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當名士 第158節 作者:未知 齊王如今雖然愛兵如子,卻更有大志向:“待拿下北邊草原,盪滌四境,你們要封侯拜將也是容易事,何必汲汲於一處房舍?” 到時候他們就挾凱旋之勢,求宋知府給他們在京裏規劃園子。 京裏還有他三弟建的經濟園,裏頭要防水料有防水料、要瓷水管有瓷水管、要水龍頭有水龍頭……到時候房裏配的便不是普通桌椅,而是上好紅木打製的全套傢俱,一人還配一個會自走的鬧錶,那樣的房子住着是什麼滋味? 有齊王這句話鎮定軍心,衆將士再看這涼城的集體宿舍,便覺得不再那麼有吸引力。相比起來,他們也更想重踏草原,早日找到虜寇王廷,早殲敵寇了。 齊王與衆將士們懷開疆拓土之志,自不肯屈居於一座邊城。但住在這裏的都是些貧苦牧民,涼城這些大人們白給他們房子住,他們就已心滿意足,哪裏還能挑剔得出什麼來? 唯有一點可慮的,就是房子捱得太近,牛馬怕是養不開。 好在牧民的牛羊自有標記,養熟了的大牲口也都認主,他們搬到那園子裏之後。還把牲口留在這邊的圈裏,他們自己族裏派人看着些兒,也不至於就丟了。 那些牧民正歡喜着天朝給他們建了房子,不日就能住進去,就又被劉學士一把支出城三十里。 小區裏還沒移栽花木,岱海旁水草豐美,大家都是未來的居民,自己想法子移栽些過來。 樓裏都還沒裝玻璃,岱海湖底有能燒玻璃的砂石,大家都是未來的住客,再弄點石英砂回來。 初春牧草未豐,單憑草場養活不了許多牛羊,大家多開幾頃田地種苜蓿、大豆,好給牛羊備下飼料……挖出的草就地喂牛羊馬匹,多的就堆到水泥場上曬乾。 可憐這些小肥羊經過一個冬天的折磨宰殺,都沒剩多少頭了,肉看着也瘦柴,不喂肥點兒可怎麼運回去給周王殿下喫呢。 牧民們被他使喚得團團轉,宛然已經提前過上了生產合作社社員的日子。 他們只聽着劉學士和漢中府專家們的指揮,埋頭挖地剷草、運轉湖砂……不知不覺,他們居住的園子外頭又建起了許多更敞亮寬闊的平房。 他們的牛羊馬匹就被挪進了那些房舍裏,外頭倒還圈了草場供牲口放風。可細看舍裏裏都是一個個水泥砌的池子,平日裏牛羊都養在池子裏,池邊有食槽、水槽,池子其上有細的竹筋水泥圍欄擋住,只許牛羊伸出頭喫喝。 馬舍也差不多的形制,只是沒有外牆,馬食槽也建得高些,當作半個牆圈住馬匹,食槽旁則是人馬出入的小門。 劉學士帶來的兩個獸醫倒管住了這些牲口:不分貴人還是百姓家的畜牲都關進了棚裏,只挑了能幹活的人在裏頭打掃、飼餵,早晚用石灰水清洗地面。掃出來的牛糞仍着草原的習俗,在外頭曬場上曬乾,但之後卻不再分給各家,而是漚成有機肥,僱牧民在翻好的田地裏種牧草、豆料。 他們自來便是在草原上牧馬放羊,從沒見過這種飼養廠的架勢,有不少牧民被嚇到,生怕自己養了半輩子的畜生就成了別人的。 幸而還有許多人被僱去牛、羊、馬舍裏幹活,親眼看見漢中府來的獸醫給他們的牲口打上各家標號,不分主人家的貴賤,一律給足草料精心飼養。他們這些做活的人進去打掃房舍時,都得先在外頭洗手更衣,踏上木屐,弄得乾乾淨淨的才許進屋。 人家不是要奪他們的牛羊,是漢中養牛羊的手段更高明,嫌他們靠天養牛養得不精緻,要搞“養殖場”,替他們養好牛。不僅管養,還幫他們賣牛羊換銀錢呢! ——只要從中提些成,收個飼養費而已。這些飼養費裏還包括他們這些飼養工人的工資,難不成他們早晚打掃、軋草拌料都不值點兒銀子麼? 