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當名士 第160節 作者:未知 他弟弟們聽着他話中透出狠戾之意,猜到他的深意,臉上也有些變色,紛紛起身勸他。帖木兒看了他們一眼,眉宇間厲色盡顯:“咱們若不做,邊關還有沒有受封的叔伯。那些也是祖父的親兒子,部中子民的主人,他們能不願意做,不願意掙一份功名?” 到時候他們這一脈還有什麼用處?! 闔府親人都被他說服,一家商議妥當細節,便要上本自請做說客。 他們入京之後便授了封爵,禮部有專人教以大鄭禮儀,帖木兒也知道些朝廷辦事的流程,直接請了鴻臚寺派來的通事代擬表章,以示在大鄭天子面前坦坦蕩蕩,不藏私心。 他願意爲新主分憂,化解戰事,勸降諸部,於朝廷百姓也是好事。新泰天子考量再三,在奏摺上重重批了個“許”字。 但招撫之事不能只由這些歸順的王公去,還得挑個有身份、有才學、有能力的朝廷使者同行。 細數可用之材:二皇子今已在軍中,禮部、戶部有兩位侍郎正爲這場戰事長駐大邊內外。吏部如今正是忙得不可開交的時節,工部、刑部更不是選使節的地方……如今要用人,無非是在翰林院、督察院兩處選人了。 說到督察院,卻有一個人的名字浮現在了吏部上下諸官心頭。 身份——周王外親。 才學——二甲第十名進士。 能力——中試不久便到福建歷練;回朝後又獨自在九邊巡檢,查出無數庸將貪官,揭發馬尚書貪污瀆職、任用私人的大案;後又隨周王到漢中,助周王殿下整頓九邊軍鎮的弊病,也爲這場西征打下了結實的基礎。 何況他除了本職之外,理民政也是一把好手。漢中府有今日的氣象,不光是宋三元的功勞,必定也有他賢內助之功。 衆人各自在紙條上寫了自己屬意的人物,最後拿出紙條來對,第一個寫的多半兒都是“桓凌”二字。 當今朝中雖然諸賢濟濟,比他更合適的卻也難挑了! 吏部公推他作最合適的人選,又挑了兩位年輕力壯、能騎馬、通民政、能言擅辯的翰林侍讀與僉都御史作陪選。 名單呈到張次輔面前,張瑛霎時眼前一亮,按着那名單嘆道:“正是他了!這個桓伯風豈止是會騎馬,能跟草原諸部說清楚大鄭安撫邊民的善政,他是曾跟着楊大人一道試出飛雷炮的!真遇上什麼危險,有他足可當個將領用了!” 且憑他跟宋時的關係,他們漢中做出什麼得用的好東西不得給他?叫他帶着精巧新鮮的東西往草原轉一圈,那些日常連鐵鍋都買不着的牧民豈有不羨慕、不向往的? 他將條子遞給呂、李兩位閣老,並請六部、兩院部堂共議,衆人也都以爲挑的人得當,默默點了頭。 桓凌是能幹事的人才,倘使能放他出去,定會有一番作爲;但若聖上還計較周王妃那件事,不欲令周王一系插手懷柔一事,他們這裏也有備選的人才。 吏部遞的那張條子,就原樣遞到了天子面前。 新泰帝看到條兒上的“桓凌”二字,不由得想起了身在漢中的長子。 若把桓凌從他身邊調走,周王獨自支應九邊糧草軍械等事務,可會覺着喫力?可如今老二已經跟着大軍得了軍功,往後深入草原,又有更多立功的機會。到時候他挾軍功而歸,老大卻只有坐鎮後方的資歷,豈非要成唐初玄武門前的情勢? 縱使他兩個兒子親厚,到不得這一步,但齊王功勳太重,也會叫這兩個孩子爲難。桓凌既是王妃的嫡親兄長,若能有招撫之功,也能算在周王的身上,也不怕有些投機之輩攛掇齊王生出什麼心思了…… 天子提起硃筆,在桓凌的名字上重重圈了一筆,隨即吩咐人擬旨: 令人往漢中傳旨,徵桓凌與禮部郎中、鴻臚寺通事、順義侯諸子等人領一鎮兵馬去草原勸降。