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古代當名士 第162節

作者:未知
宛如他們在京裏見着的煙柱,只是顏色略淺。只一見着,就讓他想起冬日初到京城,見着屋裏燒的煤球爐子。又想起這園子路面、小樓邊角露出的灰色,正是京里人修房補路用的水泥。細看那幾個老人身上穿的也不是牧民的皮袍子,而是鄭人常穿的布衣和線織衣裳—— 他們兄弟身上也穿了這樣線織的內衣。 他摸了摸領口,低頭苦笑:原來不光此地部民,連他們自己也不知不覺地成了鄭人模樣了。 他微微嘆息,又請引路的鎮撫帶他們到馬場、牛羊舍看了一圈。 那牛羊舍倒是大,半空裝着一溜兒透明玻璃的窗子,窗戶大開,整座畜舍都敞亮清爽。可養在其間的牛羊都圈在極小的圈子裏,馬舍也隔成一個個小間,僅能讓馬容身,和他們草原上天生地養的樣子全然不同,看得他們幾欲質問那些鄭朝官員,爲何這樣對他們的牛羊! 可憐這些牛羊! 可憐這些牛羊…… 怎麼這麼肥壯,毛色光鮮,不是他們帶來時瘦骨伶仃的模樣。細看那些小牛小羊也肥壯高大,足像多養了兩個月的,可堪殺來喫肉了。 怎地圈着不叫它們動彈,它們還能長得好?他們祖輩養牛羊,不要逐水草而居,叫它們早晚在外頭奔跑、喫鮮青草纔好麼? 這倒不必領路的鎮撫等將士說話,在此飼養牛羊的牧民便叩頭回話:“這是獸醫教的法子,只將頭口養在屋子裏,早晚放大牲口出去活動,喫食的時候便是打來的青草、乾草和他們用大鐵器械打出來的怪香的不知什麼面。說是這樣養的牲口一年四季都有喫食,春不羸、夏不瘦,過冬也不掉膘……” 至於後頭收着牛糞不曬成餅子燒火,卻要用它養地龍,再挖地龍養雞的事卻是別的人在做。他只當故事聽了聽,他也聽不大懂,幾位少主若要知道,他這便去叫人來答話。 帖木兒緩緩伸出一隻手,朝後擺了擺。 “不必問了。” 不只人,連這些牲口進了鄭地,都似天生長在這裏的一樣習慣順服,又長得肥壯結實,還有什麼可問的呢? 這裏還不是鄭朝大邊之內的好地方,只是叫鄭人佔了城,行了鄭法,就成了又養人又旺牲口的好地方。他來之前父親還擔心他們會害了族人,如此看來,他們只會帶着族人過好日子。 他深吸一口氣,回身問鎮撫:“我在京裏聽說這些工坊都是一位宋三元想出來的,心裏一直想見見他。今日見了他的弟子在涼城建的園子,已覺是驚世之作,願有機會見見宋三元纔好。” 這個麼…… 這位宋三元原是漢中知府,如今雖榮升了陝西分守道參議,卻也只能在陝西境內移動,不能到他們涼城。 不過世子也不必就覺着失望。他雖不能來,但是這回朝廷派了他的,咳咳,派了僉都御史桓凌來涼城。這位桓御史也是擅理民政的人才,和宋三元一道建了經濟園,自然懂怎麼讓草原部族過上好日子。 人來此地,就和宋三元親到是一樣的。若是這位新侯世子私心崇敬宋三元的,就把這位桓御史當他本人一樣敬愛就行。 第262章 宋時做知府時,每次都只能在府城外十里二十里處目送桓凌的身影遠去, 這回終於可以遠送, 便一路送到了黃河岸邊的府谷縣。 再往東走, 便是黃河了。 宋時不能再送,便叫人在黃河邊鋪設茵毯, 爲桓凌與使團衆人、同行將士置酒送行。 這裏就已是黃土高原,緯度既高、海拔也高,早早地遍地結霜, 朝來寒露滿地, 壓着枯黃稀疏的秋草, 高坡下便是澎湃奔騰的黃河,景緻壯麗而蕭索。 衆人也都有一番不去不回的壯志, 對着塞上高天闊裏、滔滔黃河吟詩作賦, 或提筆寫文, 滿心熱血奔涌, 將秋日寒氣都擋在了身軀外。 當然,更主要驅寒的還是因爲士兵們把馬車拉過來圍成了屏風, 又給他們身邊擱幾個熱火熊熊的烤爐。 爐裏烤着本地著名特產, 黃河大鯉魚。 秋深水寒, 魚肉更肥厚緊實。打上魚就着河水收拾乾淨, 對半剖開, 略加酒和作料醃漬,便是一道難得的美食。孫員外與通事們吟着邊塞詩,作着西征賦, 唯宋時這個三元及第、天下學子的榜樣不陪他們抒發胸中意氣,只拿鐵網夾夾着魚在炭爐上翻烤。 