那些牧民聽得半信半疑,只恨接了漢中府處士們的太多活計,忙着做活賺銀錢,一時也脫不開身去看自家的牛羊。那在廠裏做活的人見他們還懷疑劉處士,等於也是懷疑他們這些養牛的人不用心,便賭咒發誓: “人家漢中府來的馬也養在那馬舍裏,平常偶爾放出來,跟咱們的馬一起在院子裏走走跑跑,那獸醫也是一樣地看着。難道人家不用心照管自己的牲口?” 哪兒有人不用心管自己的牲口的? 這些淳樸的牧民被說服了,到馬舍門外看看漢中的獸醫果然在,便徹底放下心,接着到新建或還未建起的工廠、田間打工賺錢了。 兩位獸醫就在嶄新的馬棚外來回巡視,看着那些因春日草長,都顯得膘肥毛順的草原公馬,挑剔地評估其子孫後代質量。 春天到了,又是草原動物繁衍的季節了。 他們淨挑別人馬的毛病,看着他們漢中的母馬卻是越看越好,將大同捎來的豆料撒進它們的馬槽裏,讓它們喫得好些,早日給漢中府產下小馬駒。 獸醫們關愛罷母馬,又去看涼城新產下來的小羊羔,再過不久也該開始躁動的母牛…… 他們眼下喂的還只有生黃豆,但劉學士已帶着幾位老匠人在新建的廠房裏裝起了榨油機、膨化飼料機。 這黃豆先榨了油,再拿剩下的豆渣餅做成膨化飼料喂牲口,一物兩用,更節約糧食。除這豆粕外,還可用桔杆、草葉、蕎麥……還有一路上收來的鳥羽,裝進膨化機裏一面絞碎一面加溫膨化,出來的就是易於吸收的膨化飼料。 機器開動之日,齊王殿下特特親自到新蓋的廠房裏去看了一回。 那廠房建得極闊大,比他皇子府的房間還高大,中間卻沒有截斷,進去後只見軒然大廳、敞亮的明窗。房頂下方一溜的玻璃窗,陽光透進來,照得那立在廠房東西的膨化飼料機閃閃發光。 那機器外頭看着是個橫着的管子,一旁有皮帶連着的輪子控制裏頭攪拌。管頂上有個鬥似的進料口,底下有鐵爐加溫,爐裏燒的是大同來的好煤。 機器上裝有溫度、壓力錶盤,人從對面便能清清楚楚看到上頭指針轉動,方便控制它的溫度和裏頭轉動。 雖是春深時分,這廠房倒叫玻璃窗裏照進的陽光和爐火烤得發熱,再加上有搖輪的、來回運料的工人,叫人待在這裏便覺煩燥。可看着溫度、壓力錶盤上一點點轉動的指針,聽着劉處士說指到哪處可以開蓋出料,卻莫名令人生出一種緊張而激動的感覺。 齊王原本是個烈火般的性子,受着這炎熱,看着來往的人影,卻不知怎麼竟能靜下心來,等着那指針走到應當的位置,猛一擡手,如同指揮大軍般輕輕說了聲:“放。” 機器裏的壓力伴着羽毛膨化的產物一併流瀉了出來,在出口落下一盆灰褐色,有疏鬆孔洞的長條狀物體。 味道居然有點香。 形狀彷彿也有點眼熟。 齊王記性極好,對着這還有點燙手、有點焦香和微微腥氣的褐色膨化物用力思考了一陣後,終於想起來—— 這好像跟他兄長前日送軍糧時捎來的一種漢中的新點心有點相似? 那點心又甜又酥,入口即化,說是宋三元親手做出的佳品,漢中如今人人愛喫。他大哥喫着好,特地給他捎來的…… 敢情他們兄弟,再搭上他志慕的才子、他才子身邊的等等人……他們喫的,就跟牛羊喫的是一個機器裏壓出來的東西? 第256章 齊王身爲天潢貴胄、金枝玉葉,怎麼能跟牛羊喫一樣的東西?牛羊喫草不就得了, 還給它們弄這種酥點心……居然還挺香的! 他心中隱隱不快, 招手問劉處士:“這些牛馬還喫什麼?也拿這機器做的麼?” 劉學士畢竟是個學工出身的老實人, 看不出齊王真正的心事,便實誠地答道:“還喫豆餅、棉籽、菜籽餅、麥秸粉之類的, 也拿這機器壓膨了之後餵給它們,喫着便容易消化,不脹氣, 長肉也比單喫草料快。” 這廠房一側本就當倉庫, 堆着榨油剩下的幹大豆餅, 也叫人拿來現在壓了一回,給齊王看做出來的效果。 