許順義侯家子弟先去一趟涼城,看看他們部中子民過的日子,也好叫他們放心爲朝廷招降親眷。 第259章 出了六月,盛暑略消, 禮部便安排好了招降諸部的隊伍:一隊有順義侯諸子在的從大同出關, 沿大邊奔向涼城;一隊直下陝西, 到漢中府宣旨借調桓凌,再北上與順義侯世子匯合。 禮部傳旨官到達漢中府時, 天氣已入了秋,正是收稻的時節,也正是地方官最忙的時節:宋知府又要催百姓依時收割, 曬乾穀物、收糧進倉;又要督促各縣將新收的糧草轉運去陝西、榆林二鎮;再過些日子北方草原上就要降溫, 還要備下防寒的衣帽靴襪、羊毛手套、護面之類…… 正忙得不可開交, 忽聞天使蒞臨,還要換上官服出城相迎。 天使這回不是來學習的, 也不是來要東西的, 而是來傳聖旨, 讓桓凌出塞做說客的。 這道聖旨不可不接, 他深心處也不願拒絕這個爲國出力的機會,然而這一趟出關又不知多久才能回來, 桓凌心裏終究有些捨不得。 他接旨之後, 與天使塞暄幾句, 那位傳旨的禮部員外郎孫瀚便笑着說:“以後我等還要以桓大人爲首呢, 當不得僉憲這般多禮。” 又跟他介紹使節團的情況:“這使節隊伍中還有那位新降的順義侯的子孫, 他們不大習慣中國禮儀、風俗,咱們不免也要包涵一二。這一趟畢竟是遠出草原,途中或許還有意外, 還要請大人多做些準備。” 另外,朝廷給各部準備的只有詔書、金銀禮器、授爵表之類,安撫各部的禮物還要請漢中準備一二。 以後陝西清吏司還是會報銷的。 桓凌嘆道:“漢中畢竟只是一個府城,現正盡力供着西征大軍,又要供着涼城邊民的使用,如何還能供得起這許多東西?只望朝廷知道咱們下頭官員的難處,早些給支銀兩,不能只讓地方支持啊……” 他只怕征斂過度,損傷了百姓之利,當着天使的面便忍不住嘆息起來。 那位天使含笑安慰道:“朝廷豈會不知漢中的艱難?單單一府之地自然供不起大軍征伐,便是招撫所用的錢糧也不能只光指望漢中。朝廷於此事自然另有安排,下官此番還帶了另一份聖旨,便是爲此事而下的。” 不是給他的,也不是給周王,而是給宋時的。 詔加漢中知府宋時戶部陝西佈政分守道參議一職,管領陝西諸府錢糧、軍械,以便供應大軍與招撫使團之用—— 使團到各部後,不一定招撫得成招撫不成,招不成的時候至少要能保住使節的性命,所以賞賜要帶、軍械也要帶。 周王前一陣只管西征大軍的供應,還有桓凌幫着調度,才保得處處順利;如今把桓凌調走了,又加了招撫使團的擔子,總要有個人幫他。這人既要懂軍事,又要知錢糧,能體查周王之意,視新附之民爲子,還要有桓僉憲這般一心報效朝廷的精神…… 再沒有比宋知府更合適的了。 論與周王的關係,就和桓凌不差分毫;論民政的幹才,天下人有目共睹,聽說少年時比桓凌還多了幾年歷練;論軍務,他也不信這小兩口之間能有什麼欺着瞞着的,況且宋時考中三元時,也曾因殿試上論軍政得過聖上的誇獎…… 再說這出使的是桓凌,換了誰還能比宋時籌備財物時更盡心盡力?! 他們六部議起接桓凌班的人時,他雖然沒有提名的權力,但心裏就提的宋時!幾位部堂大人果然也提的宋時! 孫員外心滿意足地笑了笑:“宋大人只虧在原是五品官,不好一下子加副使、參政的銜。不過他身上擔着輔佐周王殿下,供應西北軍需、賞賜,安頓邊民的重責,朝廷給的不是分管幾府,而是統管全省各府州的職權。” 以他的資歷,早該升從四品了。如今又擔着這重責,升至正四品亦不算過份。 桓凌眼中不禁綻出幾分喜色,主動提議:“正是雙喜臨門。