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后_61

作者:加芯燈籠
“我知道怎麼去愛。”

  “我知道怎麼變得溫柔和順從。”

  酈晴走上樓,聽到燕朗潭正拿起一頁薄紙,唸到這兩句詩,用俄文的語調,顯得低沉而纏綿。傭人按照往常一樣,拉上了暗紅絨的牀簾,十足的光線被擋在外,書房的空氣裏浮着細小的微塵。

  “最近睡的還好嗎?”酈晴繞過門口的沙發,拿起小桌上一杯水。

  燕朗潭站起來,有點訝異,似乎沒想到她會來的這麼快。他五官其實生的清俊,眼皮薄,雙脣也薄,只是氣質有些冷冽,但露出笑意來,就變得溫柔。

  “已經睡的很好了。做夢的次數也變少了,就算是做了夢,也不全是噩夢。”

  “是這本嗎?那半首詩,”酈晴有些記不清上次讀到了哪兒,“阿赫瑪託娃的,從第六句開始,我知道怎樣去愛…”

  我貌似害羞。

  我如此膽怯、溫柔並且永遠安靜,

  我只用我的眼睛說話。*

  燕先生的書房很寬闊,安眠藥從書櫃裏撤下去之後,露出了飼養的蜂巢一樣緊密、一排排的書封。

  之前來這裏時,酈晴會思考這部戲的細節表現,一有瓶頸,就會隨手抽出幾本書,一翻開就會看見上面清雋有力的字跡,和冷到零度的筆觸,讀幾句,就知道是燕先生的口吻。

  這本詩集上也滿是批註,寫着日期,正是幾天前酈晴過來的時候。

  “是,是這首。”燕朗潭用很輕的力道,把那本書從酈晴手裏抽出來。

  他把手上一頁詩交過去,說整本書拿着讀太重了。酈晴展開紙頁,拿在手上,輕飄飄的,她頓了一下,擡眼問了一句:“燕先生,你好像對我太好了。”

  “…我是你父母的朋友,所以…”燕朗潭面上一滯,有些恍然,想起這個藉口來,正想多說些什麼來遮掩,酈晴就已經跟着他走到隔間,坐在了牀邊。

  她看了燕朗潭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乖乖躺下,繼續聽完半首詩。

  “從這裏開始——”燕朗潭躺下去,半邊面容遮在陰影中,沉靜下來。

  我只用我的眼睛說話。

  它們清純,

  所以透明,光芒四射,

  幸福的祭品。*

  酈晴每讀一句,就短暫地看他一眼,那樣灰燕點過水麪的淡淡眼神,讓一貫冷靜的燕朗潭生出一點無措。只是他掩飾地很好,臉上平靜無波,只是垂下眼皮,刻意顯出點睏意。

  紙頁在手上一顫,接着,一隻手落下來,落在燕朗潭掌心中。

  燕朗潭閉了下眼,剋制住了要去主動握住的潛意識。再睜開眼,酈晴依舊沒有看自己,她的目光一直在紙頁上,但讓燕朗潭覺得,那紙頁是透明一樣。

  酈晴讀到了下一段——“相信我——它們會欺騙,只是變得更加蔚藍,更加溫柔和明亮,藍色明燈閃耀着烈焰。*”

  他不該選這首詩的。

  這首詩燕朗潭是讀過幾次的,之後的話他看過,也記得。燕朗潭身體有些發顫,酈晴柔軟的手指尖壓在手腕上,又不能抽出手來,一時也睡不着。

  酈晴快要讀完了,她每讀一句,就無意中,吐出絲縷的、溼潤的香意,在空氣中游成線,鑽到燕朗潭耳廓外,弄得一片溼癢的潮紅。

  “別、別讀了。”燕朗潭有些心跳加速、忍受不住地出了聲,但微不可聞。

  就要獲取倒地的俘虜,萬萬沒道理,會先丟掉自己的纓槍長矛。

  最後幾句,酈晴掃了一眼,就記住了,她邊讀着:“還有我的芳脣——深紅的幸福,潔白乳芳勝過山巔積雪,我的聲音——藍色小溪流水潺潺。*”

