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一個非文艺青年的問題 作者:虎牢 彼迪乌斯将军紧紧地绷着嘴唇,脸上的肌肉高高鼓起,形成一道道棱角分明的刚毅线條。 他的神情比刚才更加严肃,抬头看着远处天边的乌云,脸色阴沉的可怕,**的拳头攥的紧紧的,指骨关节都绷了起来,手上原本青色的筋條也变的异常苍白。 旁边的侍卫们看到他這副表情,全都吓的远远躲开。 因为,凡是熟悉他的人全都知道。当他脸上显出這种表情的时候,也正是他最恼怒的时候。 有人曾将這种时候的彼迪乌斯形容为愤怒的狮子,因为他真的会毫不犹豫的杀人。 而他也曾经這样做過。那些老资格的侍卫们甚至可以绘声绘色地讲述他当初在暴怒之下,徒手将一個,或者几個不长眼而且可怜的侍卫撕成了碎片的故事。 所以,在這個时候,沒有一個人敢于靠近他。 生存,還是毁灭? 這是個問題~! 彼迪乌斯将军也曾经附庸风雅,陪着他第二十七房的情妇,一起在戏院裡观看過据說是洛林编写的那一幕《哈姆雷特》。也曾经肆无忌惮地嘲笑過剧中那個文艺而且還很有些二逼的忧郁王子。 但是现在,他却发现,现在他面临着和那王子同样的問題。 而且,以前做为一名旁观者的时候,觉的這個問題只是一坨狗屎,而真正等到他自己面临這個問題的时候,却发现,這問題是如此的沉重。而且他也绝对不比那個带着一些文艺,而且還有些二逼的王子强上多少。 哈杜将军和他是生死之交。而且对于哈杜将军的指挥才能,不仅信任,而且還钦佩的五体投地,甚至是到了盲目和狂热的地步。 但是他的儿子? 那只是一個白痴~!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白痴~! 以为打仗就是身先士卒,敢打敢冲。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指挥才能。 只要哈杜将军一声令下,哪怕是进攻地狱,彼迪乌斯可以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因为他知道,哈杜将军可以带给他们胜利的希望。 但是他的儿子? 哪怕是一场演习,也得要准备好士兵溃散的准备。 现在,哈杜病重,他的儿子趁着后方空虚,在梅拉的帮助之下,居然爬到了自己的头上。 那個白痴不仅夺得了大权,還想要对自己指手划脚…… 现在自己该怎么做? 如果举兵反抗,那就是反对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最尊敬的兄长。也必然使的自己背上不忠之名。后半生带上良心的枷锁。 如果听之任之,由着那個小兔崽子胡乱指挥。 面对着血手屠夫儒略大公,面对着赫赫有名的飞鹰战神,面对着多达六十万的大军,面对着拥有大量可怕的魔导炮的敌人。 纵然哈杜也是力不从心,更别提,他们家的那個小兔崽子。 以那個小兔崽子的本事,绝对会将所有人送入地狱。 自己不怕死,可以流血牺牲。但是却绝不容许别人将自己的家人,孩子,也送入地狱…… 生存,還是毁灭? 這是一個問題…… 他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中停地转头念头,但是却举棋不定,难以决断。 就在這时,就听不远处一阵脚步声响起。 他不由心头一阵火起,愤怒地转過了身去,但是随即却是神色一冷。强自压下了火来。 只见一位身着华服,满脸油光的大胖子,在几名士兵的押送下,踉踉跄跄地被推到他的跟前。 這個胖子不仅体型特别,而且长着一张圆圆的,像四喜丸子一样讨喜的圆脸。由于肥肉太多,使的眼睛眉毛鼻子全都挤在了一起,除此之外,几乎看不出任何特点。 身上穿着一件颇为华丽抢眼的衣服,充满了暴发户所特有的风采。 那一身的打扮,很符合奔波在路上富商们的样子。 每年从津德伦山隘口往来的這种样子的商人,沒有一万也有八千,扔进隘口下的小城裡,根本不起眼。 