我這就去叫他過來,也不必煩知府衙門另備香案,就在我這御史衙門接旨吧。” 接完旨正好蹭周王府一頓宴席,省得大夥兒從街這頭挪到那頭,頒完旨再挪回來了。 他親自過府去叫了宋時,馬同知、苑通判等人過來蹭了一趟聖旨,待他接旨後起了身,便都恭喜他升遷。宋時這一升可是連升兩級,職權也比別的守道參議高,可謂聖寵非常,值得他們漢中府誇耀一陣子了。 只不知道新任的知府是哪位,可也跟着使團過來了,還是別從任上過來? 不光宋大人迫不及待要跟着新任招撫使桓大人去陝北巡視一番,底下的佐貳官、首領官也想預知一下下任府尊的身份、家鄉,好安排迎奉新上官哪。 孫員外撫着香案,避着宋大人的眼神道:“兩位大人需知,這漢中是周王殿下所在,又是錢糧軍械交通的衝要,還建着工業園、經濟學院,不是深通理學、實務、忠勤慎惕的人才,不敢輕易調來接替宋大人。” 如今吏部還在各地實務官裏精挑細選,什麼時候選出合適的人才一定會盡快送來,所以……來新人之前,宋大人這知府的差使也交不得,還得先兼任一陣子。 宋大人明白了。 宋大人心態良好地接受了。 宋大人自己做領導時,給員工加工作頂多就給漲漲薪水,加加提成,升職都是很少升職的。如今朝廷給他一升升了兩級,俸祿也加了兩級,那職務範圍再擴大一點又有什麼問題呢? 沒問題。不就是加班嗎,這個他熟啊! 再者,之前桓小師兄幫着周王操持的東西,他也是看過的,無非是軍械質量檢驗,各地錢糧的會計、審計一套活。他之前只是懶得動這腦子,有什麼事愛推給小師兄,非要自己做也沒什麼不能做的。 實在不行還可以從學校裏招兩個數學好的學生做師爺。這些年不用師爺,是因爲充分榨出了下屬的主觀能動性,如今下屬分擔不了的,就尋個錢糧師爺來幫他精算,順便又能給學校解決一個兩個就業崗位了。 他只有一個問題——兼任知府這段日子可以暫離任上,到別處巡查麼? 這個暫離任上是爲什麼要暫離,到別處巡查是到哪處巡查,自是不問可知。孫員外忍不住袖掩輕咳兩聲,應道:“大人既是從四品參議,自當以督察各府錢糧軍務爲先。” 不過他這只是個建議,還得聽周王殿下與桓大人安排,畢竟:“下官只是個從五品禮部員外郎,如何知曉地方政事?” 他理直氣壯地將這問題扔了回去,與使團中幾位通譯、指揮使安安生生地喫着王府的佳餚,靜等上官們收拾出出使該用的東西。 禮部、戶部列了清單,庫裏已有的他們都放在車裏帶來了,糧谷、軍械之類得向周王現在要。桓凌這個做使節的已經主動去庫裏挑東西,宋時將府裏諸官和南鄭縣令叫來開了工作安排會議,自己抽出身來,也跟着他一起收拾。 周王看他們別離在即,卻都頂着一身公務,連點說私房話的時間都沒有,心疼二人,把自己府裏兩位長史派來幫忙。 有兩位長史帶着典簿幫他們幹活,兩位新升職的大人終於得了空閒,回到桓僉憲的衙門,一面收拾行裝一面說話。 去招撫諸部其實也存着極大的危險,宋時心裏擔憂,又怕立flag,不敢說出來,只在自己胸中糾結,開玩笑地說:“幸虧咱們倆沒孩子,不然兩人都要出差,孩子天天看不見爹,肯定成長不好。” 咳,他們倆都是男子,哪兒來的孩子…… 桓凌下意識往宋時肚子上瞟了一眼,卻不敢多看,怕他看出來要生氣。他連忙收了眼神,卻還忍不住調笑子一句:“你我若有一個是女子,此番上任也該是夫唱婦隨,還怕孩子見不着爹?” 說着又想起他們倆確實是有孩子的,只是還都在親生父母膝下養着,沒正式過繼到他們膝下。他自以爲猜到了宋時的意思,又道:“孩子還是跟着親爹孃好。