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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第70章

作者:青浼
泉鲤生是被电话吵醒的,来电显示不是别人,居然是五條悟。

  “有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五條悟在电话那边兴致勃勃地分享道,“硝子說海上那次意外,你是唯一一個不受影响的对吧?”

  海上……?

  要到小笠原群岛了?是要看日出嗎?

  通宵的后遗症加上五條悟的单刀直入,鲤生直接梦回去找天宫治的那一天的渡轮。

  他自己也沒意识到正在把心裡的话一個音节一個音节往外蹦,断断续续地不成句。

  在电话那头,五條悟等他全部說完后才轻快道:“是嗎?我們還一起看過日出啊。”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现在出门的话,還有五個小时的時間可以浪费,然后就能在港口看日出了。走吧走吧。”

  泉鲤生终于清醒了。

  他先看了眼時間,正如五條悟說的,他居然一觉睡到了晚上十一点!

  這已经是昏迷的程度了吧……

  “恐怕不行,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五條君。”鲤生从床上翻起来,一边通话一边往客厅走。

  他沒找到伏黑甚尔的影子,在饭桌上有一张便利贴,字迹是伏黑惠的:「食物在冰箱裡,饭团只用加热一分半,時間太久会烫到的。」

  写下留言的伏黑惠应该已经睡觉了,也不知道甚尔是回来過又出去了,還是根本沒回来。

  鲤生将撕下来的便利贴又贴回了桌上,从冰箱裡找到用保鲜袋包好的饭团,按照惠說的那样放进微波炉,设定好一分半的時間。

  “不過五條君刚才怎么突然提起海上的意外了?”

  “真的不去看日出嗎?”五條悟還不死心。

  “這么晚找我不是为了约看日出的吧。”

  “主要是看日出,其次才是考虑要不要帮硝子的忙。”

  “家入硝子?”

  鲤生有些意外,他记得那個栗发栗眼的女孩,看起来年龄不大,却很沉稳,至少比五條悟看上去要沉稳。

  不過有什么事需要他一個普通人来帮忙?

  “是啦,因为硝子想起来你是上次的事件裡唯一沒有受影响的人。”

  事情发生在上個月,京都咒高的咒术师庵歌姬在出去喝酒的时候遇到了一個诅咒师。

  不是所有咒术师都能像五條悟這样拥有「六眼」,所以在诅咒师刻意隐瞒的情况下,庵歌姬沒有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接触了大概小半個月,诅咒师对她实施了性质恶劣的感情诈骗。

  听到這裡,鲤生已经开始嘀咕,日本地方不大,人口也就那样,唯独感情诈骗案件居然這么多……

  這是什么新的发家致富之路嗎,怎么全往這條路上挤呀?

  “虽然我觉得是歌姬自己太笨了,不過硝子检查了歌姬的状况,她似乎是中了某种术式——姑且称作「白日梦」好了。”

  五條悟解释着。

  “根据本人狡辩,在那半個月她一直把对方当作普通的朋友聊天,算是有基础的好感度在吧。在那之后,对方居然真的用她无法招架的姿态对她展开了追求,把完全沒打算谈恋爱的歌姬追到手。”

  “等两個人正式确定下关系并骗走一大笔钱后,歌姬才意识到這好像都是「幻觉」。”

  鲤生:“幻觉……”

  五條悟点头:“幻觉。”

  简单来說,中了术式的人如果在幻觉中接受了心愿成真的假象,就等于和诅咒师签订了某种不可违背的束缚。

  用更好理解的方式描述:就算是实现的只是白日梦,因为心满意足的瞬间是真实存在的,所以也要支付一定的报酬,报酬的內容完全取决于诅咒师——目前看来就是金钱。

  “所以啊,歌姬咽不下這口气,诚挚又卑微地請求我的帮助,想要严惩犯人。然后!奇迹发生了!”

  泉鲤生沉默了半晌,轻声问:“哦,是什么奇迹呢?”

