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當名士 第164節

作者:未知
負責辦報、投稿的幾位名士才子感到了一陣深入靈魂的戰慄。 雖然他們讀小學時都學過九章算術,可自從開始治經,已有許久有沒學過了,只剩下日常算錢糧還算得流利。他們也去書店買了幾本宋三元印的《代數》,私下自學過,看的也是半通不通,又如何能以己之昏昏而使人昭昭? 這報紙沒法兒辦下去了…… 原《府谷縣報》,現《府谷縣學報》主編折舉人深深嘆了口氣,與幾位編輯商量:“往後宋大人親自教學,教的必定是更難懂的天理,我是沒臉再主持這學報了。我那堂兄素日愛學物理、化學的新知,咱們索性將編撰的責任直接交與他,叫他尋志同道合的才子辦這學報,咱們只供些稿子吧。” 衆人長吁短嘆,便有算術好的,也怕將來隨宋大人讀書時理解不透徹,寫文章時出了錯,一來丟人,二來誤人子弟,都願意將擔子交出去。 然而他們冒着夜色找到折舉子之兄折助教時,他卻婉拒了衆人的託付的千斤重擔—— “宋大人挑了我與幾位算術學得好的學生,要帶我們到石油廠看石油分餾,還要帶我們見識他要在漢中做的新工業、新農事哩!” 他歡喜得遮掩不住笑意,還安位堂弟和幾位同來的才子:“宋三元不愧是三元及第,皇上心愛的人物,器量海一樣廣。聽說不光我們這些人,將來在學的諸位經過算術考覈,也能跟着三元見識這興國的大業!” 折舉子等人辦學報的大業交託不出去,卻聽說了這麼個讓他們喜憂參半的消息,回到家裏俱都徹夜難眠。 ……實在不成,只得花些銀子請外地的算學才子來幫忙指點算學版面了,他們自己還是隻按着大人的要求寫個宋三元傳記之類的文章就夠了。 那幾位叫宋大人點名的好學生則歡歡喜喜地跟着他下了工廠,親眼見識了石油分餾塔。塔上裝着氣壓計,就合南貨鋪外擺着的爆米花機氣壓計差不多,但裝在這裏的就怎麼看都比爆米花上的更精良神祕。 看着石油流入爐竈,經過加熱化作油氣,又在煉油塔中化作幾種不同的清油流出,簡直令人頭昏目炫。 從工廠出來,衆人還有些恍惚,險些要拉着宋大人的衣襟不許他走。幸而宋大人蔘觀工廠時穿着短衣,又蒙着臉,看着不像平常那個風度翩翩的俊秀官人,倒像個攔路的山大王,終將這些學生的手都嚇得縮回去了。 但他們還是深深行禮,苦求宋時教他們這其中原理,倘使還能讓他們親自試一回,那更是做多少課業也再所不惜的。 宋時微微眯眼,揭下頭上面紗,身上的氣勢卻比方纔還盛,垂眸看向那幾個學生:“這石油是軍中所用之物,你們若真的要學,以後便對這石油廠有責任,要爲朝廷研發更多東西,你們可做得了?” 他這話裏隱含着什麼,衆人還來不及思考,本能便覺出其中埋着巨大的驚喜,一陣激動的戰慄涌上心頭。 做得! 他們邊關不比內地,是與異族接戰之地,被烽煙戰火籠罩了多少年,百姓也和軍士差不多的,到戰事激烈時也要上城頭守衛。 他們還怕爲朝廷、爲邊軍做事麼! 那折學生當先行禮,一躬到地,別的學子也隨着他深深作揖,求大人多教他們些東西。 宋時深感他們求學的志誠,點了點頭:“既是你們一定要學,我便問這石油廠借幾套玻璃儀器,教你們如何裂化石油。” 工廠分餾石油技術已經很成熟了,沒必要再從試驗室分餾技術教起,這回就直接從還沒正式推廣的石油裂化技術入手,帶他們做實驗。 這羣學生是幸運的。 當年朝廷命官做的石油分餾實驗都只是八年級的實驗,而他們一入學就可以學做高二化學實驗了! 第265章 宋時藉着幫府谷縣興工業、教學生的名頭,便在本地學廟設了衙門, 定居下來。