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隻綱吉_144
在綱吉覺得可以說的上是無理取鬧地發泄了自己怒火的次日凌晨,那個被他炮口對準的人拎着一份香噴噴的早餐,在他的門口給予他一個擁抱。
綱吉覺得,世界靜止了。
他聞到鼻尖傳來的男人身上的氣味,夾雜着陽光與肥皂的香味,讓人下意識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也有個人一定要把衣服放在晴朗的日光下晾曬,在薄薄的衣物上薰陶出相似的味道。
可是味道再相似,也不是原來的味道。
但鬼使神差地,沢田綱吉舉起手,幾乎要再度拉扯上這熟悉的味道上去。
“抱歉,綱吉。”在他的手觸摸到男人的衣物做出類似於回抱的動作之前,男人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綱吉的頭被壓得緊緊的,粗糙的手覆蓋在他雜亂而倔強挺立的頭髮上,莫名讓人無法呼吸。
那雙手又往下壓了壓,男人的沉默半晌之後再度開口:“沒有一直陪在你的身邊,對不起,綱吉。”
——
踏上回日本的飛機的時候,綱吉在思考思考人爲什麼要上學啊這種充滿哲學意味的事。
至於爲什麼突然到了上飛機的時候,還要從幾天前說起。
故事從綱吉被熟悉的歌聲叫醒的某個早晨開始。
被某人可以說的上是強迫着設定的並盛校歌一響起來,綱吉就下意識地像是被什麼追逐着一樣還沒睜開眼就打開了手機,聽從手機另一邊傳來的聲音。
打電話的是風紀委員的草壁。
綱吉一邊夾着手機一邊洗漱,嗯嗯哼哼地回覆對方表示自己有聽並且知道了他所說的事。
在草壁委婉表示雖然風紀委員幫他請假但是考試還是需要他親自(重音)進行並詢問了他什麼時候能夠回並盛之後,綱吉終於心驚膽戰地掛掉電話。
他將自己重新丟到牀上,終於想起某件自己遺忘已久的某件事。
名爲學生的可悲物種的天敵——考試。
沢田綱吉絕對不會承認在得知自己應該回日本了的時候他是高興的。
如果不是自從某日一大早蹲在門口熊抱住他並且沒有被拒絕之後就打開某個開關的沢田家光的話,綱吉很願意在意大利待到下個學期開學。
但事實上,說是幡然悔悟也好迷途知返也好,沢田家光開始對綱吉進行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無所不至的關懷。原本纏身的事物彷彿在一夕之間沒了蹤影,只剩下一個圍着綱吉團團轉的男人。
與之對應的是覺得自己陷入某種磨難的綱吉。
這個決定服軟的男人拿出了當年追求妻子的攻勢來攻略他的兒子,關懷周密到但凡綱吉在廁所呆超過五分鐘都會被詢問的地步。
甚至在目擊綱吉行兇現場(霧)之後,這個男人也沒有將他的態度改變半分。
想到這裏的時候沢田綱吉重新陷入沉默,他把自己砸進座椅,透過右面的窗看出去能夠遠遠看到建築的影子。
而很快他便收回了目光,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等待飛機起飛。
——
沢田家光送走他的兒子。
只有外表平平無奇但內裏幾乎塞了一半的彭格列成員的飛機才知道這位老父親對於兒子遠遊擔憂萬分的慈父心態。
在他遙遙望着飛機等他起飛的時候,肩膀傳來熟悉的鈍感,大頭嬰兒reborn從他肩頭跳過落到窗前。
“你的兒子似乎隱藏了很多祕密啊。”站在窗臺上的殺手先生以男人的寶貝兒子作爲話題開口。他壓着帽檐,用指縫做着掩護來看沢田家光。
“是這樣嗎?”家光撓撓頭,依舊是在人前那副爲兒子驕傲的傻爸爸模樣,“男孩子總會有些祕密,reborn你以前也會做這種事吧,在牀板地下偷偷藏不願意給人看的雜誌之類的。”
“呵。”reborn冷哼一聲。
“總之,”他打算無視掉這個一遇上兒子智商就急劇下降的男人,自顧自地說出自己的來意,“只要不影響到門外顧問的正常事務就好。”
聽到這話的沢田家光此時正靠在窗邊,他眯起眼,突然就想起幾天前在大街上看到旁邊巷子裏綱吉揮動太刀的情形。
事實上這已經不是沢田家光第一次回想起這幅情景了。
家光想他永遠忘不了那天被本地的混混們打劫圍在巷子裏的綱吉。在他急急忙忙地趕去的時候恰巧看到的是將太刀舞得虎虎生風的兒子,在看到他之後敲暈了最後一個人,然後將兇器往身後藏了藏,試圖掩蓋行兇的真相。
他急急忙忙衝上去將兒子揉吧揉吧塞到身後,處理完還在掙扎的小混混們後回頭看到的便是手放在刀柄做好隨時抽刀準備的兒子。
那個時候家光覺得呼吸都停滯了。
他再一次認識到某些事在他不經意的時候發生着,例如綱吉不信任他的爸爸,例如他的兒子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成長,
從那時開始,原本打算準備開啓父子談心模式詢問綱吉失蹤到底是怎麼回事的計劃在家光心中擱淺。
他突然就不想知道了。
他的心底生出一種衝動。在聽到綱吉對他爸爸的抱怨之後,在看到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危險地方成長的兒子之後。
這個幾乎將一輩子都奉獻給了摯愛的彭格列的男人突然就有了某種衝動。
他再一次回想綱吉藏好三日月宗近又偷偷擡眼看他的動作,除了嘆氣竟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麼。
“你看,我上次和他在一起超過一個月的時候綱還只有這麼高,”他用手在腰側比劃,又在胸前比劃一下,對他的老朋友說道,“而現在他已經這麼高了,給他買準備當做睡前故事的故事書我才只翻開過幾頁還沒來得及讀給他聽,這個孩子就已經成長到不需要它們的地步。
“這樣下去的話我還會錯過什麼呢?”