  “顺着诅咒师的咒力残秽,我們沒抓到本人,但是在横滨那边的监控裡发现了她的身影,身边還跟着你的同学——应该是你的同学沒错,硝子說她上次在海上见過,是我从海裡捞過的人。状态相当可疑哦。”

  微波炉的饭团已经加热好了,提示灯亮起,在安静的环境裡不断发出“滴滴——”的声音催促着。

  鲤生若罔闻,他听着送上门的情报,坐上椅子,非常慎重问:“渡边真纪跟着的诅咒师是女性?查看监控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女性。什么时候的话……我們是今天去调查的,监控的時間是昨晚。”

  昨晚「假渡边」才和自己见面,晚上回会到了宿舍。

  所以大概率是渡边本人吧,因为术式的作用而不得不跟在田中莉莉身边。

  這样的话渡边的事也說得通了,连咒术师都沒能逃得過的话,他那种脑袋简单的家伙還不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会找人伪装而不是让渡边自己来……只能說单细胞的行动和想法是脱节的,即使给他下达了“這件事要保密,你只需要完成我交代的东西”,他也会做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而除了這些感想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是长時間补觉带来的清醒,還是此时這個消息给人的感觉,鲤生感觉自己卸下了很多负重,浑身轻松地站在一扇漆黑的门外,双眼透视般注视着门内的东西。

  不仅是那些藏起来弯弯绕绕的琐事,越過欠款,越過渡边,越過看不清面容想要杀掉自己的人,在那之后站着的人便是诅咒师。

  诅咒师手裡捧着一個诱惑着所有人去开启的潘多拉魔盒。

  鲤生也抵御不了這股吸引力,离那扇门越来越近,最终在推门前向五條悟確認:“诅咒师是叫田中莉莉嗎?”

  电话裡顿了顿:“你是怎么知道的?”

  “所以家入小姐是想起了我沒有喜歡的人這件事,或许不会受到术式的影响,所以才拜托你来找我。”

  鲤生去到卧室,侧头用肩膀夹住手机,一边换上外出的衣服一边說,“帮大忙了,五條君,既然這個時間找到我,是打算今天晚上行动吧,請务必带上我。”

  “好哦,打开窗户,鲤生。”

  窗户打开后,比晚风更轻盈的是白发青年的动作,他稳稳当当落到了地面,把因为沒有心理准备而后撤一步的泉鲤生拉住。

  五條悟說:“首先說明,田中莉莉的实力诅咒不了我。只是我一個人去的话真的很无聊,所以才来的。”

  “好,多谢你啊,五條君。”

  “而且也有些好奇啦,鲤生真的沒有喜歡的人嗎?”五條悟欲盖弥彰地轻咳两声,“当然,我也沒有。”

  泉鲤生阻止了五條悟還想继续从窗子进出的想法,把人带着往门边走:“应该是吧,毕竟上次在海上我也沒有受到影响。”

  五條悟能够察觉到此刻鲤生的状态有些不对。

  尽管看起来和平时沒什么区别,语气不算急促,步伐也不快。可那种随时准备向前迈步的感觉是不会出错的。

  如果伏黑甚尔在這裡就会立刻明白鲤生的意思,并且說什么也要把他留在家裡。

  可惜他不在。這裡只有不清楚泉鲤生「追求」的五條悟,他将這种不对劲归类到了「想要拯救同学的心情」上。

  鲤生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如果真的說了,五條悟或许就不会带他去了吧。

  嗯,即使五條悟拥有能够保护好一切的自信,也不会带他去。

  選擇立刻跟五條悟出门,而不是给甚尔打电话,或者和他同步资讯后再展开行动,鲤生当然有更直白的理由。

  田中莉莉的术式很有意思。

  按照那位叫做庵歌姬的同学所說的,只是有好感就能塑造出一系列幻觉。

  因为目的很明确是想让白日梦成真,所以会省略掉大量的時間和步骤,不用考虑现实世界需要考虑的其他因素,一切都只是为了目的服务。

  那不就是伏黑甚尔的虚拟加速版本嗎?

  鲤生完全可以把田中莉莉当作一個「梦想模拟器」。

  即使和对方定下了所谓的咒缚也沒关系,毕竟现在支付给甚尔的成本已经是鲤生能给出的全部,不存在成本增加的可能。

  从现实层面来看,田中莉莉想要的其实和甚尔是一样的才对,他的性命,以及金钱。而对于泉鲤生而言,如果真的能实现「白日梦」,把這两者都交出去也是沒关系的,這是他为实现自己的诉求而准备的筹礼。

  交给伏黑甚尔還是交给田中莉莉有什么区别嗎?

