孩童心性,跑過來扯着楊華袖口,連聲催道:“你竟然認識莊周那個倔老頭?這句話可是上個月我在漆園樹皮上找到的,你竟然知道?這下有趣了,快說快說!”
以他的聰慧和出身,又生在同樣盛產人才的楚國,交遊之廣絕非常人可比,是以一聽楊華這話便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什麼的貨色。
楊華卻聽得身子一歪:莊周也在?還和屈原認識?還真不辜負自己穿越數千年的時光來到這個時代。
他大概知道莊周是個極爲隨性之人,想到什麼就要立即寫下來,手指、石塊、樹枝……都是他的筆,山石、草木甚至泥土都是他的“紙”,他走過的任何一處都有可能成爲他的“書房”。
這可苦了他的弟子,辛辛苦苦地蒐集這些莊周偶得而作的句子整理出流傳千古的《莊子》一書,還不知道有多少微妙之極的語句最終湮沒在山野之中。
饒是如此,莊周也成爲與老聃相當之人,被世人合稱“老莊”。
“夏蟲不可以語冰”正是出自《莊子》,而屈原從樹皮上找到之語也與莊周的作風吻合,看來屈原口中的倔老頭應該是正主了。
嗯,稷下之行前,應該找機會去拜訪拜訪這位重量級的“子”,能夠與老子並列,相信絕對不會只像歷史記載的那麼簡單。
楊華暗自遐想,卻急壞了屈原,抓着他的手猛搖:“你倒是快說呀!”
楊華尷尬地笑了笑,摸着屈原的頭道:“說倒有點不好說,我們做個遊戲如何?”
要解釋火星逆行對楊華來說簡直手到擒來,可要用這些人能夠理解的方式解釋就不那麼簡單了。稍一思索,他便有了腹稿,不僅完美解釋出火星逆行的原因,更要藉此機會重重地推一把這個時代的天文學,讓其更快地進入正軌。
屈原竟然沒有對楊華的“摸頭殺”表示反抗,好奇心已經讓他忘記不願被人當小孩子的禁忌:“遊戲?”
楊華向石申一禮請示:“要解答此問,後學需在殿內略作佈置,不知會主可允?”
星官大會由各國輪流舉辦之後,原本代表指導天下星官的星主稱呼也就被改爲會主,不具領袖之意,只是主辦會議而已。石申當然也想知道答案,更沒有拒絕的理由,當即許可:“汝儘可施爲。”
楊華讓侍從取來白灰,在中間畫了兩個同心圓,再讓兩人分別立於大小圓圈之上,低聲囑咐兩人幾句後。“後學以內爲地,外爲熒惑,家師所在之座爲心宿,各位有無異議。”
雖然都知道楊華在其中夾帶了私貨,但衆人能有什麼異議。
萇弘倒是一臉寬慰,在他看來,心宿自然代表着身爲天下共主的周王室。其他人也沒辦法反駁,如果楊華以其他國家的坐席爲心宿那才容易引起紛爭。
見衆人無異議,楊華便不緊不慢地數起數來:“一、二、三……”每數一下,兩名侍從便沿着線走一步。
初時,衆人都雲裏霧裏不明所以,轉了兩圈之後,先是甘德和石申臉色大變,不約而同的衝到代表地那名侍從身邊。
第三圈,鄒衍也加入了隊伍。
到第五圈的時候,除了心安理得充當心宿的萇弘,其他星官都擠進了圈內的隊伍裏。
十圈之後,楊華不再數數,就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淡然道:“諸位明白了嗎?”
衆星官臉色陰晴不定,倒是屈原搶先拍手而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麼簡單!”
倒不是星官們不及屈原,到第六圈的時候,即使是水平最差的星官都已經明白了熒惑會守在心宿不動甚至會有逆行的原因了,但由此而來的衝擊如滔天巨浪將他們的心神完全淹沒,難以自己,即使是仍坐在位置上的萇弘也是目瞪口呆。
這正是楊華要的效果。
所謂的熒惑守心甚至逆行其實很簡單,就是因爲地球位於內圈而火星位於外圈,在這場行星賽跑中,即使兩者速度相同,但位於內道的地球會時不時的“超越”外道的火星。
火星並沒有停下或逆行,只是在地球看來,火星就好像停了下來甚至倒退了。當然,這其間還涉及到諸如偏心率等因素,要是講起來,恐怕一兩天都不夠。爲了方便直觀,他便採用了最簡單的處理辦法。
楊華最爲主要的目的,是在其中加了大地也會動的概念。
出於視野和技術條件,這個時代的人要認識到地球也在動是非常困難的,只要突破這個瓶頸,束縛古天文學的最大桎梏便告瓦解。
各國星官無不是聰慧內明之人,搞清熒惑守心的原因之後,兩者運動的方式頓時讓他們產生諸多聯想,就算說直接爲他們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也不爲過。可以想像,這種完全巔破固有概念的衝擊引起的心靈震動是多麼巨大。
他們不是不想反駁,固有的觀念對每個人的影響都是巨大的,可誰也找不到更合理的方式來解釋這一現象。
身爲星官,僅從他們密切關注着曆法變化並不斷修正這一點,就知道他們不僅不是迷信守舊之人,反而是注重實踐並勇於推翻舊識的人。
也正因如此,每個星官幾乎都把這種運動模式套入了自己所知之中來進行驗證,隨着很多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得到解決,楊華苦心摻入的地動概念沒有絲毫阻礙地被各國星官所接受。
衆人失魂落魄地迴歸本席,甚至沒有一個人有心思向楊華髮問,這個鉅變已經夠他們消化一段時間了。
其他人由於在天文方面水平參差不齊,所得也是各異,但僅看各國星官的表情,他們已經心裏有數了,不多時,楊華便成爲衆人聚焦的目標。特別是趙勝,眼中更有一番欣喜,甚至忍俊不禁拉着一旁的公孫龍,眉飛色舞地說着什麼。
自己似乎真的一舉成名了,楊華的心思卻並沒有往那方面想,更多的反而是一種忐忑。
藉着解釋火星逆行的機會,他一舉拋出地動甚至日心概念,卻不知道最終會不會得到他期待的那個結果。雖然在這個百家爭鳴的時代,他並不擔心會因此遭遇到布魯諾的境遇,可其後引起的系列變化卻並不受他控制。
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似乎只能坐觀其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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