  又一邊產生了奇妙的感覺。

  燕朗潭終於握住酈晴的手,撐起身來,語氣微急,補上了最後的兩句。“我知道怎樣去愛。我的吻把你等待。”

  “以後我會選些別的詩,你不需要讀這個,今天就這樣結束……”他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快,又刻意放慢語速,眼神躲避似的看向門口的把手。

  完全無法否認,難以啓齒。從酈晴嘴裏讀出的一些詞,會讓燕朗潭產生糟糕的聯想。就像那個“不要去想一頭粉紅色的大象”的心理實驗,他提高了十萬分的警惕,去告誡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深紅的脣”、“潔白的、潔白的”。

  但還是立刻浮現了。

  那些下流的幻想。他不只在腦中想到,還一一看到,久久凝視。

  而酈晴看自己的眼神,彷彿已經洞知了一切,充滿澄淨的包容。

  這讓燕朗潭更覺得無地自容,身上一陣冷意想,彷彿站在雪地冰原裏。明明穿着正裝革履,包裹着自己的身軀,此刻,他卻猛然感到一種難堪的羞恥。他不該那麼想,也不夠資格這麼想。

  酈晴摺好詩,放在紅木桌上,讀完之後,確實對裏面浪漫的描繪產生了一點嚮往,想起遲遲不能完成的金主劇情,她思考了片刻,就起身鎖上了門。

  這只是個劇本世界,在系統時常憂慮的唸叨下,酈晴也覺得進程實在太慢,她所說的“有點喜歡上另一個人”,其實,也不是完全做假的。

  至少她給燕先生讀完詩後,投桃報李地,燕先生偶爾也會在她面前讀些異國的詩,用極溫和的語調。那些詩那麼美,那麼輕,每讀一遍,就在齒間纏綿一回。那一點點的喜歡,是在日復一日的詩篇中、唸詩的紅舌上累積的。

  酈晴想,今天是個好時機,不如儘早走完,儘快離開這個影后劇本。

  “爲什麼不讀呢?”她聲音輕緩地開口,含着讓人心跳如鼓的困惑。

  “我覺得這首詩很美。有人評價這是低俗不堪的,是銀靡的幻想,你也這樣想嗎?但我覺得很美,很想試一試。”

  燕朗潭是個敏銳人,此刻再遲鈍,也明白了這是一種乾脆利落的暗示。他的手指蜷進掌心,掐出幾個血色的月牙印,艱難地張開口,不知是試探還是拒絕:“我不年輕了,我…還病了。”

  “別怕,你的病會好的。”

  她湊過來,用那張燕朗潭久久凝視的柔軟嘴脣來吻他。這個動作極慢,像無聲的、綿長的號角,一聲溫柔的呼喚,含着蜜似的糖無限拉長開,帶起了燕朗潭每一寸骨頭裏的細小浪潮。

  他根本不會拒絕。不能拒絕,連抵抗都微弱,是一個必敗的殘兵。

  “我知道,你愛我。”酈晴說完這句話,什麼東西涌動起來。

  火舌一寸寸舔過來,燕朗潭的喉嚨渴了。身上、手上、掌間的皮膚都如冷雪捧到了火爐邊上,漸漸潮熱。

  忽然,燕朗潭微微蹙眉,別開眼去,他身上那股感覺極爲陌生。

  讓他一瞬間彷彿被捂住口鼻,浸在溫軟的海水隨着微波起伏,只能有些狼狽地,輕輕握住酈晴的肩。

  他難以啓齒,他百口莫辯。

  燕朗潭看酈晴俯身過來,他不敢亂看,只盯着她手腕上一截藕白的小臂。燕朗潭屏着呼吸,卻嗅到一陣淡淡的溫香,他克己守禮的眼睛,卻看那截藕臂看出了一朵花,紋理細膩的,蕊心柔軟地鋪在肌膚上的花。