其間也常常致書給周王和府中諸官員, 處理漢中事務, 但卻捨不得立即離開。 這裏離山西只有一道黃河,離內蒙更只隔一道大邊, 再往回走就沒有離得這麼近的地方了。 桓凌他們也不知如今到了哪一旗,出使得順不順利,遇沒遇上鴻門宴。若是那些部族不肯受招撫, 甚至暗中設伏偷襲, 他們在茫茫草原上可跑得過人家嗎? 順義侯那幾個兒子靠得住嗎? 他夜有所思, 白天便免不了多跑幾趟黃河。本地軍人百姓——學生都關起來了——見了他這行事,暗地裏不免也要嘆一聲鰈鶼情深。甚至還有膽大的人趁他在黃河岸邊逡巡時上前勸他:“桓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又有那些精壯軍士護衛, 必不會有事。如今寒氣越重, 大人也要顧惜身體。” 萬一桓大人回來, 宋大人倒病了,喜事都要染上悲意了。 宋大人緊抿雙脣, 想說一聲“我沒有”, 又怕越描越黑。忍了又忍, 只清咳一聲:“本官在此是爲考察黃河上游治沙治水之事, 非爲看別的。” 府谷到神木、榆林一帶多風沙, 他只是研究如何防風治砂,從源頭減少黃河含砂量,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望夫石什麼的! 爲了向全縣人民證實他是務實的官員而不是整天想着對象的情聖, 宋大人嚴抓精神文明、物質文明建設之餘,就從黃河左岸開始規劃防風固沙工程—— 如今正值冬天歇農的日子,他正好徵發徭役,帶人開挖粘土礦、用麥杆、幹葦杆扎草方格,打進流動半流動的沙丘裏做沙障。 既然開始做防風障,正好榆林、神木等縣也都在風沙帶上,索性趁着農閒時往各縣徵發民夫,多做一些防沙障,將移動沙丘稍微固定住。 今年先打下這些沙障,明春便可開始種草了。 如今的沙漠化問題應當沒有幾百年後嚴重,若能從現在起便開始整治,等到他們那年代,或許水土流失問題就能治理好呢? 他爲了避嫌,沒再繞去黃河邊觀風,而是在沙漠侵蝕最嚴重的一帶巡查。 各縣都在他分守道老爺的提調下,安排衙差帶捲尺、繩索量度沙障位置,督促各地甲首依他給的寬窄築沙堤,如今已頗見成效:凡他查驗到的地方,沙丘上不是半露出粘土堆的土條,就是被紮成一排的葦杆圈得結結實實,彷彿已不怎麼流動了。 不知是否有錯覺,起風時空中吹起的沙礫都似乎少了些。 陪在他身邊的元縣令看着那連片蘆杆圍成,扎得密茬茬地緊錮着風沙的草牆,也是滿面唏噓:“不知大人是如何想出這等固風沙的法子的,竟真把沙子定住了!” “原先咱們榆林這一片颳起風來都是遮天蔽日的黃風,一座座砂丘都跟着風跑。神木縣那邊城牆都曾被沙埋過半截,聽說前幾年虜寇騎着馬直接從沙丘上跳進城裏……” 他到此地就任其實也不久,沒見過當年虜寇縱橫九邊、如入無人之境的樣子,但本縣縣尉以下官員都是本地人,給他講過許多當年的慘狀。好在近些年朝廷的兵力強了、軍械多了,又有周王殿下坐鎮九邊,不許喫空餉、私賣軍械,又清退了許多庸常無用的守官,早年間被虜寇破城燒殺的事也沒再聽過了。 如今齊王殿下更是打出了草原,他們桓大人又要去恩撫蠻部,以後再將風沙治平,府谷縣、不,這榆林鎮一帶豈不也和內地一樣了?說起來,如今他們府谷的學生也聽着宋大人辦的講學課程,學了物理,也不必比漢中差多少呢。 他想起將來的自己要建的事功,見到沙丘枯草時的慷慨悲涼之意漸漸消退,便不再提舊日虜寇之災,改口誇桓凌:“來日桓大人勸得各部歸降,咱們陝西也將沙地改成良田,豈不也能接納虜部了?到時候桓大人也可時常回來與大人團聚。” 宋時笑道:“借元大令吉言。” 