  沒有的。

  所以鲤生是真的很感谢五條悟。

  五條悟在伏黑甚尔不在的时候提供了一個机会,让他可以在解决這件事的同时,接過田中莉莉手裡的盒子,打开它,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方式是假的,结果是假的,心满意足的瞬间是能真实体会到的。

  這真是太好了。

  横滨的夜晚還是和记忆中一样乱糟糟的。

  虽說时节已经是夏末,因为沿海,海风刮過依旧令人吃不消。但即使這样,夜色中的港口依旧明亮,不管从哪裡窥视都能看见形形色色的人藏着武器走动,他们在「工作」。

  “如果解决掉這些人,躲在集装箱裡的田中莉莉就会逃走。所以要先把人找到,在那之后就无所谓了。”五條悟向趴在他背上的泉鲤生解释道。

  五條悟的背都快成为鲤生的专属座位了,听了对方的话后鲤生点头,尽量让自己不影响到他的行动。

  在夜色中,行动起来的咒术师完全融入了海风裡。

  逐渐地,五條悟也从中找到了些许的乐趣,說這就像是真人动作冒险生存游戏一样,开着潜行的玩家在一众红名裡穿梭,要是被发现了,潜行就会变成无双。

  “把看见自己的人全部咔嚓掉,這也不失为一种不被发觉的潜入方式。”

  鲤生顺着他的话“嗯嗯”两声:“前面就是集装箱了。”

  距离一点点被急速拉近,轻微地动静后,两個人已经进入到了集装箱裡。

  应急灯亮着,灯下的一個身影摇摇晃晃,和被拉长的影子一样跳舞般做着诡异的动作。即使有外人的侵入也沒有停止,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在监控裡看见的也是這样,不過「亲眼」观察的话——你的同学還沒和田中莉莉定下束缚诶,他在术式裡清醒不過来。”

  五條悟把鲤生从背上放下来,摸着下巴看着一脸严肃摆动四肢的渡边:“他這是在做什么,求偶表演?”

  泉鲤生也观察了会儿,最后得出一個有些难以启齿的结论:“他在……杀鱼吧。”

  左手按在空气上是在控制鱼头,右手虚握着刀,然后猛地一敲。把鱼敲晕過去后刮掉鱼鳞,然后剖开肚子,用刀背把内脏全部取出来,最后再割掉鱼鳃……

  只要在渡边的手裡幻视一條鱼,他的动作就是最标准的杀鱼模版。

  五條悟觉得自己听错了,泉鲤生說的词汇应该是一個他所不了解的仪式,或者是他们东京海洋大学约定俗成的黑话,怎么也不可能……是字面意思吧?

  泉鲤生一言难尽的表情把五條悟从所有假设裡拉了出来。

  渡边就是在杀鱼。

  “怎么会有人在中了這样的术式之后……一直杀鱼的啊?他从昨天杀到今天了,還沒满足,還要一直杀個够嗎?!”

  “……嗯,憋了快四年的杀心,很重。”

  這太离奇了。

  有的人中了术式之后陷入爱河,最后被卷走了毕生积蓄,只能屈辱地去找平时很不得见面就给他两拳的后辈帮忙制裁恶霸。

  有的人中了术式之后……化身杀鱼恶霸,一直杀一直不满足,导致诅咒师后续的计划沒办法展开。只能让他在幻觉裡虚拟杀鱼杀個沒完,另外找人装扮成他的样子。

  渡边真纪到底是個什么人啊,他還是人类嗎?

  一時間,集装箱裡的观看无实物杀鱼演出的两個人都沉默了。

  “還是先去找田中莉莉吧。”五條悟决定当自己从来沒见過這個画面。

  鲤生想了想:“我在這裡看着渡边,顺便等你吧。”

  五條悟不赞同道:“但是你的同学证明了一件事,田中莉莉的术式不止涉及到感情,似乎是只要和愿望相关都有可能中招。”

  “那就要拜托五條君快一点解决了。就算我和你一起,遇到术式攻击的话也逃不掉吧,毕竟我是沒有抵御能力的普通人啊。”鲤生浅笑着,“解决完了之后還能赶上日出呢。”

  五條悟露出生气的表情:“拿這种事情来搪塞我,我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嗎,泉鲤生你不要太得意了!”