效果……比羽毛粉棒可香多了, 顏色也金黃金黃的, 更像周王送來酥點心了。 這回不止齊王有這感覺, 連他身邊的將官也看出相似, 指着壓出的長條說:“這莫不是咱們喫的漢中酥條?看這黃色跟酥條差不多,聞着也香, 不過這是熟豆麪味, 那是糧食的。” 劉處士十分嚴謹地說:“與人喫的是好糧食、穀子做的, 這些給牲口的都是餘料。那羽毛不必說了, 這豆餅也是先榨了豆油, 剩的豆渣纔拿來作飼料。” 雖然機器差不多,但裏頭用的材料不同,給人喫好的, 人喫用剩的纔給牲口呢。 這麼解釋過,齊王心裏才安生了些。只是親眼見過那機器做東西,總不免想到他喫雞肉,牲口喫雞毛;他喫豆麪點心,牲口喫豆粕餅子;他喫雪花白麪,牲口喫麥秸杆…… 他堂堂一個戰功赫赫的親王,憑什麼老跟牛羊喫一樣的東西?就沒有什麼光只人喫,不能給畜牲喫的? 他腳步一挫,回身問劉處士:“這牛毛羊毛總不能膨作飼料吧?” 不能,沒聽說過,只聽過牛羊皮能鞣了做皮靴、皮帶、皮墊子,羊毛還能做氈毯、織衣褲。 那就好。齊王點點頭,吩咐身邊親衛:晚膳叫廚子宰兩頭牛,多殺幾個大羊,再去城外岱海里弄些水鳥、魚蝦之類,再將漢中送的酒分下去,就說他親王要犒賞三軍! 牛羊都拿錢從牧民那裏換來,用漢中府送的大油筒整隻地烤羊,烤牛腿、牛肋排、燉牛肉……連剔出來的牛羊雜碎也洗得乾乾淨淨,用燉羊肉的白湯熬煮,切碎了泡在羊湯裏,再煮些粉絲、撒上蒜苗、青韭,便是一道美味。 烤、燉牛羊肉的香味飄滿了整個軍營,軍士們聞着香氣、看着大廚露天燒烤,操訓的力氣都長了許多,悄悄地問上官:“莫非齊王殿下又要領咱們出征了,不然怎麼不年不節地忽然又給這許多酒肉?” 冬日這場大捷,打得軍中士氣大振,說起西征皆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就連諸位公侯將軍也猜着齊王是久靜思戰,見漢中府這學士建的園子足以安置牧民,就打算再入草原了。 雖然草原裏這時候天氣尚冷,但看這幾日漢中經濟大師起屋鋪路、養牛馴馬的手段;漢中府可載千斤之重的四輪大車,他們再往草原更深處去也不虞斷糧。 如此,那就隨齊王之意,引兵北上便是了! 這一頓晚膳喫得衆人戰意騰騰,觥籌交錯間談的都是如何開疆拓土,一統河山。齊王在座間聽着衆將安排戰事,也聽得襟懷大開,切了幾塊肥瘦相間的牛肋,又險些獨個兒吃了一整隻清蒸的小羊羔,當場把自己跟大牲口一樣喫着膨化食品的事都扔到了腦後。 齊王犒軍之後,軍中操訓便緊密起來,有糧官安排糧草裝車運送之事,遇備出行。 齊王想到不久就要離開涼城,心中倒涌起幾分不捨,又往城外新搭的飼養廠走了一趟,看看牛羊馬匹養成了什麼樣子。 他雖是金枝玉葉,不該踏入牧舍的人,但畢竟身在邊關,也沒那麼多太監圍着,想去就去了。管牲畜的本地軍需官本想勸他不要去,但實在拗不住這位皇子,又覺得館舍蓋得好,也不算污了皇子的尊足,便將他領進了高大寬敞的飼養舍。 那館舍的確乾淨、整齊。檐下一圈窗子都是開着的,底下有木棍支起窗板。窗上蒙着粗硬的麻線窗紗,清風透入,房裏竟也沒太大的氣味,亦無蚊蠅蟲蟻在屋內亂飛。 一間牛羊舍裏養的牛羊有十幾頭到幾十頭不等,都待在水泥築的矮池裏,將頭伸出木欄,靜靜地喫着面前食槽裏的飼料和清水。數日不見,那些被牧民拘束在城外,因爲天寒地凍,不能到遠喫草而掉膘的牛羊,竟都長得肥壯了一圈。 齊王記起晚膳上烤肉的滋味,對這些牛羊也多了幾分喜愛,低頭看了看它們的飲食如何。 