但是像這种人原本进了城,就赶快赶着马车离开,到其他的地方去做生意,但是他来了,却是变着法子绕着彼迪乌斯手下的军官们转,很容易就被注意到了。 见彼迪乌斯冷冷地盯着自己,那胖子也一句话都不說,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脸袋上哗哗地往外冒着汗珠。偶尔才会翻着眼皮,机警而狡黠地向上偷看上一两眼。 彼迪乌斯以手按剑,打量他好半天,這才淡然道:“谁派你来的?维和部队還是皇后?” 大胖子顿时一哆嗦。 他颤抖着伸出手去,从口袋裡摸出一张手绢,颤抖着胡乱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大……大人……。我不知道大人您在說什么,我……我只是一個小老百姓。” 彼迪乌斯略略回头瞥了胖子一眼,冷冷的道:“你在侮辱我的智商嗎?你這個该死的狗东西~!” 那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是怒声咆哮了起来。 紧接着,就见彼迪乌斯突然出手。 他那****的大手紧紧地卡住胖子的脖子,粗壮的手臂只是一拉,像是抓一只小鸡一样,将身形肥硕的胖子仰天按在城墙上,上半身都超出了城墙。 城墙下面就是深渊,足有五六百尺的远,寻常人只要瞟一眼就会觉得头晕目眩。 彼迪乌斯的手臂上肌肉绷紧,根根血管清晰的暴起,胖子足有两百斤的体重在他手裡就像是一团棉花一样轻。 彼迪乌斯只要稍一发力,就可以将胖子从城头扔下去。 胖子只感觉自己的脖子就像是被烧红的铁钳死死卡住,白净的面皮瞬间憋得通红,两只眼睛都跟死鱼一样微微突了出来。 胖子扭头瞥了一眼身下的深渊,差点都给吓尿了,从這個地方摔下去,铁定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不会留下。 “大人,大人饶命啊。饶命啊,求求您了。发发慈悲吧,我家裡還有八十岁的老娘,還有正在吃奶的孩子……”那胖子骇的手舞足蹈,一边嘶声叫喊,一边拼命的挣扎。 但是彼迪乌斯的手臂就像是铁铸一样死死是按住他,丝毫不动。 彼迪乌斯眯着眼睛紧紧的盯着胖子一会,脸上终于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手臂向下一按,就想把這個胖子给扔下去,胖子大半個上身都出了城墙。 “黄色,我是黄色的人。”胖子此时吓的魂飞天外,扯着嗓子,仓皇的大声嚷道。 由于太過紧张,那声音甚至显的有些尖利失真,就像是一個女高音的尖叫声一样。听上去颇有些古怪。 彼迪乌斯抽了抽嘴角,露出一丝得意而狰狞的微笑,掐着胖子的手轻轻的往回一拉,将胖子拉回城墙内,然后随手一甩,胖子骨碌碌的在地滚了两圈。 饶是如此,那胖子却仍然如蒙大赦一般,趴在地上呼呼直喘。 彼迪乌斯冷哼一声,随即对身后的士兵摆摆手,道:“你们退下吧,沒我命令不许任何人上来。” “可是,大人……” “嗯?”彼迪乌斯冷冷的瞪了手下一眼。 在他那凌厉冰冷的目光之下,那一众士兵们不敢多說,急忙退了开去。 等众人离开,那胖子又捧着脖子**咳嗽了好一会,脸上**的眼神才慢慢**,然后這才笨拙的从地上战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土。 随即脸色一变,显出冷静的神色,微微笑道:“大人神力,遍寻阿尔摩哈德无人能及。” 彼迪乌斯傲然一笑,大多数阿尔摩哈德人对彼迪乌斯這個名字都不会太陌生。 毕竟是从年轻就跟随哈杜的南方军二号人物,手握一省的兵权,以强硬残忍著称。 战功赫赫不說,他本人也是個武技高超的高手。 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身材依然矫健,偶尔兴起還会亲自领兵冲杀在第一线。 