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后记(二)
果真是同一個人啊,发起火来那语气一样一样的。
楚歇额头沁出点汗来。
“别過来。”
“诶,别過来。”楚歇跟着许纯牧重复,“要不,你们先出去……”
脖子上的刀近了点,许纯牧顺着楚歇的话又进一步威胁:“出去!”
江晏迟眼底针芒一闪,已然紧握袖中的小刀。楚歇虽看不出他的动作,可他太了解這孩子了。
越是這样静默,越是有杀机。
许纯牧的身手本是天花板级别的,上一世他能从铁板一块的楚府裡将证据和解药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不是沒有原因。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因为這一世楚歇和太子的关系亲厚,楚府素日裡都是一支禁军格外护卫着的。且今日江晏迟恰就宿在府内,這一行偷盗之事就更易被捉拿了。
“太,太子殿下,您先出去吧。”楚歇脸色有些奇怪。
江晏迟静默了一会儿,将袖中小刀缓缓抽出,“楚哥哥别怕。”紧接着目光挪到他身后那黑衣人身上,话却是对楚歇說的,“我会救你。”
你這话說得我更怕了。
身后人察觉些许异样,立刻扬声喝道:“将你袖中之物丢出来!”
江晏迟的动作停滞。
這声音似是有些耳熟。
楚歇被震得耳朵发疼,立刻附和:“丢,丢出来啊。”
“楚哥哥……”
“太子殿下,你先带着人出去吧。”他的语气几乎是带着些许恳求了,旁人听上去只觉得他過分惜命,可江晏迟却听着觉得哪裡不对劲。
将手中短匕丢出,哐当一声扔在地上。
楚歇竟像是松了口气。
却在二人都放松的瞬间,将袖中刀鞘飞掷而出,正打在持刀的那只手上,逼得人弃刀连退几步。
楚歇一被松开,江晏迟立刻掠身向前,足尖勾起地上的短匕首反手往许纯牧喉头一扫,擦着皮肉险些割伤那人。
踉跄两步站定,许纯牧抽出腰侧长剑,与太子殿下過起招来。
江晏迟惊异于此人身手之矫健,且总觉得身法有些熟悉,像是之前交過手的。
正在疑惑当口,听着边上扑通一声。
楚歇竟然一下栽进池水深处,一時間沒能爬起来,在裡头扑腾一下,又呛了两口水进去。
便是這分神片刻,许纯牧循着契机,立刻翻身从窗外飞身而去。
太子顾不得两头,翻身跳进雾气氤氲的热水池子裡,将人脑袋先捞了出来。
“咳,咳咳咳……”楚歇弯腰吐了两口水,立刻剧烈咳嗽起来。
许久沒听過他咳得這么厉害,江晏迟听着有些心惊,忙问,“怎么样,沒事吧。”替他拍着背脊,這才发觉触手一片细腻如玉,像是被毒蛇咬了似的一下松了手。
楚歇失了支撑,一下沒站稳又跌进池子裡。
江晏迟只能再将人捞着,另一只手伸进池子裡去摸他那件散在水中的裡衣。
摸了半天可算摸着了,可也湿透了,往那人身上一披,雪白的单薄一件根本不像能挡着什么。江晏迟立刻将他身子压低一些,藏在白雾裡冷声:“愣着作什么,出去追人!”
待到禁军都赶出去了。
他便伸手将自己镶玉的腰带解了替他将裡衣束好。
指腹划過锁骨,心口,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后。
光洁得沒有半点疤痕。
太子的眼神缓和,一抬眸眼前又闪過前世楚歇满身鞭痕的手臂。
瞳仁一缩,将那一只手从水池裡捞出来。
他是有些魔怔了,苦笑一声,将手再塞进雪白的衣袖裡,替他穿好衣物。
“大半夜的,来這边作什么。”江晏迟一边调整着他的衣襟,一边才想着刚刚那黑衣人竟是挟持了這样的楚歇,心底生了杀意,语气却轻缓,“你要沐浴,不会叫了人打水去卧房裡嗎。”
“太子殿下睡在卧房外头,我不想吵着殿下。”
楚歇咳得太用力了,說话的嗓子有些哑。
雾气蒸着那人如玉的肌肤透着淡淡的粉,脖颈细如长鹤,如今又在水中,更显缥缈。
一瞬间,那池水像是发起烫来。
将人骨血都煮沸了似的。
江晏迟再脱下外衣,玄色厚重的长衣将楚歇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像是一只蚕蛹似的。
再将人从温热的水裡捞了出来。
一脚踢开门,如自己家一般来去自如,直直往楚歇卧房去。
楚歇被冷风一吹觉得有些发冷,江晏迟察觉到他细细抖了两下,加快了步子,直接从屋顶翻了两個院子。
飞身起来的时候他惊得往他怀裡一缩,待到已经翻過去才說:“自家院子你也翻来翻去做什么!”
