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主母(重生) 第74节 作者:未知 苏苑娘在他怀裡挪了挪脸,把脸埋向了更深处。 “苑娘。” 苏苑娘沒答他,又听他下一句道:“你讨厌我嗎?” “不讨厌,”苏苑娘在他怀裡奋力转過身,這次她伸手拦住了自己的眼,“你的银子够嗎?不够我這裡有一点。” 他怎么就那么难呢。 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苑娘。” “别叫我了,你救救你自己罢。”苏苑娘把头埋进枕头,她好想哭,却发现自己沒有眼泪可流。 都道他风光,重振家业,开了许许多多的新铺子。多好的事,又有银钱进帐了,可谁知那些风光下藏着的肮脏与血泪。 “苑娘,苑娘,”常伯樊从背后抱住她,他的心在颤悠着晃动,甚至慌到他不敢去看她是不是为他哭了,“苑娘。” 末了,苏苑娘沒有哭,她的背后却是湿了,那块湿痕烫伤了苏苑娘的心,黑暗中,她转過身,抱住了他的头,哑声问他:“你是不是好想扬眉吐气?” 常伯樊在她胸口笑了。 “我帮你,好不好?” 她言毕,胸口却是被滚烫的热泪浸进,苏苑娘也跟着流出了泪。 他好苦,苦到她冷眼旁观,也尝出了苦。 ** 這日早间,外面仆人在催,常伯樊亦抱着苏苑娘不放,苏苑娘被吵到,推了他两次,也沒把人推起。 “苑娘。” 苏苑娘不堪受扰,起身探头,朝外面喊:“知春。” “娘子,我进来了。”知春进来点灯。 “苑娘。”常伯樊叫着,声音低不可闻,過来咬她的脖子,苏苑娘别過脑袋,躺回枕头,叹了口气,又推了下他。 “姑爷,娘子。” 直到知春小小声地叫唤了一声,常伯樊這才起身,出去沒多久又拿了梳子进来,苏苑娘不起,他就赖在床上捉弄着她耳发不走,苏苑娘不得不起来给他束了发,把人送走這才得已睡了個回笼觉。 六月的恩科,等到考完阅完卷加封,最快也要到七月中下旬临苏這边才能得知消息,但這段时日去了京城的三家都沉不住气,這下不止是家裡的儿媳妇過来,连家裡的长辈也会跟着過来說說家常,间带问及京城那边的消息。 之前苏苑娘放出话去,道赴考之事已十拿九稳,這下這三家人都心存希望,话裡话外都捧着苏苑娘,都当家媳妇說的话,肯定十有九真,绝不会出那意外。 苏苑娘听了這话還未怎么着,却把知春這個大丫鬟吓得魂不附体,私底下跟苏苑娘惊魂道:“娘子,各家奶奶言下之意是如果沒中,那就成了您的错了?” 如果沒中,各家的怒火确实会放到她头上来,此话不假,是以苏苑娘跟她的大丫鬟点头,“正如是。” 知春当场直掉眼泪,“娘子,怎么办?要不要奴婢送消息回去跟老爷夫人讨個主意。” “如果沒中的话是如此,但不会不中。”常伯樊也不会让他们不中,就算九品芝麻官,他也会为他们盘算两三個回来。 “娘子,你怎么知道?” 看着六神无主的知春,苏苑娘爱怜地为其擦去眼泪,“知春,再等等。” 再等等,你就知道了。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为什么你家娘子会說這句话。 等到你都明白了,我也就可以放心放你出去了。 六月上中旬,三家人本還是三天上一次府,等到下旬,那就是不到两天就要上门一趟,苏苑娘也不厌其烦,只要不是有要紧事,下午她们要是到了来见,她就請人入堂陪客,等人坐一会问出话来才送客。 常伯樊先前是提前开了几家店铺,后面为着這几家店铺的生意,常伯樊更是早出晚归,但那三家人来得太勤快,他早就听闻了,也问過妻子要不要他出面打发,都被苏苑娘否决了。 苏家那边,苏夫人听闻女儿天天在见常家的那几個牛鬼蛇神,也是奇了怪了,跟苏老爷道:“我們那傻孩子什么时候這般待见外人了?” 她小时,叫来外面可爱活泼的小娘子跟她一起玩,她都不多正眼瞧一眼的,只管自己玩自己的。 苏谶取笑她:“你還說我們儿长大了不少,怎地又叫她傻孩子?” “你就不觉得奇怪?”苏夫人才不关心他說什么,只关心傻女儿在想什么。 “孩子這是想融入常家,”夫人說的事,苏谶早思考過百遍了,沒事儿他就琢磨,哪還不知道女儿在想什么,“這威岂是简单能立起来的?這三家,不說以前他们在常氏一族中的地位罢,就說以后,他们三家也不得了,陪他们磨過這一程,這三家就得奉她为主,有這领头的三家带头,谁以后還敢轻易小看她?” “說得這三家能出息一样。”苏夫人轻哼了一记。 “哪能不呢,你那女婿,可不是個简单的,别人是两管齐下,他是三管四管齐下,我看他能耐得很。” “什么意思?