  那像朵刺青,是透明的顏色。

  她的匕首裏,酈晴也在背上刺過一副蛇與花的複雜圖案,但戲演完後,她就找了一家刺青店洗去了。那是很疼的,一針針挑着色,再融進皮膚裏。

  燕朗潭曾想着這樣的疼,徹夜難眠過,他受的這份多餘的疼,不在身體上,而是在一個重要的器官上。心臟。

  “我知道,你愛我。”酈晴如此問道,她臉上還有點猶疑。

  這叫另一個真正愛的人看出來了。本該躲開,該謝罪。但燕朗潭卻不由自主地回道。“是,我…愛你。”

  他最不該,去妄想染指。年長者感到深刻的羞恥,片刻的無助。

  整個隔間拉着簾子,靜謐昏暗地像半夜,鼻尖還嗅得到淡淡書墨的清香。

  燕朗潭看見酈晴胸前的扣子,那是一粒粒珍珠,從蚌殼中撬出來的珍珠。潔白遮着嫣紅,在她手上掉下來,解開一粒,就滾出一聲清脆的響。

  不行。

  他大也可以從這裏逃走,給酈晴一個匆忙的解釋,遞給她很多劇本,讓她漸漸忙起來,直到不會再想起自己,靠近自己。但是,如果是她想靠近自己呢?如果,這是出自她內心的意願呢?

  不行。

  “不行。”一瞬間,燕朗潭的靈魂似乎脫離了軀殼,遊離在上空,冷冷地、冷冷地注視自己。他看見自己推開酈晴,遲緩地搖頭,他自認理智地,對自己的行爲進行了評判——

  愚蠢而合常理。

  確實不行。儘管很薄,但手上有繭,並不青蔥,身體歷過大大小小的病,養好了也有些輕微的痕跡。燕朗潭無法抑制地想,要是自己年輕的身體,他很樂意解開自己的衣服,去取悅她。

  但是,但是。

  現在已經遲了。他年華正盛的時候,沒有遇到酈晴啊。

  燕朗潭要閃躲,酈晴就靠過來,伸出潔白的雙手落在牀畔,如一隻棲息在水洲上的溫軟水鳥,她正張開紅脣,發出幾聲柔嫩細羽般微微翕合的聲音。他的邪念無法抑制,猶如野草瘋長。

  那水鳥潔白、在黯淡的夕影中卸下一身僕僕風塵,梳理自己豔美的尾羽。

  她走到金絲纏的網中,網便化成了柔軟無力、緩緩融化的蜂蜜,拿着網簍的燕先生、自行慚穢的燕先生,主動坦白自己的罪行,想要緩聲拒絕。

  這樣的欲拒還迎,連燕朗潭自己都覺得虛僞,但卻忍不住惶然。

  “怎麼了,爲什麼不行?”就在自己的手撫上酈晴時,她突然蹙起眉,有些輕微的不滿,臉上也有片刻冷淡。

  這些反應,其實都是燕朗潭眼裏看到的。實際上,酈晴只是覺得燕先生好像有點不願意,自己像是在強迫別人。

  難道她自作多情,會錯了意?金主不是燕先生?酈晴實在有點糊塗了,剛要起身,就被拉住手腕。

  “關燈,我們關燈。”

  他關了燈,把酈晴留下來。

  整個環境都太隱晦低暗了,酈晴有些看不清燕先生的臉,只是他擡起手,有一點尺骨突起的線條,躺在樹蔭下一般,身上慢慢地、慢慢地落下指尖大小的樹葉,有點涼意,和清新的吐息。

  葉片觸碰過她的臉頰,又被拂去,落到鎖骨上,比飄絮還要輕。

  關了燈。

  對燕朗潭來說,整個夜晚是一場拼湊的難言的美夢。他連聲音都剋制地文雅有度,並不顯得粗俗,嘆息着,像渴水的人久遇甘霖後發出的第一聲喟嘆。

  是如願以償。是終於得救。

  燕朗潭想,酈晴是被那首詩引誘了。那首詩是一個無意的陷阱,他從來不想傷害,沒有那種獨佔的欲求,但他還是接受了,從身體到靈魂。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是酈晴經過的最溫柔的纏綿,像阿赫瑪託娃的詩句一樣美。於是輕吻中,燕朗潭不可抑制地想起一個無趣的句子——

  “春天的第一首詩,描繪在你開滿萬頃玫瑰的胸腹上。”