大步流星地跨进了卧房裡,才听他道:“哦,原来這算是自家院子。”忍俊不禁,“好,下回不翻了。”
楚歇才听明白他的弦外之音,立时修正,“是我家院子,不是你家。”
江晏迟嘴角笑意不减,将他放在榻上,赶在丫头婢女们来之前将他外衣解开了,又抽下他的腰带,将被褥盖上后才将最后一重裡衣也摸索着给他脱下,“好,那下次我再翻。”
“……?”
這剥衣服的动作有些過于熟稔,楚歇像是個小玩意似的被他摆弄在了被褥裡。
丫头们刚进来,便听他吩咐:“再去取一床干净褥子来,還有衣物,再煮一碗姜汤。”
江晏迟取過帕子要他捂着被子转過去,替他擦干着头发,小声地抱怨:“要你非得去和旁人喝酒。”
“這有喝酒什么事。”
太子横了一眼背影,擦拭的动作重了些,“你不喝酒,能大半夜地去沐浴?”
欸這语气。
他最近是飘了吧。楚歇立刻回過头震惊地看着他,“不是你非得住我卧房,我能跑去别的院沐浴?”
“那你为何不在自己卧房。”
“你在外殿睡觉,我在内房沐浴,一帘之隔,荒唐不荒唐!”
江晏迟默了一会儿,又用力搓着发尾,嘟囔:“那你沐浴时也都不避着婢女们的。”
“婢女那是我的婢女,自然是要伺候我的。”楚歇皱着眉头反驳。
江晏迟可算是不顶嘴了,楚歇心底的火一点点消下去,又听他极轻的一声:“可我,也是你的。”
太子清晰地见到楚歇脖颈都僵了。
擦干了头发,江晏迟将被褥裡的楚歇裹成一团抱住,靠在他的耳畔轻声呢喃:“楚哥哥,我喜歡你。”
“什么。”
“很喜歡。”
不知怎么,楚歇脑海裡立刻冒出前世心理医生反问的那一句“高中生啊”。
耳尖有些发红,尴尬地别开了眼。
“你喜歡我挺正常的,我也喜歡你,太子殿下。”
江晏迟听出其中的台阶,這一次却沒有顺着往下走,而是纠正,“不是這种。我倾慕你,心悦你,是想要和你祭拜天地,将你娶作太子妃的。你愿意不愿意。”
那双眼睛满是期待地看向他。
不愿意。
心裡明明有了答案,可是他看着江晏迟此时此刻的眼神,却說不出口。
江晏迟神光炯炯,满眼都是自己。
已经试過一次了,会很痛苦的。
越是接近,越是痛苦。
‘一個连彷徨,悲伤,愤怒,绝望的人,连自己都救不了,更妄谈别人。’
医生笃定的话再次回响耳畔。
是的,他沒有能力构筑一段亲密关系。
就像他那么爱沈音,却只会带给她痛苦的记忆。
這一生,他能完整的,尽力地,去体会悲欢喜乐,能够像正常人一般地度過,已经是他最终的祈愿。
他不能喜歡江晏迟。
他沒有能力喜歡任何人。
“不愿意。”
三個字回响在静谧的夜色裡,扇动那一盏微弱燃烧的烛火。
明暗交错裡,他听见江晏迟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异常沉重。
婢女们正好抱了褥子和衣物,太子试了试碗边的温度,将一碗姜汤递到楚歇面前。
他双手都紧紧拽着被子,便顺着那人的动作将一碗热汤喝下。
果真觉得身上暖和不少,困意袭来,便就着姿势侧躺着睡過去,好似刚刚的交谈不曾发生過似的。
“那你喜歡過我嗎。”
“一点点也好,喜歡過嗎。”
楚歇沒再答了,他听见江晏迟起身去往外屋,不仔细還撞到桌案上,砰地一声竹简散了一地。
步子也格外沉重。
他盖着被子,恍惚间听到珠帘外一声叹气。
心裡莫名沉重,揪着被褥辗转难眠。
真的不能喜歡他嗎。
要不要,再试一次。也许這一世可以的,他可以努力地去感知江晏迟的情绪,他可以努力地去喜歡他。
可是如果不行呢。
上一辈子,他已经毁掉過江晏迟一次。
還要再来一次嗎。
被褥裡的手紧紧攥起,掐着掌心发疼。
