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三隻綱吉

作者:木鐸嶼
太宰治帶回一個孩子的時候武裝偵探社內一開始是出乎意料的平靜的。

  抱着一沓文件原本準備狠狠斥責進門的人形浪費繃帶裝置簡稱太宰治的國木田獨步騰出一隻手扶了扶眼鏡,揮揮手將一臉懵逼看着進門的太宰治的中島敦召喚過來,將手中的文件們放到對方手中。

  中島敦被這突然施加的重量壓得往下降了降。

  奇怪的是向來認真愛護後輩的國木田並沒有說什麼,在這一整個過程中青年都沒有說話,連眼神都被異常反光的眼鏡遮住。

  他大跨三兩步來到在說過我回來了之後就恰好被自己堵在門口的青年面前,再度扶了扶眼鏡。

  扎着一個小辮子的青年半彎下腰來——在每天都能見到的討打同伴之前,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對方手上抱着的不明物。

  你好,這話語也並不是對着青年,而是他懷中抱着的穿着淺黃色外套的孩子。

  那孩子似乎也是剛剛清醒的樣子,在聽到聲音之後茫然地張過頭,看到自己面前不熟識的眼鏡也不哭鬧,而只是眨巴眨巴眼,奶聲奶氣地回答,你好。

  可、可愛過分了啊,這孩子。

  幾乎就要捂着心口後退三步的國木田強做鎮定,然後被一把拉到了後方去。

  你好啊小朋友,怪阿姨,不是,溫柔可親的小姐姐與謝野晶子將面前礙事的眼鏡拔開湊到小孩面前,姐姐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雖然不知道有什麼並下意思往身後瑟縮一下的孩子軟軟地點了點頭。

  他此時穿着普通的秋裝,裏面是白色的小T恤,外搭淺黃色的外套,將整個孩子都包裹在暖色之中。小孩子有着天使一樣的臉蛋,戳上去的話定然是果凍一般的觸感,一頭棕色的頭髮毛茸茸軟乎乎的,同色的眼睛像是沾了蜜一樣滿是信任地看着你。

  與謝野晶子恨不得一把把小可愛從面前這個繃帶裝置手中搶過來,但她還是強自鎮定下來,下意識露出自己最好的形態最溫柔的微笑。

  這個人,她指了指孩子身後的太宰,小朋友你認識嗎?

  被問及的小孩眨巴眨巴眼,反應了好一會之後再度點點頭,哦、歐多桑。

  他這樣說着。

  氣氛似乎凝固了一秒。

  與謝野晶子遞給身後已經看不清表情的國木田獨步一個眼神,繼續用更加甜美的微笑對着小孩。

  那麼現在,後面的叔叔有話要和歐多桑說,小朋友先和姐姐一起玩怎麼樣?

  女性咬歐多桑的時候格外的咬牙切齒。

  聞言小孩先捏緊了手上拽着的太宰的衣服,委屈屈的癟癟嘴之後放開抓着的布料,身子往後縮着,手卻乖乖地張開讓這個和藹的大姐姐將自己抱起來。

  與謝野晶子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要化了,鮮有這樣近擁抱這樣幼小物種的女性抑制住內心的激動,將乖巧又可愛的孩子抱在手上。

  至於那個孩子一脫離手就被國木田拖出去的太宰治……那是誰?偵探社有這個人嗎?

  綱吉還是第一次這樣被這麼多的人同時圍着看。

  性格本就羞稔的孩子不適應地往身後擠了擠,被柔軟的沙發攔住去路。

  太宰那傢伙!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可愛的孩子啊豈可修!

  握着拳逗弄了小孩一番並順利從孩子口中套出他的名字是[沢田綱吉]的谷崎潤一郎握拳麪條淚,在說出這句話之後突然感到背後傳來了熟悉的重量。

  喂喂這該不會是……

  冷汗順着青年的臉頰滴了下來。

  哥哥~黑長直穿着水手服的女孩子撲在兄長背上,朝着可愛的兄長耳朵吐氣如蘭,如果這麼喜歡小孩子的話,直美願意和歐尼醬一~起~撫~養~一~個~哦

  正直的少年瞬間臉頰通紅煮熟冒氣一步到位,直直直直直美你在說什麼啊!