  “說起来上次你忘记我的时候,那個时候差一点就能在海边看见日出了……”

  “太狡猾了。”五條悟嘟囔着,“我会在五分钟之内解决掉一切,你等着!”

  鲤生笑道:“是,非常感谢五條君愿意帮助我的同学,還愿意浪费他宝贵的時間带我来港口看日出。”

  等五條悟走了之后,泉鲤生慢慢端详着渡边。

  对方杀鱼的英姿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在脑海裡模拟了很多次,终于得到机会后怎么也不想结束這场美梦。

  “有点……贪婪啊,渡边。”鲤生沒去打扰他,转而看向集装箱深处的那片黑暗,“還有你,田中女士,我都帮你移开五條君的注意力了,作为报答,不出来和我见面嗎?”

  在看似空无一人的阴影中逐渐走出一個人影。

  田中莉莉身量高挑,在同等身高下,女性本来就会显得更高,只靠肉眼观察的话她甚至是平视,或者說俯视鲤生的,說不定只比五條悟要矮一点。

  看不出年龄的漂亮脸庞此刻是满满的警惕,被五條悟找上门的时候她大感不妙,有些后悔对京都那個還在念高专的学生下手了。

  而后续的发展她更加不理解。

  “你知道我的目标是你吧,泉鲤生?”

  “我是知道的。”

  名字被田中莉莉叫了出来,让鲤生感到自己的手已经放在了那扇黑门之上。

  于是他也真的向前迈步了,绕過了還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渡边,走到田中莉莉面前看,于明暗交界的地方站定。

  “五條悟在找你,他会把你带回高专。伏黑甚尔也在找你,他会把你丢下横滨港。我也在找你,并且带来了「礼物」。现在是你唯一的机会,田中女士。”

  田中莉莉常年见识到人类面对愿望即将实现时的各类表情,有的人喜极而泣,有的人是完全空白的,有的人则呈现出近似于癫狂的心满意足。

  而泉鲤生此刻的神情她也见過。

  出现在很多小孩子脸上,沒有太多修饰词汇去点缀,他只是扬起嘴角你就能知道,「啊,是很单纯的期待感呢」。

  他在期待什么?

  鲤生注视着田中莉莉的眼睛,目光清澈,一点也看不出来正在用语言将本该处于上风的女人逼到走无可走的地步。

  “只要我有什么太大的动静,五條悟会立刻回来的,除非你在我完全反应不過来的情况下动手杀掉我。不過那样的话算是在光明正大和甚尔抢活儿吧,他会有什么反应我也不知道了。您要這么做嗎?”

  田中莉莉被他逼退了一步:“你……想做什么?”

  鲤生踏上女人后退的位置,也完全隐沒在了阴影中,明媚的表情单纯依旧。

  “我想請帮個小忙,支付的报酬完全由您决定——不過您似乎也沒有其他選擇了。”他诚挚地說。

  “田中女士一定能办到的,請让我「做梦」吧,哪怕那是虚假的。”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這一步的。

  田中莉莉恨不得马上死掉的时候還在想。

  她只是按照惯例接下了委托,內容說简单也简单,說复杂也算复杂。

  有人想要大学生的命,但因为天与暴君的存在沒办法下手。于是找上她,想绕着圈子把伏黑甚尔调开。

  他的搭档要更贪心,想要直接拿下泉鲤生這一单。

  她其实不会杀人,喜歡动手的是搭档,那個只要有「范本」就可以完美模拟出别人外貌的男人。保持拟态的时候需要「范本」活着,等委托结束,出于安全考量,搭档会把「范本」处理掉。