  他寫詩一直都模仿地拙劣,學不通關竅,在酈晴身上也一樣,只用薄脣去吻玫瑰,用舌上清液來溼潤蝶下蕊心。

  讀過那麼多書,以冷靜的視角翻過名家對巫山雲雨的描寫,只當成平板的文字欣賞,什麼綻放的櫻桃枝、四月裏遠山的嘆息、無一例外是美而隱晦的。

  但文字始終蒼白,不敵此刻身下她展露的豔光。現在,燕朗潭微微俯下去,以臣服的姿態向她乞憐。

  他的脣舌滾燙,因而不肯深吻酈晴,怕她覺得太過黏人癡纏,也怕她會爲自己積壓的脈脈深情灼傷。

  我該進去多少?燕朗潭額上滿是汗,他好歹還有點理智,沒問出這個令人發笑的問題。他謹慎地試探着尺度。

  這是一份因人而異的答卷。

  三個月裏,他們曾經一起讀過很多書,念過很多詩,沒有過分親暱的接觸,但距離在漸漸縮短,簡直像兩個同桌的青蔥少年少女,讀同一個電影裏的故事,研究同一個角色分析的題目。

  多麼美好啊。

  就在這間書房裏,他們看過很多電影,燕朗潭還記得一部楢山節考。那是一部獲獎無數的、講述人的獸性的片子,從零度視角出發,卻殘留一絲希望的人性。他想到,那個在雪山中雙手合十,靜靜等待死亡的母親。

  自己多麼像她,迂腐、莊嚴、溫情冷酷,而狠辣決絕。

  兒子迫不得已丟下她,在落雪後返回山中,告訴她,下雪啦。

  她擺擺手,不說話,示意——你回去吧。但燕朗潭在一陣發熱中,忍不住輕輕嘲笑了一下,他嘲笑自己,比片中人性的醜惡還要不可入目一些。

  哪有人會像他一樣,聞到點引香,就控制不住地往上爬呢?燕朗潭沒什麼好辯駁的,他只能沉默地受這香豔的酷刑。輕一點,再輕一點。

  退守、攻入都再輕一些。久一些,再久一些,從額間、胸腹、膝窩、腳背,再吻久一些。

  酈晴比所有人都要可愛,她仔仔細細地看着自己,始終沒有避開他的臉,就這樣坦蕩而光明地、含着點笑意,看一張貧瘠無趣的情書一樣。

  她就那麼看着他。

  其實也沒有那麼悲觀。其實他也可以幻想一點溫柔的情意,例如酈晴仰起身,又念起一些她記得的句子,有的乾淨,有的熱烈,讓他有點羞斂。

  但其中也有點小小插曲。有一次,酈晴皺起眉心,鬆開了些抱住他的手臂,似乎在漫長的情熱中感到無趣。

  實際上,她只覺得有些熱,才稍微離遠了點,但這使燕朗潭有些驚惶,呼吸錯了一下,緊抿着嘴脣調整了。

  這不是件容易的事,何況是生手,就更容易惴惴不安。燕朗潭心上潮熱,但臉上卻含着隱忍的嚴肅,他密切觀察着酈晴的神色,看她眼裏水光漫上幾分,眉頭有沒有蹙上一點。

  房間裏的座鐘響了一下。

  “之後我們再看一次楢山節考,好不好?”他突然這樣請求道。

  酈晴擡起頭,覺得有些奇怪:“可是…當時看時,你不是說不太適合我嗎?”那些拍攝的動物畫面,實在是太獸性了,顯得人的擁抱都很冰冷。

  那時他是這樣說的。

  “但還是,有一點,一點希望的啊。”燕朗潭身上附着熱的汗珠,滾落下來,他的聲音有點悶,有點輕。

  說完,他不知所措地笑了一下,很勉強的樣子。似乎爲剛剛自己說的話感到不好意思,又很快遮掩起來。注意到那些汗珠的走向,燕朗潭又皺着眉,伏低後,一點一點擦乾淨那些汗珠。

