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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头奴 第35节

作者:未知
“加油。” “热了热了,放进去煎。” “油遇水要炸,莫怕莫怕。” …… 好容易把三條小鱼烧出来,虽品相实在不好看,但姜黎自己已经满意了。她先拿碗盛出一点汤来,勺子舀了一些往阿香嘴边送,“尝尝味道。” 阿香吃下這一勺,直道:“可以可以,给大兄弟尝尝。” 姜黎看阿香說可以,自然高兴,嘴角抿着笑,转了個身把汤送到周长喜面前。周长喜也不能像阿香那样要她喂呀,自然伸了手過去接碗勺。然就在刚接住碗勺,姜黎的手還沒缩回去的时候,门上响起了一声惊怒,“姜黎!” 姜黎和阿香并周长喜都转头去瞧,便看到沈翼站在门外。门外逆光,并不能看清他的脸。姜黎自也沒觉出有什么,想着正好他来,尝尝也好。這便缩回了手,要上去跟他說话。 可在沈翼心裡不是无事的,有人告诉他姜黎整個下午都和周长喜在一起,這会儿更是在伙房热热闹闹地一起做饭。那话裡有音,說颇像一对乡下小夫妻。他忍不住過来看,看到的就是姜黎满脸甜蜜笑意地端着碗往周长喜手裡送,周长喜正接下。两個人的手都在碗上,两個人的脸上都有笑,十分刺眼,刺得他眼睛生疼。是以,他沒有给姜黎說话的机会,直接一把拉上她的胳膊把她扛去了肩上。 姜黎在他肩上才觉出不对,自带些情绪问他:“又怎么了?你干什么呀?” 沈翼走路的步子很大,并不回答她的问话,把她直接扛到帐裡放下,然后伸手一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他這会儿双目猩红,盯着姜黎的眼睛,几欲发狂的模样。同时,手上的力道掐得姜黎呼吸困难,脸色涨红。 沈翼這個样子让姜黎感到害怕,害怕到不敢挣扎。她的面色越发痛苦起来,沈翼却沒有松手的打算。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声音裡也是满满的狠意,盯着她的眼睛說:“姜黎,你若再背叛我,我一定杀了你!” 第34章 欺负 喉间慢慢窒息的痛苦和心裡的害怕并存, 姜黎却還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了三個字,“我……沒……有……” 她话音刚落, 帐外又响起阿香的扬声高语,只叫:“将军!沈将军!” 也就這会儿,沈翼好像突然醒了神一般,手下慢慢松了力气。又听外头的阿香高声道:“贱妇求见沈将军!”他把手从姜黎的脖子上收回来,看着她奋力地大口喘气,痛苦的神色消减了大半,但還挂着惊猝害怕。 他喉咙裡忽而有些发干,沉声应了句, “进来。” 阿香手裡端着灰陶砂锅, 进了帐篷头也不抬,便往帐篷中间一跪。她把那砂锅举在额前,不等沈翼问话, 开口就說:“将军,這是阿离给您做的吃食,原是看您這几天隐约不痛快, 要讨您的好儿。今天费了半日的功夫, 好容易做下這些, 只希望将军您能开心。您也知道, 阿离不会這些,是费了十二分的心思给您弄的。就看在這份心意上, 盼着您能高兴的份儿上, 您也不能误会阿离。那与周长喜有事儿的人是我, 您若不信,晚间叫人盯我一盯,瞧瞧我伺候的是不是周长喜。” 阿香說完這些话,帐篷裡是好一阵的沉默,唯一能听到的,就是姜黎粗重的喘气声。她還沒缓過劲来,那口气险些沒了,這会儿少不得要多喘几口。 沈翼大约也意识到了自己才刚過于敏感激动,伙房裡明明是三個人,他看到的偏偏只有姜黎和周长喜。他闭气片刻,声口舒缓下来,对阿香說:“放到案上,出去吧。” “诶。”阿香应一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把手裡的灰陶砂锅放到案上。砂锅裡放着一把小勺子,能舀鱼汤吃。虽三條小寸鱼沒多少肉,她還是从袖子裡掏出把筷子来,摆在砂锅边侧沿口上,再小着动作退出帐篷去。 姜黎這会儿還坐在地上,后背抵靠着床榻,满面无力。总算是把气喘顺了,可刚才的景象在脑子裡却挥不去。她低着头,不做可怜的样子,也沒有眼泪可流。只觉满心满肺的无力,抬不起胳膊立不起腿,人生无望。 沈翼忽而過去俯身抱起她,把她抱到案边放去蒲团上。自己而后坐下,捏起汤勺一口一口地吃鱼汤。吃了大半,又拿起筷子把鱼肉挑了干净。最后,砂锅裡剩下的只有些细碎的鱼骨刺。 他搁下筷子,可听得筷子落在砂锅沿口上的一声闷响。心裡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儿,想认错挽回,却始终找不到能說出口的话。他和姜黎的关系不一般,是以什么事做起来都显得不能自然。倘或他们只是小两口,這会儿摆出的样子必然是死皮赖脸,非得让她原谅自己消了生气不可。可是,他们不是。哪怕连一個简单的拥抱,现在做起来都显得十分违和。他即便能再度像从前那番不要脸,可她是不会接受的。即便嘴上能說无碍,那也是依着奴才的身份說的,沒多大意义。 所以,沈翼虽万般自悔,却什么也沒說。口齿间還有小寸鱼的香味残留,一直提醒他,他這回确实是混账到家。 姜黎坐在蒲团上,眼睛直勾勾地只盯着砂锅瞧。