出乎意料的是,料槽裏堆滿青草,還拌着些紅紅黃黃的乾粉,卻沒有他那天看見的酥條。 既已做出來了,怎麼不給這些牛羊用上?難道他堂堂親王還真能跟畜牲計較,不許它們用膨化飼料麼? 那軍需官便指着食槽解釋道:“那些料需得先磨成粉給牲口喫,才容易消化。這些都是漢中獸醫說的,下官看他們來之後便將這些畜牲管得規規矩矩,比那養了幾十年羊的老牧民都好,萬事就依他們了。” 他前日正愁着牛羊難養,牧民難管,漢中府的處士、醫官到這裏就給他解決了,可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如今他也要跟着大軍出征,在涼城沒什麼可爭競的,更不吝嗇說對方的好話。 “這都是陛下和周王千歲疼愛殿下,千方百計替咱們解了後顧之憂,好叫殿下立下千秋戰功呢。” 他們小區就像座小城般圈住牧民,本地軍士盯着那些牧民出入都方便;牛羊馬匹在城外築水泥舍以貯之,放風時都在圈好的圍欄裏,他們要逃走時都帶不走—— 沒有馬匹,便不怕這些牧民叛逃出涼城;沒有牛羊,牧民縱能逃回草原也無處弄喫喝。這不光是養牛馬的善法,定是漢中府的計策,以防這些內附之人重新投奔虜廷! 齊王聽得激動,也把目光從牛身上收回來,淡淡一笑:“這是宋三元教出來、送來輔佐本王的人,背後有他指點,故有這般見識。” 也有……有他大哥幾分捨得給他人才的功勞吧。 齊王殿下重重誇了宋時,輕輕捎了他大哥一句,走到羊欄旁,伸手摸了摸正低頭喫草的綿羊。 羊毛厚實得噓手,摸着亂糟糟的還有些灰塵。齊王還沒嫌棄這羊髒,羊倒晃了晃腦袋,“咩”了一聲,將脖子伸出欄外要頂他。 齊王“呵呵”一聲,頂着羊的怒火在它頭上重重按了一下,輕笑道:“我涼城之安,內附部民之安,倒要看你們這些小東西了。” 說着甩一甩手上羊毛和土沫,廣袖迎風,大步走向初露新綠的草原。 齊王與西征大軍離開了涼城。 這消息與齊王一封家書一併送到漢中,書信中難得添了兩個“謝”字,謝他送人才到涼城,謝他送來的人才用妙法穩住了內附邊民。他做弟弟的身在軍中,也沒什麼東西可送,唯有叫人送些牛羊和牧民做奶點心給兄長嚐鮮了。 牛羊正是他送去的學生養的,催肥了許多;奶點心是牧民自制的奶皮子、奶酪、奶餑餑、酥油……也都好喫,只是有的酸些,喫食要自己加糖。 周王收着家書和喫食,已覺着十分欣慰,又從齊王書信裏看出了宋時禁錮牧民家產、穩定邊城的安排,於是欣然尋兩位舅兄說話,誇讚他們有前知之明,派人去時就做好了安定涼城的準備。 準備……是真沒這個準備。 兩位親家是至誠君子,被誇得臉都有些發熱,不好意思順竿爬,往自己身上攬功。 但齊王如此誠意,周王也是真心誇獎,宋大人推託不過他們的好意,只得託着酥油茶略遮臉,低調地答道:“這是齊王殿下過譽,我不過是教人將漢中所做的事挪到涼城罷了,焉有針對新附邊民之意?只是……若能有幾分靖邊安民之功,也不負我與桓兄我們做臣子的報國之志了。” 原先以爲齊王只是箇中二少年,想不到還有幾分眼力,挺會透過現象看本質嘛。 第257章 不只齊王友愛兄長,千里迢迢送了牛羊來, 被外派到涼城的優秀畢業生劉學士也給校長們送了許多牛羊:有年底纔出生的, 肉質正嫩的小羊羔, 有幾頭能生育的成年羊,雄少雌多, 都是未騸過的,方便漢中飼育留種。 唯送去配種的母馬如今剛剛懷孕,不方便千里迢迢趕回漢中, 故他也只問牧民買了些牛羊, 沒往府城送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