为什么他偏偏要有這么严重的心理问题呢。
应激综合征所伴随着的情绪阉割,而引发了情绪感知障碍。
如果应激综合征克服了,是不是,后面那些问题就能彻底沒有。
被褥霍然掀起。楚歇好似下定什么决心,看着床前那唯一一处开着的窗户,伸手拉下窗撑。窗户被轻轻关上。
屋内顿时寂静无比。
楚歇握着窗撑的手立刻发起抖来。
他抱着手肘,靠在窗边,用力的试图去呼吸。
可是身子却抖得越来越厉害,他忍住去开窗的冲动,最后干脆转過身来,看着一室幽暗不断施加自我暗示:沒关系,深呼吸。
可沒坚持過半盏茶的時間,身上的汗越出越多,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
手心满是汗,握不住窗撑,掉落的动静立刻惊醒外头的江晏迟。
他点着一盏烛火赶過来,看到一室的漆黑立刻心剧烈跳动起来:“怎么回事,风把窗户吹上了嗎。”
正扶着楚歇,却听到他很低地喃喃:“别,别开。”
那只手還在剧烈的颤动着,可是却满是冷汗。
江晏迟愣住。
可也只一瞬的怔忪,立刻伸手要去将窗户推开,可怀裡人却不知哪裡来的力气,将他用力一推,将人扑倒在地上。
“楚哥哥,楚,楚歇?”
“阿歇?”
江晏迟有些慌了,将他扶着坐起来,却被那人紧紧抱着,他好像已经陷入梦魇裡:“小音……小,小音……”
“你醒醒!”江晏迟见他已开始呓语,顿时吓得不轻,立刻搂着人要将他抱起,可那人逮着一個怀抱竟贴了上来。
紧紧地回抱住。
他能清晰地听到楚歇的心跳声,那是剧烈而慌张的,连呼吸都好似被堵住似的。
“江……江晏迟。”
他這是,在叫自己嗎。
“江晏迟,江晏迟,江晏迟……”
呼喊声源源不断地从他口中滑出,分外急切,又极是迷惘。
喊得他心撕扯一般地疼着。
“我在,我在這裡。”他立刻将人稳稳抱起来,先安置在床榻上,再拾起窗撑将窗子支起来。
明亮的月色再一次照亮屋内,借着那清晰的月光,江晏迟打量着床榻上的人。
這人显然已经沉入某次和自己有关的梦魇了。
“阿歇。”
江晏迟只喊一句,楚歇发红的眼角立刻坠下一颗眼泪。
梦到我。
這么,痛苦嗎。
太子的心从未如此沉重。他想過,在楚歇的记忆裡自己带给他的也许只有无尽的麻烦和痛苦。但是,他不知道這痛苦是如此地深远,以至于沉入梦中都不能释怀分毫,只能无助地流下眼泪。
是因为他說了喜歡他嗎。
他竟开始做噩梦了。
江晏迟忽然很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地表白。
是這三年来太過顺利安逸了。
以至于他忘了上一世的苦果,又开始冲动放肆了。
刚一起身,却察觉有所牵绊。回头一看,才瞧见被褥裡伸出的一只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袖。
顺着那一截手臂往上,看到楚歇眼神迷蒙地半睁着,像是半梦半醒。
江晏迟干涩地喊了声:“楚哥哥。”又生怕他听不清似的,“你,你别在意,我之前說的那些话,都是打趣你的,我其实不是真的喜……”
那只手忽然松了。
“你不是他。”
“嗯”
楚歇的眼神依旧空洞,只再喃喃:“你不是江晏迟。”
只這看似荒唐的一句,却让他身形凝固在這皎皎的月色裡,一动不动。
又一颗晶莹的眼泪自他眼角蓄起,然后滑入鬓发。
他哽咽着摇头。
“为了救下许纯牧,为了铺好回家的路。”
“我一点点地,毁掉了他的人生。”
“可我……我回不去那個世界了。重生后,我来到了一個新的世界……我回不去,我回不到那裡,我救不回他……”