  誒~女孩子發出竊笑,我只是說和哥哥一起撫養一個孩子嘛,難道歐尼醬想的是更加過~分的事?

  一臉不知如何是好的中島敦避開那對日常骨科的兄妹,哈哈笑着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阿諾,這孩子的名字是[沢田]吧。他不解道,姓氏和太宰先生並不相同呢。

  這也許是孩子跟媽媽姓吧,與謝野一臉正經,太宰那傢伙的話,就算是扔下孩子和孩子的媽媽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吧。

  ……是,是嗎。

  中島敦這樣回覆着的時候聽到了邊上傳來的細細小小的聲音。

  他看向聲源發出的地方,正是那個被放在沙發上同沙發融爲一體(並沒有)的孩子。

  見陌生人看過去,小綱吉往後瑟縮一下。

  不是哦。他說着,強自鎮定着不露出害怕的表情,綱吉、綱吉是和papa一樣的。

  與謝野晶子眨眨眼,那麼剛纔的哥……大叔確實是綱吉的歐多桑嗎?

  小綱吉歪着腦袋想想,然後重重地點頭。

  與謝野晶子覺得自己知道一切了,那個叫做太宰治的渣男一定是改頭換面之後騙了人家小綱吉的媽媽然後拋棄妻子直到現在孩子的媽媽找到他還只承認孩子!

  真是太過分了!

  她兀自氣憤着,聽見小孩軟軟糯糯的聲音再度響起。

  因爲papa是從天上下來的,所以PaPa一定是papa。

  女性和周圍一圈人突然都轉不過彎來。

  她再度問道,小綱吉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呢?

  綱吉歪歪頭,似乎對有人居然這都不明白的事情感到疑惑。

  因爲媽媽說,papa去變成天上的星星了,只有有空的時候纔會回來……所以我就想,從天上掉下來的papa是不是papa呢。他忐忑地看着眼前一圈不認識但似乎是好人的哥哥姐姐們,不甚確定地詢問道,難道不是嗎?

  似乎連聲音都似乎帶上了哭腔。

  不是不是沒有沒有那傢伙就是你的papa。雖然知道太宰那傢伙這次似乎是真的被誤解了,但是在似乎馬上就要淚眼汪汪的小綱吉面前那個浪費繃帶裝置確實不太重要。

  不是的,小孩子吸吸鼻子,綱吉知道的。

  他極小聲,極小聲地說道。

  雖然聽不清孩子在說些什麼,但秉承着幼崽至上的原則與謝野晶子也沒有做多計較。

  至於門外傳來的青年的慘叫

  那不是每天武裝偵探社的保留項目嗎?

  太宰治終於能夠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被偵探社衆人明裏暗裏窺探着在沙發上排排坐的綱吉與江戶川亂步。

  心性上完全就是個孩子的亂步在發現新玩具(劃掉)新朋友之後就挪了過來,偵探社的衆人爲了不讓一個人縮在沙發上的孩子感到窘迫而各自分散開去,只在工作閒餘用餘光看着孩子。

  雖然一開始對這樣明着暗着的目光無所適從,小綱吉很快就被一旁亂步抱過來的零食與玩具吸引。

  比如這個時候,孩子正瞪大眼看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光芒的裝在窄口瓶中的藍色玻璃球。

  好漂亮……

  小綱吉讚歎,在聽到讚歎的眯眯眼青年轉過頭來的時候快速地雙手捂住自己的嘴。

  很好看吧~青年將舉起來的瓶子放到綱吉眼前晃了晃,爲自己的愛好能夠得到承認而高興着,我還能讓它更好看哦。

  他招招手,將最近的職員呼喚過來,吶吶,能幫我把這個東西取出來嗎?