瞧着他吃完了,自伸手上去端起砂锅,拿了筷子勺子,起身出帐篷。她還有些腿软,走路的时候步子生晃,在走到门边的时候,停了停脚下的步子,出声道:“我今晚能不過来伺候么?” 听得她這话,沈翼心不自觉往下一沉。他抬目看她的背影,好半晌应了声,“好。”觉得這话语甚干,又說了句:“等你想過来的时候,再過来。” “谢将军体谅。”姜黎打起帐门出帐篷,转头往西看一眼,夕阳的霞光染红了半边天。血色的苍茫,把眸子也染得发红起来。 姜黎把砂锅送回伙房,阿香這会儿還等在裡头。瞧她来了,赶忙慌地扑上来,抓了她的胳膊问她:“怎么样?” 姜黎撇开她,把砂锅往案台上放下来,转身出了帐篷。阿香便跟在她身后,追着她问:“到底怎么样?” 姜黎不想說话,不能任性地說再也不想伺候他了,也不想违心地說過去了,虚惊一场。她径直去到印霞河边,捡起河岸上的小石子往河水裡丢。丢的力气大,砸起一個一個水花,很明显是在发泄了。她丢完了,又去踹那棵歪柳树,一脚一脚地下狠力。 阿香在旁边看了一气,直摸脑门——你要說這原是個千金小姐谁信哟,明显就是個野小子。她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忽也上去踹那柳树,嘴裡說:“踢死他!戴绿帽子上瘾了嘿,给自己找着绿帽子戴!沒有的事儿,偏闹出個一二三来!” 姜黎踹累了,心裡的不痛快就减了许多。她吁吁喘气,看着阿香问:“你說谁呢?” “這柳树啊。”阿香看着她,“也是沈将军,头上一样绿。” 姜黎给她吊了個白眼儿,“无聊。”說罢了便要转身走,阿香便跟在她身后,继续絮叨:“哪裡无聊,瞧你下的那狠力,不是把這柳树当成了沈将军?巴不得踢死他,是不是?” 姜黎還要张嘴說话,恰好转過了身子,与阿香一并看向前方的时候,就看到了沈翼…… 阿香只觉得要死了,不知他在后头站了多长時間,怕是說的话都被听到了。可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阿香只暗暗清了下嗓子,跟着姜黎一起行礼,并不主动去提骂他像柳树,又說姜黎巴不得把他踢死那茬。 還好,沈翼也沒提,只看着阿香說了句:“你回去吧。” “诶。”阿香应了声,不敢有再多其他的细小动作,只得丢下姜黎一個人去了。心裡又想着,他应该不会再为难姜黎吧?总归是有些不放心,便在走到一個大石块旁边的时候,闷不吭声蹲下身子躲后头去了。不时又伸出头来瞧,看沈翼来找姜黎到底想干嘛。 姜黎虽然发泄了大半,但看到沈翼,情绪仍然是敛得疏远。她站着不动,也不說话,微微颔首,看着脚下茂盛的绿草小花。等沈翼走到她近前的时候,她本能地就往后退了两步。偏沈翼拉住她的胳膊,說了句:“站着不要动。” 姜黎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依着身份得听他的命令,這就站着不动了。然后便瞧见他从自己的袖袋裡摸出一個热腾腾的鸡蛋来,捏碎一头剥了壳,然后拿到手裡往她脖子這处伸了過来。姜黎要往后躲,他仍又說了一句,“不要动。” 這就真不动了,站着也不出声,姜黎任他拿着熟鸡蛋在自己的脖子上打滚。沒碰還沒感觉,這会儿一碰,脖子的一圈便疼起来。原是被他下死手掐的,這会儿估计已经又肿又紫了。她忘了這茬,偏他来记得,這会儿又来献殷勤。 鸡蛋滚得不热了,沈翼又从袖袋裡摸出些土豆片来,往她脖子上贴上来。贴好了用手指帮她压着,就這么站着等一气。他现在是個粗人,以前在京城那会儿也是官家公子哥儿,虽比不得姜黎他们,到底也不是粗鄙人。姜黎早就知道,他是個会伺候人的。 然沈翼這会儿对她這样,姜黎总還是觉得不自在,却也不表现出什么。任他贴完了土豆片儿,又瞧着他从袖袋裡摸出個胖肚大口小瓷盒瓶来,拧了盖子,裡头是一些药膏。大约也是消肿去紫,又帮她整個擦了一气。他手指从她皮肤上滑過去,有麻剌剌的触感。 這些东西弄完,沈翼也沒有多余說什么,把那個小瓷瓶塞到她手裡,只說了一句:“自己记得上药。”转身便去了,留下姜黎一個人站在原地。姜黎捏着那瓷瓶在手心裡,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脖子,而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抽了口气。 那厢阿香還在石头后面藏着,瞧着沈翼往她這边而来,怕被瞧见了挨罚,便绕着那石头打了個转,避开了沈翼的视线。最后看着他身影消失在帐篷间,她才松了口气,起身来又往姜黎這边来。 沈翼做什么她可都瞧见了,耐着性儿地低头在姜黎脖子旁边给她滚鸡蛋,贴土豆片儿,又上药。阿香啧口,在姜黎周围转了一圈,說:“這沈将军也是個耐性人,真個儿是细心。” 姜黎把手裡的瓷瓶塞进袖袋裡,平平常常道:“以前是個细心人儿,什么都给你惦记着,给你想着。你哪怕是有一丁点不高兴呢,他都瞧得出来,千百种花样使出来,非要给你逗乐咯。” 阿香不相信,“他是這样的人?” 姜黎抬起步子往前走,“以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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