你给我說清楚。”苏夫人瞬间变母老虎,凶神恶煞掐着苏老爷肩膀上最疼的那块肉,咬着牙道。 “疼疼疼,夫人,疼!我說,我說還不行嗎?第一,他选的人学问都是他们族裡数一数二的,這個他早就摸好底了,再则,谈到再进一步的,那就是各家打点收买的事了?這個你還不知道……”苏谶一顿求饶,才免了夫人的毒手,“我們给他的木头岂是小物?今年的主考官是柳老太傅,柳先生你還不知道嗎?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要作古了!” 作古的人,谁不想要副好棺材? “柳先生我能不知道?他是贪图那点身外之物的人嗎?”佩二娘出身不是顶顶好,但她小时候见過的人,后来都成为了卫国的顶梁支柱,柳太傅就是其中之一,闻言她沒好气地为自己父亲生前敬佩的儒师辩驳道:“为国为民,他甘愿为卒,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如若他不是士为先卒之人,你当先帝与今上是凭白器重的他?” “我沒說柳先生的不是,他不贪生怕死,他不贪图荣华富贵,但他的儿女能跟他一样免俗嗎?”苏谶說罢,见夫人脸色大变,不忍刺她,便放缓了口气,道:“我們是当爹当娘的人,你也要体会他当爹当娘的心情,人非圣贤,孰能无過,就像我們,后世子孙我們是管不到了,但居甫与苑娘,只要我們活着一日,我們一日就不能放下他们。再說了,如果黑木能成行,也不過是柳先生的后辈也就希望他得副预意好的好棺材下葬,听闻他们家家风也是好的,上上下下都是很受老先生管教,一副好棺材算不得什么,我要是柳先生,只要学问過得去,不触及大方面的事,我也愿意成全我的儿女,毕竟……” 過多的,苏谶就沒多說了。 毕竟一個为道者的路,牺牲最多的,不是自己,而是家人。 如他,如若不是妻儿成全,他且能還有如今。 沒有妻子的以死陪伴、儿子给他的牵系寄托、小女儿带给他的娇憨甜美,他苏谶早就去了。 苏谶的话,作为他原配妻子,陪他走過這一路的佩二娘再知不過,這厢她又想起了她在逃亡路上早夭的二子,不禁泪湿满襟:“是了,如若是为儿女,我要是先生,我也愿意。” 就是圣人又如何,圣人又能沒有七情六欲了嗎?成全了帝王天下,难道成全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一次也不成嗎? 就是圣人愿意,佩二娘也觉得自己不愿意,也替柳先生不愿意。 ** 六月底這一日,常伯樊不在府,沒想老祖常文公家的老儿媳妇以婆、常六公家进京赴考的小儿子媳妇、常隆归夫妇俩,一共三家带着家人都来了常府。 三家人已经碰過面,之前他们也一道算過,京城现在已经放榜,就算再快,哪怕汾州城裡现在也得不到消息。 但放榜近到眼前,他们越发地焦虑难忍,他们想着苏家不一般,苏家那可是有一個国公爷,苏苑娘的兄长就在京城当京官,获得消息的渠道跟如今的常家那是天壤之别,他们太想知道自家自家儿郎的以后,是以三家通過气,难得一個鼻孔,三家一齐上门,想从苏苑娘嘴裡知道一個确切的消息。 他们焦灼不安,苏苑娘被他们两天一次的上门也弄得有些疲惫不堪,底下的丫鬟就是强悍如三姐,也懦懦问過苏苑娘,跟家中娘子默言娘子是否太過于柔软,有求必应。 苏苑娘是累,但布局早已定下,是累是乏,她都会去做,是以這三家带有逼近之势一齐上门,就是旁管事也一反往常的恭顺,大声劝她不要接见,她還是让旁管事把這三家請去客堂。 “夫人,小的不懂为何非要见他们,”旁马功這次反驳夫人的话已不见往常的谦卑,声音急厉带 有压迫之势,“他们三头两天的来见您,本就是失礼,這京裡的事,岂是您一個在内宅主管庶务的夫人能知道的?這次三家一起来上门,小的不觉得他们怀有好意,夫人,您還是不见的好,小的恳請您别见,下面的事,小的自会替您处理,如有处置不当,明天小的自来請罪,您請放心,小的要是做错了事,那就是小的的過失,那是小的的错,我自我朝家主和族老請罪,绝不会累及您。” 旁马功早先又被小伯公提去敲打過一次,早沒有推事累及小伯公夫人的心思,现在他只盼着小伯公夫人一点事也不出的好,這样也不累及小伯爷对他的好恶,影响他在小伯公心中的印象。 事关自己以后前途,旁马功压不住己身的气势,這时身上气势大张,不知自己已显出了自己那身走南闯北的凶悍。 知春明夏通秋這些在苏家长大的丫鬟们已看出他的凶狠,心下一悸,不敢多看這突然凶厉的大管事一眼,胡三姐却是与她们反常,好奇且津津有味地看着這突然变得一身凶匪气的老人家,心道這叔叔這岂不是会武?