最好倒不是時常回來,而是徹底解決招撫工作,再不出差了。 可惜這話只有聖上說的算,他說的不算。宋時望着茫茫沙漠,心底想的卻是那片一眼便能望到盡頭,他卻不能渡過的河面,淡淡說道:“明年開春便弄些草籽來,在這紮好的沙障內種上草保固水土。” 其實黃河岸邊也該多種些草,少放些會啃噬草根的山羊,衝入黃河的泥砂自然就少了。 元縣令重重應了聲“是”,看破不說破,只在旁邊勸道:“大人可要再去看看黃河地勢麼?” 不,不看了。 他是公衆人物,走到哪裏都容易被認出來,人民羣衆自發創作他們同人的熱情也不減才子文人……還不能跟對付學生一樣關起來補習。 他要對着黃河景色懷舊也不會在府谷縣,得往下游走走,換個沒那麼多人知道他如何送別桓凌的地方。 然而他低估了桓凌跟他的國民度。 他從府谷縣一路巡察到宜川縣,帶着各州縣領導規劃這片黃土高原的農牧業和石油、煤炭工業發展計劃期間,每每在黃河邊上觀河景,都能聽到《宋守道望河思故人》的故事在百姓間並不隱祕地流傳着。就連那些官員有時也用一種略帶同情的眼神瞧着他,瞧得他渾身不自在。 不就是與桓凌分別幾天麼,哪個府縣沒有不帶家眷上任的官員?既然這麼關心桓凌的安危,不如做些實事支持招撫使團工作,讓他們在草原上更安全罷! 宋守道也不望黃河,也不思故人了,專門爲難起了這些打着同情旗幟傳他緋聞的下屬——他要來筆墨顏料,在紙上畫了兩套迷彩服,一套綠一套黃,適應草原春夏秋冬各種環境。 這種迷彩布極難印染,而且朝廷軍隊穿的衣服自有制式,衣料、色彩、形制都不能輕動,他之前也沒動過做迷彩服的念頭。可這些地方官有工夫琢磨他如何思故人的,不如幫他給故人印染些迷彩布料,讓他們在草原上行動更隱蔽安全。 桓凌在草原上不必穿官服,又不是那種特別計較外表的人,凡他送的衣裳肯定都會穿的。到時候哪怕在草原上遇着敵人,只要往草地裏一伏,換上迷彩布袍、膠底靴,就能徹底隱藏身形。 他將過度關心上司隱私的官員集中起來開了個會,佈置下做迷彩服的新任務,又拋出了一個他們無法抗拒的香餌:“哪一縣最先染出這衣料,製出適合草原行軍的衣裳,本守道便上報巡撫大人,給他記一道軍功。” 有空好好兒爲自己的前程努力,黃河他自己一個人看就夠了,不需要再帶個觀光團。 只希望這些地方儘快染出成品,他好找人多做幾身行動方便的衣裳。到時候草原上有信寄來,他就叫送信的人把衣裳和多的布料送過去。 雖然他出來時沒帶桓家家人,也沒帶記着他身材尺碼的紙條,不過那都不是大問題,小師兄渾身上下哪一處尺寸他不記得?別說是做這種寬鬆的外袍,就是做個鯊魚皮游泳衣他都能保證可可地貼身。 等他拿個軟尺,照着自己抱着小師兄時的手臂圍度量一遍的。 第266章 臘月間,招撫使團終於回到涼城, 也帶來了順義王世子的舅父及其大妃之父家兩族。 勸得這些草原人願意歸順內附的並不是他們拉進草原的多用油筒和火藥, 更不是長槍利劍, 而是爲這幾個兄弟的父親封侯受賞,他們的子民在涼城過上了好日子: 單從帖木兒兄弟的衣飾氣派、鄭朝官員待他們的態度上, 便可見他們內附之後過得十分舒坦,不曾受什麼委屈。再聽他們口中描述的涼城,更是叫人不敢置信——給貴族王公修建府第也罷, 連給窮苦牧民都給建高廈花園? 那鄭朝軍士前些年還用着鏽跡斑斑的槍, 衣裳破舊的比奴隸強不了多少, 怎麼突然間就富裕成這樣子了? 帖木兒指天誓日:“若我們兄弟說的有半句假話,就讓我們爲長生天所棄!” 他們兄弟自求的差使, 又是降鄭之後頭一回爲新主建功, 自是使盡了千般手段。這兩部親戚觀大鄭與草原戰事勝負之變, 也覺得大鄭如今富庶強大, 值得投效,終究願意率部內附。 