不提咱們倆都是男子,無暇照管他們的事,就是沒這麼多差使,我也不願添個小人兒在你我之間。” 有工夫還是兩人遊山玩水,研究理學,甚或只是靜靜對坐,讀書喝茶也是好的。他連出入伺候的小廝都嫌礙眼,更不願多個要人照顧的孩子來佔二人的時間。 嗯。宋時點點頭。他也不願意。 他有時候都覺得工作太忙,兩人連個出門喫飯、旅遊的工夫都沒有,實在不像過日子的人家。 不過眼下軍政大事是推託不得的,等哪天這場仗打贏了,他就攛掇桓凌跟他辭官歸隱。往後沒錢了就寫寫書、開開各種培訓班賺錢;有錢就躺着喫存款,到處旅遊,找各地詩人唱和合影,瀟瀟灑灑地過日子。 等老了再把侄兒侄女過繼過來,他們倆人各寫幾本回憶錄,讓孩子們以後慢慢賣書,靠版權過日子。 他想得有些高興,不過不願說出來,只將桓凌的衣裳放在膝上,隨手摺疊,和着笑意應了一聲:“幸虧有哥嫂幫咱們養孩子,咱們還不必煩惱這些。咱們倆先拼事業。等他們長大了,給他們搏個蔭封,配個高屋廣廈、電燈電話的日子,也算對的起兩家祖宗了。” 第260章 桓凌這一出關,不招撫到一個部族肯定是回不來的。宋時查了查內蒙的面積, 縱橫118萬平方公里, 近乎他熟悉的那個全國面積的九分之一。 九分之一的概念是什麼? 他從北京到漢中兩千餘里, 赴任時間都許磨蹭三個月,從大邊到內蒙北邊還得再遠幾百裏, 打個來回半年沒了! 萬一他們還往外蒙呢? 萬一還有俄羅斯呢? 萬一一不小心跑到歐洲呢? 說不定還能再帶幾個藝術家來,起碼改良一下現在只重神不重形的畫法,讓各府州通緝令上畫的人都能認出本人, 方便抓賊。萬一如今已經出了什麼有名的科學家, 多帶回來幾位就更好了, 他們學旅遊的什麼外語都能來兩句,現學現交流都行。 只要別說拉丁語——哪怕說現代意大利語, 他都能說個“大鄭朝歡迎你”。 咳, 扯遠了。總之這趟一去千里, 只怕今天冬天都得交待在草原上, 衣食都得自己備足了。連他自己也要去陝北一趟,看看油田建設, 石油化工工業進程, 那裏還有黃土高原, 只怕比草原上也暖和不了哪兒去, 他自己也得備上寒衣。 宋時先從桓凌院裏收拾了全套的純羊毛毛衣、皮毛打底軍大衣、真鴨鵝絨的羽絨服之類防寒保暖的衣裳和靴帽配飾。回到知府院子裏翻了翻, 竟還有幾套做好了就留在那裏沒穿用過的,索性也帶了過來。 桓凌看那衣裳已經裝了兩個藤箱的,便勸他:“也不用帶那麼多, 雖然是去草原,可是有順世侯諸子引路,很快就到各部駐地,有水草的地方。若是路上衣裳髒了,帶些肥皂洗乾淨就是了。” 宋時腦海中霎時浮出他蹲在冰冷的海子邊,迎着曠野寒風瑟瑟地洗衣裳的模樣。 雖然理智上知道僉都御史不會自己洗衣裳,可一想到草原上結着冰茬的湖水,他身上便有些發冷。他不禁拉過桓凌修長而溫暖的手摸了摸,攏着他的手指叮囑道:“草原水冷,早晚你們洗漱時得燒熱水。燒好的水灌進保溫瓶裏,平常喝水、洗手也用熱水。” 他們用的暖瓶是用錫汞齊鍍的,又貴又難做,平常自己用着也挺珍惜,但比起雙手來就不值什麼了。 多帶幾個暖瓶膽備用,摔壞了就換新的。平常騎馬也別嫌麻煩,帶着手套,免叫寒風吹進骨頭裏。車隊裏多帶上幾個煤球爐子,到大同時弄些好煤來打煤球,燒熱水、做飯時用煤爐也看不見什麼火光,不顯山露水的。 “別仗着自己年輕就總用冷水,當心老來得關節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