他自從辦了學校,做了講學名士,越發愛惜羽毛,詩詞、文章不經過三審四修絕不公開發表。雖然不能與同僚共抒出塞情有些遺憾,但也不只是在詩文裏寫出來的,能叫他師兄知道也就夠了。 只要有心,遊標卡尺也能是鴛鴦尺,這裏的黃河鯉魚其實也可以是比目魚。 他撕下一塊烤得微微發黃的魚腹,扯掉大刺,招呼桓凌一聲:“師兄快來喫。” 當着衆人的面,也不好說是特地給他烤的,也不好說出自己拿這魚傳情,不過魚肉是切切實實的好喫,親自給他弄一頓不差的飯食,也足以傳言行外之意了。 桓凌也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擺出一副情思深長的樣子看黃河,實則也沒做什麼詩,聽他輕輕一叫便轉到爐火邊,揹着人接過魚肉咬了一口。 這黃河鯉魚本就是魚中珍品,烤時又抹了許多西域傳來的燒烤料,皮都烤得焦黃微卷,撕開的魚肉雪白厚實,調料的香濃中又不失微帶甜意的魚鮮,實在好喫。 他倒沒品出多少“故如比目魚,今如隔參辰”的別恨,反是吃出了“洗手作羹湯”的心意,就是再有點出塞的愁思也叫這點甜香衝散了,也撕下一塊魚肉,抖得涼些,喂到宋時嘴裏。 黃土高原雖然寒風烈烈,塞外雖然危機重重,這一刻他卻全無憂慮,只享受着烤魚肉和烤魚的人給他的溫暖滿足。 他們倆撕着吃了半條魚,旁邊作詩文的天使們也被這香氣勾得厚着臉皮上來討要。這種燒烤必定是要自己烤着喫纔有意趣,桓凌自己享受了這份野趣,也愛護下屬,不忍心讓他們失去自烤自喫之樂,指着爐子和旁邊醃在盆裏的魚,叫他們自己去弄。 魚盆那裏其實有廚子守着,能替他們夾好魚擱到烤架上,喫的人只需守着火刷刷油、料,自有人幫他們看着火候。 不過宋時技術熟練,不用人幫,從挑魚到喫魚一手就能包辦。別人圍着廚子,他們倆獨佔一個烤爐;別人剛學會翻面刷汁的技術,他們就已經撕完了一條魚,下一條也在火上發出噼啪輕響,逸出焦香;別人終於喫上了烤魚,他們早已經放下魚肉,就喫本地特產的海紅果消食。 喫着烤魚、嘗着鮮果,離別家國之苦一入草原便不回的些許畏懼也都淡去。 衆人的詩詞中悲辛盡散,唯餘豪邁,現場唯一一位不用過河出差的宋參議將這些詩詞收在手中,向他們保證:“回去先發在報刊上,再集結成冊,做一本《報國集》。” 好好好!先做一本《報國集》,等他們從涼城回來,再結詩稿,還要請宋三元出《報國集續編》《報國集再編》! 宋時向他們拱手爲禮,肅然答道:“宋某必定盡己所能,讓諸位同僚與這些將士義勇報國的名聲在山陝兩地流傳,不遜於當年的折家軍!” 折家軍就是府谷縣人,世代皆是忠勇良將,折賽花更是京劇中極著名的佘老太君,在本朝的名聲也不遜岳飛多少。衆人聽着折家的姓氏跟自己連在一起都覺得面上光彩,連一旁還沒喫完魚肉的漢中衛將士們也不禁撂下手裏的喫食,盼着能早見着寫着自己的報紙。 若得落個英雄的名字,便是以身報國也不虧了! 衆人就着這慷慨之氣,飲了些白酒暖身,終於乘船渡河,向草原深處走去。 宋時目送着官船橫渡,看着桓凌停在船尾的身影漸漸遠離、縮小,終於消失在他視線裏。只剩一道黃河水浪濤滾滾,遠接碧天。 他身後只剩幾名隨行的護衛,看他站在河邊太久,吹着冷硬的風,怕他一個文弱官員凍病了,便上來勸他早些回去。 “桓大人這一去又有漢中衛士兵保護,又有歸降部族引路,不會出事的。大人不必太過擔心。” 宋時攏了攏衣裳,輕輕點頭:“走吧,回谷府縣。桓大人他們去草原是爲報效朝廷,我也得盡我的力做事了。” 他既然做了分守道參議,朝廷還委派了比別人更重的責任,就得把這些府州也擔當起來。闢如這府谷縣,生着海紅果這麼好的水果,卻因爲交通不便、鮮果不能保存而不能銷售到別處,實在有些可惜。 以前他也看過報道,說黃土高原的蘋果特別好喫,如今現代的大蘋果還沒傳進來,這種海紅果也該代替蘋果開發一下。 更重要的是,陝北各地有豐富的石油和煤礦資源,還有別的什麼礦產他還得再查查,能利用的都利用起來。