他側過身子問他的老朋友,聲音中帶着自己都不易察覺的一絲顫抖,“老朋友,你說說看,我還會錯過什麼呢?”
reborn擡眼看這個被稱爲彭格列年輕獅子的男人,他們已經認識了那麼多年,這個男人的肩膀似乎從他們相識的時候開始就一直那麼寬厚那麼健壯。
可他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住。
reborn壓壓自己的帽子,讓它遮掩住自己的眼睛。
“嘛誰知道呢?”
——
綱吉在飛機上昏昏欲睡。
在意識浮沉的時候,他好像做了一個夢。
那是前些日子的事。他在街上幫一位老婦人指認了偷她錢包的小偷,轉眼被一羣混混圍堵在某個小巷裏面。
面對着一羣讓他交出錢包的不良,沢田綱吉……選擇拿出背後放在竹筒中揹着的三日月宗近。
在敲暈一羣混混轉頭看到目瞪狗呆的父親的時候,沢田綱吉雖然無措,但某一瞬心中又閃過一絲不知何來的喜悅。
而那個男人卻只是驚訝一下,轉手把突然奮起往綱吉身上捅刀的混混甲敲暈,姿勢熟練到讓人疑惑這個人是不是經常做這種事情。
令綱吉疑惑的是對此沢田家光沒有向他提出任何疑問。不論是他突然能夠將太刀甩得虎虎生風還是從日本突然到了大力,這個男人同以往一樣攬住他的肩膀,然後一臉父子好地把他拐到街角的披薩館。
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在月色再度侵入房間的時候,門戶悄然打開了,被惦念了的男人放下籤文件的筆,偷偷溜達到旁邊來吸一口兒子。
他和無數個夜晚一樣將綱吉從牀鋪中刨出來,凝視半響之後輕輕蓋一個吻在他眉心。
在男人自以爲不着痕跡地離開之後綱吉睜開了眼。早就學會了在別人靠近之時防備地立即醒來的少年將自己縮成一團,撈過放在牀頭的三日月抱住才重新閉眼。
[爲什麼不問問我呢?]沢田綱吉想,換個方向繼續蜷着,[如果他問問的話……
他帶着一點惡作劇的意味想着,[我也不會告訴他的。
[沒錯,什麼都不會告訴爸爸的。
在第二日離開男人飛向日本的路上綱吉又想到這裏,連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的他突然笑了起來。發覺到這笑聲十分突兀,他又很快收斂了,緊張地看看四周沒有打擾到某人。
“吶,歐尼醬的旅遊開心嗎?”或許是看到他如此開心的情態,坐在身邊的小孩子扯扯他的衣角問道。
他低頭看到頂着一頭奶黃髮色的小朋友雙眼pikapika地望他,四處張望沒有看到小孩家的大人,綱吉帶着疑惑朝小孩笑了笑,然後認真地回答。
“嗯,旅行很開心。”他如此說道。
——
日本鎮目町
“嗚啊嗚啊我差點忘記很重要的事啊!”鹹魚一般攤在沙發上的青年突然蹦起來哭嚎。
“怎麼了嗎?”擦拭着酒杯的酒吧老闆看向他,沙發另一端的紅髮青年也懶洋洋地睜開了眼。
“那個撒,”青年手舞足蹈地解釋着,“鄰居阿姨說她的閨密的兒子的上司的侄女的朋友的兒子要來他們家住一段時間,但是她恰好要回老家所以拜託我照顧一下……啊啊啊果然已經快到時間了啊!”
青年轉過身趴在沙發靠墊上,雙手合十一臉祈求地看向已經放下酒杯的男人:“草薙哥能幫忙送我過去嗎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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