  很多人觉得田中莉莉比她的搭档更狠,只是因为她是那個让人愿望破灭的人。

  触碰到了无论如何也想要得到的东西后才能回到残酷的现实,面对的不只是虚妄的满足感消弭的空虚,還有因为咒缚的存在而不得不支付的报酬。

  這比死亡要残酷。

  所以在听到泉鲤生請求的时候,田中莉莉觉得他是不是疯了。上一個提出這样要求的委托人是绝症晚期的母亲,想要再见到早已死去多年的女儿,因为那是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的愿景,所以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也想要实现。

  可泉鲤生应该不是那样的人才对。

  他很年轻,长時間被人追杀依旧活的好好的,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让天与暴君安稳地待在身边,還认识五條家的小少爷,看他们的相处模式,关系不能简单的用「很好」来形容。

  不過泉鲤生說的沒错,除非自己现在悄无声息地杀掉他,然后竭尽全力从五條悟的搜查范围裡逃离——還要冒着被伏黑甚尔报复的危险——她沒有選擇。

  所以术式发动了,陷入幻觉中的人多了一個。

  事情就是从這裡开始不对劲起来的。

  田中莉莉的术式会捕捉到人类此刻最迫切的愿望进行补足,基本不存在无法实现的可能,毕竟是在幻想裡,即使是拳打伏黑甚尔,脚踩五條悟這种妄想也能实现。

  但术式在泉鲤生身上失败了。

  在失败之后,术式开始捕捉其他优先级更低的愿望。

  如果說他人的愿望是海滩上的贝壳,术式挑选出藏着珍珠的那一個,那么泉鲤生的愿望就是海滩上的细沙,并且完全沒有先后之分,居然能完全同等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在巨大的错愕中,田中莉莉意识到自己的思路是错误的。泉鲤生不是愿望太多,而是沒有愿望。

  那些根本不算愿望的想法被术式全部捕捉,因为分不出轻重缓急,反而疯狂的榨取着自己身上的咒力来让咒术继续运转。脱力感让她直接摔在地上,光是呼吸都千钧重。

  也是在這個时候,集装箱的门被推开,一個漆黑的身影缓缓走到泉鲤生面前。

  “是想违约啊,鲤生。”那個男人懒散着說。

  田中莉莉想逃离這裡,但她很难做出太大的动作,咒力還在源源不断地散失,全部运做到陷入幻想的青年身上。

  她的动静也让那個男人移来了目光。他似乎轻笑了一声,但看去的时候嘴角的疤痕是竖直的,嘴角沒有任何上扬的痕迹。

  “我会……把钱全部還掉……我会……請放過我……”

  這是不会被放进耳朵裡的哀求。

  這個男人在下手的时候是完全不讲究的。所有人类不分男女老少,全是会呼吸的动物,在被颠覆性的暴力所笼罩之后只能瑟瑟发抖,祈求幸运之神的眷顾,或是這個男人突然转变想法。

  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更别說此刻的男人,伏黑甚尔正在无声无息地发着火。

  “還真是方便的能力啊,怪不得身手差成這样也敢到处抢活儿。”

  语气懒懒的,但田中莉莉能明显感觉到温度的冷。

  如果說之前几次偶然见到五條悟时,感受到的冷是傲慢和蔑视而带来的令人冻结的寒意,那伏黑甚尔则截然相反。

  像沸腾的液态氮,被冰冻的同时察觉到藏在裡面看不清摸不透的「异常」,是那样的音调。

  “你控制鲤生有什么好处呢,从我手裡抢人?他只是個普通的家伙,充其量脑子不太正常,即使你想让他跟着你走,那点意志也沒什么力道的。”

  甚尔說,“把人锁在房间,折断双腿,捆住双手,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他「沒办法从我身边离开」,這点你清楚嗎?”

  田中莉莉惊恐万分想要摇头,但下巴被钢筋似的手钳制住了。

  “不過也不用做到那一步,也不是死了還会继续运作的那类术式,只要在他醒過来之前杀了你就行吧?”

  說着,伏黑甚尔就要动手。

  就在此时,一直处于愣神状态中的泉鲤生突然动了。

  青年的表情完全是空的,往日澄澈盈亮的水蓝色瞳孔失去所有光泽,比横滨港的黑潮還要暗。

  他忽视了伏黑甚尔,空泛的眼睛直勾勾看着田中莉莉:“我什么也沒得到,为什么会失败?”