漢中經濟園的示範效應已經起來了,京裏又有朝廷辦的、三皇子魏王親自主持的經濟園,各地自然也都效法,只是效法的不夠合理,他這一趟正好都指點一遍。 或許等他走完這一圈,回到漢中時,小師兄他們的好消息也該傳回來了。 他先將衆人留下的手稿收好,到車裏取紙筆和墨水,默下了那些乘興而發,未及記錄的,分別錄下名字。回到府谷縣後,便向當地縣令元大人借驛馬,要把這些文章傳回漢中,印製報紙、集結文冊。 元縣令略細窄的眼驀然瞪大,眼中閃過一道極明亮的光彩:“大人手中的便大人與桓僉憲、禮部諸位天使新寫就的詩文?可否也讓我府谷縣的百姓們抄錄一套,印在報紙上傳看?” 府谷也出報紙了? 這裏是邊關苦寒之地,從前朝廷還沒奪回河套時幾乎就是邊城,想不到精神文明建設搞得這麼好啊! 難道是楊巡撫在榆林練兵、建油廠時順便幫着搞建設的? 難怪人家是名垂青史的閣老! 看看這人才!不光思想境界不一般的高,又會打仗、又會撫民理政,還能抽空抓起精神文明建設,等將來戰功在手,妥妥兒還是得進內閣! 他心中感慨,將文稿放在桌上,叫元知縣先看看是要都抄印一遍,還是要挑哪份稿子。順便,他也想看看本縣的報紙辦成什麼樣,上面有什麼才子刊的文章。 他這一要報紙,元知縣忽然有些僵硬,說話也慢了幾拍,露出個有些勉強的笑意:“下官這便去取。” 宋時心中生出一點預兆,覺得他這態度變化肯定他、跟報紙有關。見他要出門拿報,便坐在桌邊穩穩地說了聲:“把你這裏有的報紙都拿來吧,不管讓面寫了什麼,都是百姓的聲音。我讀書多年,豈不知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的道理?不論文人寫什麼,百姓議什麼,我都禁得住。” 他禁得住,元縣令卻有些禁不住。有心讓下人挑挑有問題的文章,可他又不是一輩子住在府谷衙門裏不走了,只怕他離開後買了報紙,看見什麼東西,照樣要記在自己頭上。 他咬一咬牙,叫人把報紙原樣拿來,低頭向宋時認錯:“我們這裏是邊陲之地,百姓稀見大義,讀書人也才學淺薄,有些不是的地方,萬望大人看在他們年少無知的份上寬宥一二。” 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難道這報紙上還敢印反朝廷的東西?還是批評他跟桓凌身爲朝廷官員卻公然搞對象的問題? 這麼一說,辦公室戀情、同x戀、爲了對象找上級託關係調崗幾大職場禁忌他們是都犯了,若是有讀書人掛他們好像也不爲過…… 也…… 也是他想得太多了,這些地方小報的供稿人有什麼節操!有什麼思想深度!管什麼朝廷風氣! 把這報紙對半兒一翻,入眼就是佔了雙行的大字標題——“宋太守千里送桓郎”。 不光拿朝廷官員的隱私做文章,這標題竟也不給起個新鮮、有文彩的,而是直接拿本地最流行的舊戲“宋太祖千里送京娘”改的!” 作者有話要說:  故如比目魚,今如隔參辰 出自徐幹《室思》 沉陰結愁憂,愁憂爲誰興? 念與君相別,各在天一方。 良會未有期,中心摧且傷。 不聊憂餐食,慊慊常飢空。 端坐而無爲,彷彿君容光。 峨峨高山首,悠悠萬里道。 君去日已遠,鬱結令人老。 人生一世間,忽若暮春草。 時不可再得,何爲自愁惱? 每誦昔鴻恩,賤軀焉足保。 浮雲何洋洋,願因通我詞。 飄搖不可寄,徙倚徒相思。 人離皆復會,君獨無返期。 自君之出矣,明鏡暗不治。 思君如流水,何有窮已時。 慘慘時節盡,蘭葉復凋零。 喟然長嘆息,君期慰我情。 輾轉不能寐,長夜何綿綿。 躡履起出戶,仰觀三星連。 自恨志不遂,泣涕如涌泉。 思君見巾櫛,以益我勞勤。 安得鴻鸞羽,覯此心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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