对這一点彼迪乌斯自己也十分得意。阿摩尔,哈杜是名儒将,喜歡运筹于帷幄当中,决胜于千裡之外。 他彼迪乌斯就是一员猛将,最善冲锋陷阵。 也因为他的勇悍,受到南方军上下的一直推崇。 胖子看将彼迪乌斯的马屁拍的舒服了,這才松了一口气,彼迪乌斯要是真的将他从城楼上扔下去,他也就白死了,顶多换個人来這执行任务。 胖子整了整衣服,恭敬的对彼迪乌斯一行礼,道:“正式介绍一下,在下海默森,是皇后陛下派来的密使。” 彼迪乌斯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海默森,面色的不善的道:“你好大的胆子,不怕我杀了你。” 海默森胖胖的圆脸呵呵一笑,道:“您這不是沒杀我嗎?” 彼迪乌斯嘿然一声,道:“你好像很想我杀了你。” 海默森连连摆手,苦笑道:“误会误会,我這個胆小,大人您别吓我。” 彼迪乌斯盯着他,道:“你胆子一点都不小。皇后派你来干什么?說說吧。” 海默森呵呵一笑,道:“我是帮助大人的。” “免了,”彼迪乌斯一挥手,道:“我和阿摩尔是性命相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需要帮助。” 海默森狡黠的一笑,道:“未必吧,现在当家的可不是阿摩尔,哈杜。” 彼迪乌斯怔了一下,紧紧地抿了一下嘴唇,然后垂着头默然无语。 海默森道:“南方军在那個小孩子的领导下前景堪忧啊,大人。大人的大名我們在北方也早有耳闻,您忠义的美名天下名扬,是咱们帝国的骄傲。 就算在阿卜德瓦德,皇后陛下和首相大人提起将军您来,也是要先称赞一声的。” 彼迪乌斯目光锐利的瞥了他一样,道:“既然知道我很对得起老朋友,你還敢過来?” 海默森摇摇头,道:“此言差矣,我知道大人您的忠,首先是忠于您的故乡柯克福斯,是忠于柯克福斯的乡亲百姓。而不是忠于哈杜本人,更不是忠于安赫尔,哈杜。” 彼迪乌斯先是一愣,然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胸中的闷气,道:“确实如此,守护,造福柯克福斯的百姓,是我毕生的目标,也是我战斗的动力。” 海默森一挑大拇指,道:“所以說大人才是我們阿尔摩哈德的真英雄。而我們皇后陛下,正是不愿意看到咱们阿尔摩哈德人骄傲,陪绑着哈杜這條破船一起沉入深渊,才派遣我前来劝說大人。” 彼迪乌斯眼中精光一闪,道:“哦……如此皇后陛下费心了。” 海默森一摆手,道:“皇后陛下一直求贤若渴,大人這样的英雄,是不会忽视的。皇后陛下說了,只要大人您弃暗投明,能率领柯克福斯拨乱返正,加世袭男爵,军务部总长的位子,或者北方的一任总督,两個位子任您挑选。” 彼迪乌斯喟叹一声,转身凝望着北方的山峰沉思起来。 从這個條件中,彼迪乌斯就能看出伊莎贝拉皇后的诚意。 因为给他开出的條件刚刚好,既不刻薄,也不丰厚。 彼迪乌斯勇敢暴躁,但是并不笨,相反,在他粗鲁的外表下隐藏着缜密的心思,要不然也会成为南方军的二号人物。 伊莎贝拉皇后开出的條件刻薄的话,彼迪乌斯当然不会同意。 但是條件如果太丰厚,那彼迪乌斯就得怀疑,伊莎贝拉皇后是不是要稳住自己,到事情结束之后在算自己的总帐。 這两個條件正好挠在彼迪乌斯的痒处。 实际上他最担心的,就是投降之后会被慢慢清算,毕竟他也曾经狠狠打疼了新军上下,和新军势如仇敌。 海默森见彼迪乌斯犹豫不决,决定加一把火,道:“其实维和部队的副总司令洛林,很早以前就决定发兵柯克福斯,是我們皇后陛下劝阻了维和部队。 大人您有所不知,洛林曾放出豪言,津德伦山隘口這道天险,他只需要半天時間就可以拿下。” 彼迪乌斯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 海默森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却觉得人家口气不大。