  气氛沉重得要命,光是呼吸都会令人不安。集装箱的光线仅仅依靠应急灯,那是這個空间中唯一自始至终都沒有变化的东西。

  田中莉莉小心翼翼看向伏黑甚尔,好消息是男人现在沒有想继续动手的意思,坏消息是他的表情更恐怖了。

  寒意顺着脊椎向上攀升,密密麻麻延展至百骸。

  伏黑甚尔的手指不耐烦地在她脸上点着,那股之前還隐隐约约的怒火此刻就要压制不住在這個狭窄的地方爆发出来。

  田中莉莉在那时意识到自己掺合进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裡面,泉鲤生和伏黑甚尔的关系要比所有人想的還要复杂。

  或许不只是天与暴君在宣告自己猎物的归属权,带着比那還要恐怖的含义。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同时令她想不明白的還有泉鲤生。

  伏黑甚尔松开了她,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看着泉鲤生慢慢走在女人面前,在他之前的弯下腰。

  鲤生的脸色很白,连向女人伸出手的指尖也是绷直的白。

  他轻缓地将田中莉莉乱掉的头发拨到一边,又问了一遍:“即便是你也沒办法模拟出我的心愿嗎?”

  “……那是……那是需要你有所设想的东西,如果你对此毫无感觉,只是空想,那我也……我也沒办法做到……”

  “对此毫无感觉?”

  伏黑甚尔在他身后问他,声音醇厚沙哑,比任何时候都要稳。

  似乎這才意识到了伏黑甚尔的存在,鲤生站直了,转過头看去。他沒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這在他看来是双方都应该心知肚明的东西。

  甚至在這個时候鲤生還觉得有点可惜。

  之前禅院研一曾经說過,天与咒缚的的伏黑甚尔完全不含有任何咒力,他有着世界上最强劲的肉|体,這也让他对诅咒有很强的抗性。

  他沒有咒力,无法诅咒他人。

  他有抗性,无法被他人诅咒。

  田中莉莉的术式会让人因为沉溺满足而虚弱,从此沦为臣服于自己欲|望的傀儡,可伏黑甚尔就连虚假的满足也无法拥有。

  所以即使换一個人,让田中莉莉对着甚尔使用术式,也還是不会有结果。

  這么看来,這又何尝不是一种幻想的破灭。

  他的沉默让伏黑甚尔轻啧,内裡沒有源头的情绪翻涌着往外溢,阴鸷不耐的眼神沒有任何遮挡,径直盯着泉鲤生,带着比沼泽還要粘稠的晦暗。

  “是你先违约了。”伏黑甚尔粗粝的手指覆上泉鲤生的侧脸,只需要继续向下就能攥住他的咽喉。

  鲤生自以为能理解他的愤怒。如果田中莉莉的术式能起作用,那么和伏黑甚尔的协议自然就失去了作用。

  所以他也就沒有解释,坦然地回望着,似乎是在說「所以呢」。

  所以呢?

  你要现在杀了我嗎?

  可以哦。

  泉鲤生已经等了好久,又在即将实现的最后一步台阶被狠狠拍了下去。

  那個盒子是空的,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那個东西你不是也给不了我嗎?

  “我有沒有告诉過你,我不喜歡无功而返。泉鲤生,你在浪费我的時間。”

  集装箱裡,青年缓缓叹了口气:“我也是,伏黑甚尔。”

  他說:“我的選擇出错了,我不应该考虑那么多的,選擇你或许是我最大的失误。”

  “不是失误。”

  甚尔瞳孔中被应急灯照着的那点光坠下来,浑身是蛰伏在密林中等待着时机的野兽绷紧肌肉即将出击的姿态。

  “是错误。”他說。

  白软的脸颊被扣住了,阴影覆盖下来,即将被咬上的不知是他的嘴唇,還是喉咙。

  就在此时,集装箱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五條悟走了进来。

  集装箱的动静沒办法瞒過六眼,即使伏黑甚尔是毫无咒力的人也一样。

  苍蓝色的瞳眸半弯着,嘴角是在笑,眼底是半点笑容也沒有的,昏暗灯光将眼睫的影子全部投了进去。

  “你在对鲤生做什么呢,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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