若是会武,那就太好了,改日她就去求师拜门。 她如今也是能月领半两银的近侍丫鬟了,有的是钱。 這段时日苏苑娘见人,旁马功多为劝,但劝也只劝一两声,不会当面辩驳她的意思,他恭敬有之,恭顺有之,苏苑娘长着眼睛,這世更是长了心眼,不会不知道旁马功对她的顺从,這下见旁马功有些急声急色不见往日的镇定,她等了一阵,方朝大管事道:“我有我的用意。” 大管事已竭尽恭谦,一個沒有卖身契的人,为成全她的脸面,在她面前作了为奴的姿态,为尽护她之责更不惜急赤白脸,這是他之责,但也有几分义在裡面,苏苑娘不嫌碍事,多余回了一句:“你有护我之心,我也不妨多跟你說一句,這三家人我定要见,我也必要让他们心服口服。” “夫人。”她說的不多,旁马功沒听明白,见她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他惊得胆魄欲碎,大叫了一声。 苏苑娘已起身,走到了他面前,朝這难得惊慌失措的大管事浅浅一笑:“大管事。” 大管事,你怕或是不怕,沒有多大用的。 我們自己的命运都不尽由自己做主,哪是他人能做主的。 ** 苏苑娘去了三家来的人,三家有来当家的,也有来儿媳妇的,這次一并进了大堂一并入会,苏苑娘进前院大堂大门,就见到了三家连主带仆二十余口人。 所幸常家大客堂本就是为大族之居所建,客堂大一般会堂三倍有余,這二十余人在裡面也就不显得多了。 “您来了。”见到常六公亲自前来,感念常六公的老妻,也就是常六婆之前在常氏一族供客居住的客堂曾所给過的脸面,就算跟六公婆婆后来沒见,看在那位慈软温和的老妇人的面上,一见到常六公,苏苑娘這次還是第一個朝常六公請了安。 “伯樊媳妇,前来叼扰了。”常六公笑得一派和气。 常六公家常六公家亲自前来,常文公家来了一個老儿媳妇以婆,另一家是赴考的老父老母皆来了。若论客气,還是最后只高本家家主一辈的常隆归夫妇最为客气,前面的人家等着苏苑娘這個小辈朝他们见礼,但苏苑娘一见過常隆归夫妇,常家老奶奶不等她欠身請安就已经上前扶住了她,跟她道:“侄媳妇,我不跟你客气,你也别跟我客气,家裡有事求你本就是我們的不对,劳烦你了。” 听着口气,三家也不是一心。 果然,一开口逼问的,還是老寿星的老儿媳妇以婆,“苑娘啊,你是伯樊的正妻,我們常家堂堂正正的当家媳妇,就因着你身份大,有些话也就你能给我們個准信了,不瞒你說,我們這次一起来也是想问個准信,你别见怪,京裡现在可是有消息传来了?” 說罢,她一脸迫切。 常家在临苏這個小地方盘锯太久了,后来如若苏苑娘不是到了京城,可能也明白不了现在常家一家大上下老小的急迫。 那是一种只看得到眼前利的急切,就好似只要得到一個好消息,他们就能上天堂,至于天堂的上面坑哇不平、险象环生,就不是他们所会想象能在意的。 眼界狭窄、目光短浅,如此而已。 沒有常伯樊谋算,他们能走到哪步? 太可笑,也太可悲。常伯樊无人,需要他们家裡的子弟,他们有人,却不知子弟前途、儿女悲欢从不是他们用一己私欲能成全的。 “下月上旬就能到了,”苏苑娘說的這话,這次不算是她自我揣测了,而是她经常伯樊的口问出来的,這次她不仅能给出時間,也能给出一半的答案,說着,她朝常六公看去,浅浅一笑,“六叔公,你且等着听好消息。” 這厢,常文公家的老儿媳妇,常以公的老媳妇尚能沉得住气,常隆归那对中年夫妇中间,归老婆子却是一时沒沉往气,当场失声道:“当家媳妇,你可是听到确切的消息了?” 苏苑娘朝那大惊失色的妇人看去,“回婶婶,我不知确切,只知至多月中消息就会传来消息,至今不過半月,還請老祖家、六叔公家,還有归叔和您三家,做好准备。” 說着,苏苑娘微微一笑,“哪怕只得一個好消息,都是我常家幸事。” 第92章 “那太好了!”归老婆子站起来,一手握拳拍掌,激动道。 常伯樊给了苏苑娘准信,說三個皆能举送出去,但苏苑娘放出了话,但话又留了余地,這下有人激动,也有沉得住气的這厢沉声道:“听当家媳妇這么一說,這次只有一個机会?” 說话的是以公婆子。 历来家族以孝治人。苏谶最终为女儿定常家,是常伯樊头上无父母,苏苑娘不用侍候公婆,但沒有公婆,常家不缺长辈,前世這些人压在苏苑娘的头上,让她一退再退。 那一世,有這些人拿身份迫人,也有她的妥协与让步。這一世,她不知道能不能压過他们,但势必不能再回到前世那种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