  “怎麼了?”酈晴感覺到自己肩上被輕撫一下,對方的情緒似乎低落了一刻。

  她抱住了似乎很冷的年長者,擡起手,遲疑地揉了揉他微溼的頭髮。

  “…沒什麼,我……”燕朗潭喉嚨裏滿是沙石,無比低啞,說不出因自己汗液弄髒她肩上的一句道歉,更說不出我字之後的兩個字。他脣瓣哆嗦着,慢慢閉了閉眼,埋在酈晴頸窩處,在交融的溫暖中,露出了十分脆弱的神情。

  腦海裏有無數座圖書的館藏,但始終沒有一把鑰匙。精神上富裕五車,卻找不到一份寄託,找到了心的歸屬之後,現在,他卻親手碰到了。

  “你…你還年輕,你會後悔的…”酈晴聽到燕先生喃喃道。他眼睫上有汗珠,像眼淚一樣地掉。

  我…是個下流種子。他心裏有股潮熱的悲哀,如此想道。

  “那就,等到以後再後悔吧。現在,先來犯錯吧。”酈晴二話不說,乾脆地打斷他的自怨自艾。

  “你不知道,我比想的還要糟糕。”他嘆了口氣,苦笑一聲。

  男人的劣性、強烈的渴望。他通通無法否認,那是一頭突然落地、野蠻衝撞的兇獸,闖進了理智之地,下達可怕的指令——取悅她。讓她快樂。讓她抓着自己的頭髮。讓她落下愉悅的淚光。

  “醫生不是說過了嗎?失眠的一大重要原因,是想的太多了。”

  “覺得糟糕,那就對我再好一點,這樣會不會好受一些?”酈晴謹慎地給出建議,並不是索取什麼,而是這種病人,她總覺得自己以前遇到過。

  似乎堵不如疏,這樣處理,她彷彿記得會更有效果一些。

  果然,燕先生一怔,呼吸終於從急促轉爲平緩了。是啊,但他很糟糕,很是無趣,但還能給她最好的東西。

  他不會像野獸一樣。

  他只是漫長地把水捧起來,淋到自己身上,又衝散,又親吻,再這樣撫摸過去。這件俗稱敦倫的事情,被他做的,比十四行詩還要長,比枝上新桃的花期還要美麗輕柔。

  這個下午格外漫長,他們之間有了種不一樣的關係。

  書房的座鐘響了幾下,一下像過了一百年,過去之後,簡直像重新輪迴了一樣。在酈晴之後,燕朗潭從浴室裏走出來,喘了兩口氣,站在穿上裏衣的酈晴身後,他的牙輕輕戰着,眼含希冀,問了一個問題——

  “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燕朗潭期盼她說點情、愛,一時衝動也好,當他是朋友、熟識的人,哪怕是更低微的身份——僕人、陌路人。他只怕一個答案,一個最不想聽到的答案,就是想一想,血都會冷。

  不要說交易,不要提報答。

  他臉上閃過一絲憂鬱的陰翳,如果是脅迫,是明碼標價,那他自己連舊時的娼門裏的人都不如,真的太過骯髒。

  “等等,我先穿上鞋——”

  酈晴扶住窗簾後的臺沿,上面有一個小小的玻璃水缸,遊着幾尾金色的觀賞魚。她半蹲下去,穿上圓頭的小皮鞋,身上沒有什麼不適感。

  難怪,難怪會有魚水之歡的比喻,到最後,她都有些舒服地昏昏欲睡了。

  轉身看到燕先生的臉,充滿不自覺的乞求,酈晴的心軟了一點,猶豫了下,沒把金主之類的話說出口。思索了一下,酈晴緩緩開口,試探着說:“我已經結婚了,那,我們…應該算情人吧?”

  “情人。”他眼睛是慢慢亮起來的,像個毛頭小夥瞧見一枝花,聞到清香,忍不住一口喂到腹中,反覆咀嚼回溫。

  那樣子,真是有點傻了。

  酈晴頭一次看到,燕先生笑了,薄薄的眼皮一彎,露出點脣間的齒。那一點牙齒,竟然像兔牙,單是笑出來一點,就讓燕先生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

  難怪燕先生以前,都是笑不露齒的。酈晴這樣想道,也忽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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