使團出來時便帶着朝廷的封賞, 當場就給了金珠玉帛、官袍紗帽, 還賞賜了諸王公親貴金玉、珠寶、佛像、漢中府出的實木琺琅座鐘等物…… 比起順義侯一族當初入關時的待遇更好。 他們入關時, 也暫居在涼城——太近京師, 朝廷不安, 涼城那裏又已建起牧民居所,就比別處城鎮方便許多。 這一回出關三數月,再回涼城, 又是一番全新的景象。當地縣令、鎮撫早接了軍中傳信,翹首盼着他們回來,見着那些新來的王公貴族後便喜氣洋洋地將他們讓向城中新府第。 這幾個月特爲新歸順的部族首領們建的,連帶他們這些官員的房子也翻新了一遍:重打了地基,牆裏用空心磚做了保溫層,又重漆廊柱,窗子都換成了透明的玻璃窗。屋裏掛着玻璃煤油燈,點上燈亮如白晝,桌上擺着小座鐘,地內鋪了黑色的人造的大理石磚,表面打磨得光潔如鏡,上鋪着陝西風情的大紅花地毯。 地毯是俗了點兒,不及天水的絲毯金貴,可牧民內附這樣的大喜事就該配大紅大綠的花毯,看着就喜氣。將來若還要高雅精緻的毯子,他們這裏有成舍的綿羊產毛線,也建起了毛毯廠,將來叫人去西域、去官家織造坊買了圖樣,多招幾個會織毯的匠人慢慢織就是了。 各房裏裝飾大同小異,多是剔透的玻璃或光潔豔麗的琺琅器。那些草原王公的房間裏竟還擺了小夜燈,燈珠外罩着磨砂玻璃罩,內裝電池,按一下即亮。若夜間在紗帳中打開燈珠,看着那明亮又朦朧的光彩,只怕要懷疑自己身在天宮。 帖木兒兄弟上回來時都沒享到這樣的待遇。 怎麼一個小小邊城的宅邸竟弄得跟京裏的侯府似的? 他們兄弟驚歎着這座城發展之快,而那些不曾進過京,見識過燈具的王公和薩滿則對着小夜燈驚疑不定。 這憑空在玻璃裏亮起來的竟真是電光?怎麼黃亮亮的倒像火光? 不,也不像,這麼小的火苗看着都不晃眼,這燈珠可亮得多呢。不該說是火光,倒像夕陽西斜時的日光。 不管是電光或是日光,卻都是上天之力,鄭人竟能奪天之力了? 他們是長生天的子民,黃金家族的親眷,爲什麼上天不把這種神力賜給他們,而降予鄭人?難道長生天要偏向鄭人,不庇佑他們草原人了? 順義侯諸子都不曾想過這種問題—— 大抵是因爲他們一歸降就從齊王帳中見識了大鄭朝最頂尖兒的神器,而且從齊王本人到他手下的將軍都對這些神物習以爲常,只要問就是“宋三元做的”,連解釋似乎都不值得解釋。 於是他們也都以爲理所當然了。 “宋三元”是百年纔出一位的才子,學業怎麼樣他們不懂,但能從千萬讀書人中得了頭名,那肯定是很好很好的。更不要說他養牛羊馬匹的本事竟比他們祖祖輩輩生在草原上的人都好,教出來的學生就能把一座邊外軍鎮建成這麼個樣子,有什麼東西是弄不出來的? 他們便把這當成至理跟親戚說,說得新附的幾位族長也要把宋時當作什麼天降的神仙。 不過一個在朝爲官,而非在山中隱居的名士沾上這個仙佛之名,其實於仕途並無什麼好處。 自古以來,有多少翻雲覆雨的神仙最後被當作禍國妖人處斬了?宋時雖是個勤勉愛國的老實官員,可這世上嫉賢妒能的人多,萬一有人嫉妒陷害他,將什麼天災異象歸咎到他身上呢? 時官兒憑本事考的三元,教他那些後世理學,做的惠民的發明,怎麼憑一句上天偏愛,神仙轉世,就抹煞他自己的成就了! 這些王公越說越迷信,幸而隨行的還有一位講理的使節桓大人,當場替宋大人分辯起來,掰回了他們要陷入主觀唯心主義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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