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隻綱吉
我的名字是三日月宗近,是天下五劍之一,出生於平安京時代,說起來也算是個老爺爺。
身爲刀劍付喪神的我一開始寄居於刀劍之中,最後是被主君的靈力喚醒的。
之所以強調主君的靈力,是因爲我到來的本丸並沒有審神者。
這樣說似乎不太對的樣子,具體一點,是我隸屬的本丸曾經有過審神者,但是現在那位審神者已經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而因爲這個本丸的刀劍幾乎都已經是滿級,並且能夠自給自足完成任務的緣故,再加上本丸的共同要求,管理各個本丸的時之政府就也沒有再派遣審神者接手這個可以說上是最早的本丸之一的存在。
而雖然同僚們都對審神者的存在閉口不談,但機智如三日月宗近也還是從他們的行動與話語間的漏洞中摸索出一些信息。
比如說這個本丸原本的審神者似乎是大家共同養大的,性格溫柔實力強大;又比如說這個本丸曾經有過一振三日月宗近,只是後來被折損了;再比如說同那振三日月一同殞沒的,還有原本的審神者。
這真是足夠巨大的信息量呢。
三日月宗近這樣想着,對另一個自己的死亡可以說得上是無動於衷。
原本三日月宗近就是這樣的個性,即使是碎刀大概也只會想有形之物終有消逝的一天。
嘛,不過本就確實如此。
沒有審神者的本丸實際上同其他本丸也差不了多少,每天大家會集中在一起喫飯,馬當番佃當番也都按照安排好好的進行下去,每天的遠征與戰鬥也是一樣。對他而言略微困難一些的大概是需要自己穿衣服整理內務,不過久而久之也就成功克服。
最大的難題是審神者遺留的靈力不足。
原本召喚他的靈力便是審神者遺留的爲數不多的靈力,在召喚出他之後那靈力便肉眼可見地減少了。
所以經由時之政府介紹而來願意爲這個本丸提供靈力並且放棄審神者職位的存在時即使再不願意這個本丸還是派出了相當好看的隊伍應對。
那是一個少年模樣的人物,但本身就是存在了上千年,而外形卻是青年少年甚至幼童的付喪神自然不會單憑表象來判定對方,更何況現在也不是他們現在能站在制高點上高傲地評判對方的時候。
對方提出的要求只有一個,希望有且僅有一位付喪神能夠去到他所在的世界,保護那個世界之中一個名爲[沢田綱吉]的人物。
沢田綱吉。
說來奇怪,恰好他們已逝的審神者也是這個名字。
那段時間本丸中就像是鬧翻了天,付喪神們欣喜於能夠再見到主君的有無比抗拒認爲不同的[沢田綱吉]也是不同的個體守護在其身旁近似於背叛的也有。
吵吵鬧鬧廝廝打打,爲了這件事整個本丸都快要翻過天來。
最後一致決定由與實力強大性格謹慎最重要的是與原本的審神者除去靈力之外沒有任何交集的三日月宗近前往。
他理所當然的接受了。
最先接觸到[沢田綱吉]是從他的靈力開始的。
雖然從未見過審神者,但是自那溫和的靈力之中,三日月宗近便能辨認出對方的溫柔性格。
後來的相處也確實驗證了這點。
一個人生活的少年並既未成長爲貓嫌狗厭的孩子,也沒有長成陰沉自閉的模樣,他就像是個小太陽一樣,每一天每一天充滿朝氣地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之中。
說實話三日月宗近偶爾也會感到惶恐。
雖說是從平安京時代就已經存在的刀劍,但事實上形成自我的意識也就這幾年,要算起來他自己都還是個少年。
驟然要他去帶另一個世界的年幼主君,即使是三日月宗近也會感到困擾。
小孩子要怎麼帶呢?過於保護會不會讓他無法成長呢?如果一直被容納在羽翼之下會不會讓他變得軟弱呢?但是如果將之置之不理的話,要是遇見危險的話又該怎麼辦呢?