大人您不知道,洛林只动用了八十门火炮,就在普裡斯卡渡口杀得哈杜打败。像那种火炮,人家手裡现在有三百门。” “嘶~!”普裡斯卡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虽然沒有亲见,但是从败军的口中,他详细的了解道火炮威力的强大,知道城墙在火炮跟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脆弱。 他引以为傲的高山壁垒,在三百门火炮前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海默森忧虑的道:“大人你也知道维和部队中的人根本就是咱们阿尔摩哈德的仇家。如果让他们打进柯克福斯,咱们這一片安宁祥和的家园,只怕是要遭战火蹂躏了,最终不知道会落個什么样子。 其实咱们阿尔摩哈德人自己的矛盾,還是咱们坐下来自己解决最好。” 彼迪乌斯心裡暗骂一声:屁话,茹曼人還不是那個小娘们引进来的,這时候装什么好人。 彼迪乌斯也知道维和部队沒安好心,一旦杀进来,整個柯克福斯怕是要变成焦土了。 而他彼迪乌斯最终也落不到什么好结果,大概会被传首四方吧。 想到這裡彼迪乌斯苦笑一声,他有的选嗎? 這件事情的结果从维和部队组建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彼迪乌斯本人并不怕死,甚至他很乐意陪着哈杜一起抵抗到最后,在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哈杜突然倒下了,那個沒有经验也沒有资历的安赫尔跳出来执掌整個南方军,這让彼迪乌斯心裡很不平衡,感觉自己像是被哈杜给出卖了。 更何况彼迪乌斯知道,他手下的军官士兵们都不愿意打這一场必败的战争。 官兵们的家庭财产俱都在柯克福斯,敌人大军压境他们就是第一個目标。 不光打不赢不說,最后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還将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成为无家可归,一文不名的乞丐。 彼迪乌斯手下的军心早就不稳,官兵毫无斗志,像是等死一样熬日子,更有些人尽情放纵,好像是要在死前玩個够本一样。 要不是彼迪乌斯的威望震着,說不定早就有人投降维和部队了。 彼迪乌斯知道,他自己唯一可以屏障的筹码,就是脚下這座隘口壁垒,但是有维和部队的大炮在,他這個筹码也跟着保费了。 现在他根本沒有和阿尔摩哈德帝国政府将條件的能力。 彼迪乌斯一咬牙,豁然转身看着胖子海默森,道:“請转告皇后陛下,新军临城,我自会开关相迎。” 海默森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脑门上的虚汗,心裡暗道:刚接下這個任务,還以为自己死定了。 继而兴奋起来,他紧靠着一张嘴就劝降了南方军的二号人物,盘踞柯克福斯的猛将,立此大功,回去之后自然有丰厚的奖赏。 由哈杜苦心经营的堡垒,已经从内部开始崩裂。 收到柯克福斯愿意投降的消息之后,拿下普裡斯卡渡口,渡河南征的时机也跟着成熟了。 而此时,南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安赫尔派出的军团突然袭击,打了邻省几個割据军阀措手不及,开始几天进展非常顺利,同一天之内连下两省首府。 但是原本盘踞在则三個省份的叛军首领家族,自然不甘心将自己的家业拱手相送,仓促拉起队伍,和南方军干了起来。 安赫尔不得不再次增兵。 看着他们叮叮当当打的热闹,驻守前方的南方军却茫然失去了方向,不知道這时候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