“他沒有一点错,他只是喜歡了我……他只是拼命地想救我。他本来是個好皇帝的,他本来,本来……”
江晏迟指尖一点点发凉,尔后,又像是有一团火焰从汩汩的血液裡奔涌向四肢百骸。
他深深地望向床榻上那神志不清的人。
這才是,楚歇的噩梦。
“你是为了這個,才哭的嗎。”
他在床边一点点蹲下,揩去他眼角源源不断地眼泪,“沒有啊。”
“阿歇,你沒有,沒有毁掉我。”
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轻轻吻過他的指尖,手背。
再起身,将吻轻轻印上他的眉心,鼻尖,最后覆在薄唇上,手撑着他的头。
這個吻如蜻蜓点水般温柔,是时隔三年,浅尝辄止的放肆。
“是我沒有救下你。”
唇齿间呢喃,加重厮磨,“是那时候的我,太糟糕了。”
微凉的手拨开他湿透的鬓发,贴着他的两颊。
“我們重来一次,好不好。”
晚风将烛火吹动,江晏迟万分不舍地放开楚歇,端着那一盏烛火掀起珠帘走了出去。
珠帘轻响,楚歇迷蒙中睁眼,刚刚仿佛做了一场离奇的梦。他梦到了前世的江晏迟,他梦到他们温柔地亲吻着。
唇上依稀還有厮磨的钝痛。
可是脑袋混沌地疲惫着,很快,他再一次沉入睡眠。這一次,一夜无梦。
第二日他一觉天光,起得晚了,早朝都误了。
但這也并非他第一次迟了,朝中大臣早已见怪不怪,他甚至连散朝都沒赶上。为了端正规矩,還是去往勤政殿给太子江晏迟請安顺带走個形式告個罪为好。
可未曾想勤政殿裡竟有旁的人。
小喜子不敢拦楚歇,可也不敢放他进去。
他便在那半掩起的门裡,看到了屋内人面若冠玉,站如青松。
“镇国侯许氏之孙——许纯牧,见過陛下。”
是许纯牧。
昨晚来他府裡偷证据的果真是他!
還好他凭声音认出了那人,否则還了得。
江晏迟看過许纯牧呈上的东西,静默然翻看好一会儿,才道:“原来昨夜那個人,是你。难怪……”
难怪,难怪什么。
江晏迟思忖片刻,将那证据好生收了起来,“金還赌坊的案子,朕会交由应天府去查办。”
许纯牧似是放心似的,二人再交谈了几句,许纯牧便披上侍卫的外衣,避人耳目地出了勤政殿。
楚歇惊住。
江晏迟昨夜才說了喜歡他,今天白日就收下了许纯牧上交的证据。
到底還是手中皇权更重要。是呢,当皇帝的,有几個不想收拢皇权于自己手心。
楚歇說不出心底什么滋味。
本应是要开心些的。
這一世江晏迟沒有那么喜歡他,那自然不必走上辈子的老路。
到头来桥归桥路归路,不正是自己最想要的结果嗎。
话虽如此,他回府时還是有几分失意,沒有坐轿撵,一個人在街市走了很久,才慢吞吞地走到了自己府门前。
却看到应天府尹祁岁的轿子落在正门外,人也就站在轿子前等着自己。
“楚大人。”
祁岁素来裡最是公私分明,此刻分明是为着公事来的,话语裡端着满满的客气与疏离。
“祁大人可是有事寻本官,是否,要本官去一趟应天府啊。”楚歇瞥了眼身后的轿子,和寥寥的人马。
“楚大人言重了,确有一桩案子,却是不必去应天府审问的。不知可否去府上讨杯茶喝。”祁岁是有一說一的人,得此回答,楚歇倒很是意外。
按理說,金還赌坊可是震动朝野的大案。
若是证据确凿了,那是可以直接拉进昭狱严刑逼供的,更何况是請去应天府例行审问。
可祁岁却說不是来捉拿他的,
那是来做什么。
给他上了一杯好茶,只可惜也是牛嚼牡丹。祁岁根本喝不出茶水好坏,只牛饮一整杯后才切入正题。
“当朝太傅苏明鞍,你了解几分。”
“我……”
楚歇一下被问得噎住。