所以他和少年主君立下了一個約定。
要是他呼喚他的名字,那麼不論再哪裏三日月宗近都會來到少年身邊,不論面前是什麼艱難險阻他都會爲之斬斷。
而如果少年覺得自己能夠將面前的困難解決,那麼即使就站在少年身邊,除去確實會危及到綱吉生命的因素之外他怎麼都不會出手。
後來的三日月宗近一度唾棄這個時候的自己。
但既然是自己立下的約定,作爲少年榜樣的老人家不論怎麼也得遵守。
哈哈哈哈。
加州清光的出現與到來是個意外。
在原本的本丸之中,[加州清光]就是一個不同的存在。
作爲審神者的初始刀,加州清光或許稱得上是最爲接近最爲了解審神者的刃。
而在之前的送往沢田綱吉身邊的刃選中,加州清光也是位列前首。
但是後來這個選項被成長得可靠而強大的付喪神親手否決了,理由是要照顧本丸上上下下——鬼知道大家都有獨自生活並且都過了這麼多年連他都會自己穿衣服了誰要愛撒嬌的打刀少年照顧啊。
但是大家誰也指責不了誰,只是感同身受地默認了對方的說辭。
最初在宇智波泉奈說他到手了一振不錯的刀劍的時候隱晦提出少年缺少趁手武器的正是三日月宗近,既然主君缺少趁手的武器,身爲家臣的他自然應當將武器雙手奉上。
雖然他其實是十分想將自己的本體雙手奉上的。
但是要更好地保護脆弱的主君的話,他就不能放開刀。
但是即使如此,加州清光的出現也十足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同主君要過這振加州清光之後饒是三日月宗近也吃了一驚——這振加州清光之中竟然也有付喪神的存在。
那個時候似乎是從他的沉吟中看出什麼的少年主君稍微向前探過身子,用着一種試探的表情詢問,三日月……這振刀劍是有什麼問題嗎?
他在回答主君刀劍中有付喪神與當做無事發生之間猶豫了下,還是選擇了稍微溫和一點的方式,沒,只是在思考如果有了新的刀劍,我是不是就會被主君厭棄了呢
說着付喪神便掩面做抽泣狀。
那個時候還十分單純的少年被這三言兩語欺瞞過去,反倒誒誒地開始同他解釋起來。
啊啊啊,這是就是他的主君啊。
這個時候突然就能理解本丸裏那羣刃的心情了,只要是這個人在的話,不管什麼艱難險阻他們都能夠跨越。正因爲這個人的存在,身爲刃纔有了爲刃的意義。
然後他就看見軟軟糯糯的小主君在自己面前露出笑,單純美好地能夠讓刃心甘情願地把世界上最好的寶物都送給他。
實際上他也是想這樣做的。
但是不行。
即使現在他能夠張開羽翼將少年容納於下,但是如果某一天他被迫回去自己的本丸怎麼辦呢?那個時候身無長物性格又好的主君會不會被人欺負呢主君的父親大人又是那樣繁忙的樣子,一個人被放養的孩子會不會遭到別人的擠壓呢?每一天每一天都一個人上學回家的主君會不會感到孤獨呢?
重重問題包裹着付喪神,讓他束手束腳無法動作,明明想站到那個人的面前爲他擋住一切風險,卻又害怕自己這個保護傘被撤掉之後他會不會被風雨侵蝕。
並不知道自己這樣和某些放任孩子第一次上學的父母一模一樣的付喪神拘束着動作,小心翼翼地在圍着少年的包圍圈中放進一些困難,又緊張兮兮地看着少年將這些精心挑選過的困難一個個打敗後獲得成長。
果然不愧是主君呢。
他不知多少次這樣讚歎着,在對方看過來的時候同以往無數次一樣露出溫柔的笑。
作爲獎勵,只要你回頭來看看我,看到的就只會有微笑。
而那笑背後的刀山與火海,陰謀與暗箭,全都一概不論。
最後他還是陪伴當年還是年少的主君一同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對於一振刀劍來說,人類的生命總是太過短暫。
即使是命運由各個不同世界的[沢田綱吉]反饋的幸運改變過的沢田綱吉也是一樣,儘管在人類之中算得上是長壽,沢田綱吉的成長到死亡在刀劍們的眼中依舊幾乎是眨眼間的事情。
三日月宗近覺得自己應當是滿足的。
即使是本丸中的那羣同僚,也沒有在[沢田綱吉]身邊經歷如此長的時間,見證那個人幾乎所有的生命歷程,探知他所有悲喜。
更何況在這一生最後不斷失去,身後的夥伴不斷減少的主君背後,他還能在主君一轉身就能夠看到的地方看着他,能夠在主君回家之前點燃燈照亮他回家的路途。
他是唯一的。
但是
但是啊
屬於這具仿造人類而製作的身軀那個屬於心臟的地方似乎是被人硬生生地挖去一個空洞,從那個人最後閉上眼的時候就開始有冷冽地風呼啦呼啦地從這個空洞中吹過。
空虛的,什麼都無法彌補的大洞就這樣敞開着,即使擁有了足夠支撐一個本丸運行的靈力也無法將之堵上。
最後,直到最後。
有人的聲音從沉睡的他耳邊傳來,似乎是來自遠古時代的咒語,又像是陰陽師們的喋喋不休,而最終這一切都歸於平靜,像是海潮外的世界那樣安寧。
最後在一片寂靜之中,突起的聲音是唯一的光。
那光突破黑暗來到面前,是破開天與地的第一道光,是翻開聖經的第一句吟唱,在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三日月宗近腦海中炸出火花。
[職階Saver,沢田綱吉,應召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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