  習慣了少年各種要求的職員小姐姐帶着滿分微笑應是接過,利落地將裝着玻璃球的瓶口敲碎,將那顆不知道第幾次塞進瓶子裏的可憐藍色玻璃珠從中拯救出來。

  給,亂步桑。

  接過玻璃珠的江戶川亂步自信滿滿地將藍色玻璃珠遞給綱吉,給,你這樣看看。

  慢吞吞接過玻璃珠的小綱吉將按照亂步的指示將藍色玻璃珠放在眼前,看着從中反射出的變形的藍色的世界發出讚歎的聲音。

  好漂亮……孩子的詞彙讓小綱吉無法用更多的詞彙來形容眼前的一切,只能重複着他腦海中能夠用來形容面前的景象的東西的詞彙。

  好漂亮。

  他再度重複着。

  吶吶是吧?感到被認同的小孩子二號高高興興地也將眼睛放到藍色玻璃珠的另一面,兩人就這樣透過藍色的玻璃珠對視着。

  綱吉眨巴眨巴眼,才驚嚇到一般將手上的玻璃珠扔出去,被眼疾手快的亂步一把接住。

  你在做什麼啊!亂步氣呼呼地說着,在看到幾乎是淚眼汪汪的孩童的時候梗了梗,我、我沒有兇你,不要哭啊!

  雖然還是有點氣呼呼的語氣,其下遮掩的卻是心性不大的青年的手足無措。

  這個時候門打開了。

  喲,你們在做什麼呢~?

  被暴打一頓卻完全無事被國木田拖進來的太宰愉快地同孩童二人組打着招呼,換來兩個孩子的共同注視。

  他當然不會像剛纔在這兩雙純淨而期待的眼神下取出藍色玻璃珠的職員一樣手足無措,而是淡定自如地走到了沙發前面。

  努力含着淚水的綱吉吸了吸鼻子,在熟悉的青年走過來的時候努力張開手。

  太宰居高臨下地看了孩童半晌,才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認命地將孩子從沙發上抱了起來。

  真是拿你沒辦法啊,他說着,你的媽媽很快就會來接你了哦,綱吉君。

  手腳並用將整個人埋進青年懷中並拉住對方衣服上的扣子的綱吉小小的並顯而易見帶着高興地嗯了一聲。

  啊啊,我還真是飽受嫌棄呢。青年帶着顯而易見的自嘲,連綱吉君這樣的孩子都想要早點離開我呢。

  聞言孩子拔出頭來使勁晃了晃。

  沒有……喜歡……他使勁想了想這個似乎不是自己父親但是大概和父親來自同一個地方因此格外具有好感的其實有些可怕的青年一直以來對自己照顧,再努力想了想大概是對方的名字。

  太宰先生。

  說完之後他擡了擡頭,在觸碰到青年的眼神之前又迅速收了回去。

  即使是太宰也感到心臟被什麼擊中的聲音,他捂着自己的小心臟往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在離沙發五步開外的地方停下。

  原來綱吉君小時候是這個樣子的嗎……

  只見過友人織田作家的那羣熊孩子和森鷗外家根本都算不上孩子的懼怕着自己的愛麗絲的太宰第一次覺得小孩子確實是世界上最寶貴沒有之一的寶物。

  面對着這個別開臉卻用滿是信賴的眼光瞟着他的孩子,太宰突然就想起那個面前孩童擴大後的孩子,在他滿是惡意的試探之後像是包容孩子的大人一樣將他的小動作默許的[未來]的沢田綱吉。

  就像是另一個人一樣。

  青年低下眼輕輕笑了一聲,在滿偵探社見鬼了的表情中開懷大笑起來。

  那麼,他難得的別開了臉,同斜眼瞥這邊的同僚們商量,我們先去找這孩子的母親吧。

  兜兜轉轉轉轉兜兜,最後將孩子交還到對方的真.父親手上的時候原本就睡意昏沉的孩子已經睡着了。

  小小的一坨糰子蜷縮在高大可靠的男人懷中,在稍行同曾經威名赫赫現在讓人感覺微妙的青年道謝之後,至少此時脫離了彭格列的門外顧問身份而只是沢田綱吉從星星上飛下來的父親的家光難道雀躍地抱着孩子早早回到心情焦急的奈奈身邊。

  被拋棄在身後的太宰治被遺留在黑暗之中。

  待不及發生什麼,一隻手便從身後搭上了他的肩膀。

  太宰先生,白髮的虎少年撓着臉頰,我們回去吧。

  某種奇異的感覺再度在心底甦醒了。青年笑起來,任性地說了一句不。

  誒?

  接下來我要去清新爽朗的自殺了,敦君就一個人先回去吧。

  怎麼這樣

  嗯?敦你想和我一起殉情嗎?不行不行,我可是要和美麗的小姐一同殉情的人啊。

  今天的太宰治,也在謀求爽朗的自殺新姿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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