祁岁见他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了然于胸一般伸手叩了叩桌案:“楚大人,我可是再问正事,說不得谎的。”
“算是有几分了解吧。”楚歇模棱两可地說道。
“有几分。”祁岁正了正头顶的官帽,這才压低声音,“我给你透個风,金還赌坊,是你经手的吧。”
這开门见山,楚歇急忙否认:“什么金還……”
“楚大人先别急着撇清,此事啊虽是经你的手,但是,陛下已经令刑部暗查了,你也是被利用的,到头来這银钱是不是都流向了苏府和户部。不仅是這個金還赌坊的答案,七年前,震动边境和北匈王庭的战马私贩案子是不是也跟你有关,那银钱,是不是也流向的苏太傅和户部?”
祁岁這姿态哪像是来办案了。
這简直就是来闲聊的。
還刑部暗查,刑部什么地方,捏死在楚歇手裡的。什么时候暗查的,他怎么不知道江晏迟還有這個本事指使得动刑部。
祁岁态度如此松泛,那這案子分明已经是铁证如山地扣死在了应天府,他来此处只是走個流程。
楚歇答什么也根本不重要,为了落個口供补全案卷罢了。
“陛下什么时候突然对苏太傅起了戒心。”
“你不知道。”祁岁见楚歇发懵,好心地提点了一句,“那苏太傅本是月氏人的。听說,他兴许和先帝驾崩還有关系,不過此事,還得往后推,慢慢查。這金還赌坊啊,只是個开头。”
楚歇惊愕良久,不能回神。
江晏迟他。
怎么会這么早就开始对付苏明鞍。
能查到金還赌坊银钱真正的流向也就罢了,竟還能查出当年宣和帝之死和苏太傅有关。
匪夷所思。
难道這才是男主的正确打开方式嗎。
楚歇越想越不对劲。
這不像是聪明。
這简直是像手握剧本。
难道說。
楚歇猛地想起来昨夜那一场离奇的梦,和那一声温柔的“阿歇”。
上一世,许纯牧会因对真相的渴求而重生,原楚也因为想救下许纯牧的强烈愿望而重生。
那么有沒有可能。
這一世,江晏迟,也重生了呢。
心中的猜想好像越来越笃定,可楚歇又不能十分确信。
“阿楚,你怎么了。”祁岁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昨夜的酒還沒醒嗎。唉,就說了這事儿吧你也不能完全撇清,早些认了吧,太子殿下要保你,你的罪责不会很重的。倒是不能教那個月氏人继续在朝堂裡搅弄风云……”
楚歇却踉跄两步起身:“我,我有些事,要进一趟宫。”
“诶,诶!我這话還沒问完呢,我說了這是公事,公事!”
身后的声音被抛下,楚歇刚一踏出府门,便看到迎面而来一道玄色身影。
他的眼圈忽的发了红。
這一世的江晏迟什么时候长這么大,這么高了。
立于青墙之下,玄衣祥云金绣图腾,将人衬得格外贵气儒雅。
分明是十六岁少年人模样,眼底還满是笑意,和過往三年的神色并无不同,并不像是前世的江晏迟。
楚歇心又慢慢沉回原处,過了许久,才想起来双手交叠,微微躬身行了一道虚利:“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
江晏迟乖巧地回了句。
身影越過楚歇时,却很放肆地捞起了他的手,十指交握着。
“进去吧,阿歇。”
语气一如既往地乖巧,可牵住他的手却坚定而温柔。
一阵风迎面而来,吹开他额前的碎发,眼底惊愕的光芒一览无遗。
日光明媚,在庭院裡洒下一片温暖。
亮堂堂的,仿佛一切都清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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