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麦芽糖
“這棉布如何卖?”
有那精明妇人搓了搓小摊上青灰色的棉布,這是农家最常用的布匹,虽然粗糙而且颜色单调,但胜在价格便宜,大多数人家過年时都能扯一块布做新衣。
“都是家裡亲手织的,一尺布五文钱。”
一匹布=四丈布=四十尺布=1333米
按照现如今的物价计算,一匹布大约要两百文,但是普通人家并不会直接买一匹布,多是按丈或者尺的单位进行购买。
“贵了些,旁的地方一尺布只要四文半。”那妇人踌躇一会,還是将手裡的布放下了。
卖布的是一個二十多岁的男子,面相极圆润,他拿起摊上的布扯了扯,“您看這布扯都扯不坏,买回去裁成衣服能穿好久呢,再說了,咱家的织布手艺那是满村裡都赞扬的,若是钱不趁手,可以用鸡蛋抵,一枚鸡蛋抵一文钱。”
旁边摊子的老板也点头,他们都是一個村子裡的。
“沈家的布虽然贵些,但确实结实,我身上穿的這件穿了几年了,都沒坏。”
别提,這男子嘴挺灵巧,叶瑜看那妇人听完脸上已经颇为意动。
“那就扯五尺吧,用鸡蛋抵十文钱。”
她心裡自有盘算,鸡蛋是家裡攒的,大可不必算钱,十五文钱五尺布算是十分实惠了,等把布买回家正好能给儿子做套衣裳,剩下的還够给姑娘做件上衣。
“哎,您請拿好。”
看過一场讨价還价,叶瑜一行人终于走到自家的摊子前。
可能是因为来得早,叶家的食摊位置不错,处于集市最中间,不管村民从哪個口进,都会经過這裡。
怕今天太阳大,叶家人還特地搭了個简易版的棚子,不大,但好歹能遮遮阳。
叶大嫂见孩子们過来,连忙问道:“都還沒吃早饭吧,给你们舀一碗豆花?”
說着也不等他们回答,直接从木桶裡舀出一勺白生生的豆花,然后又从瓦罐裡舀出蘑菇做的浇头。
深褐色的蘑菇酱淋在白色的豆花上,被风一吹,浓郁的香气便传了出去。
现在正是早晨七八点钟,赶集的村民大部分都沒吃早饭,就算吃了早饭的,一闻這香气,也不由得深深吸一口气。
几個孩子端着木碗就蹲在棚子旁边开始吃豆花,等豆腐鸡蛋馅的包子蒸熟了,叶大嫂又夹了几個放在他们碗裡。
叶老太和叶母包包子都是一把好手,就连叶家的男人们在揉面這方面也是天赋异禀(主要是力气大),因此揉出来的包子面又蓬松又筋道,包子馅更不用說,豆腐和鸡蛋只稍微放了盐,带着一点点咸味,吃的时候既不噎人也不齁嗓子。
叶瑜觉得自家做的豆腐包子最好吃,他吃的脸颊鼓鼓,让旁人见了,都不由得咽咽口水。
“大嫂子,你们這是做的啥?咋都沒见過。”
有摊贩好奇地打听。
叶母边收拾东西,边按照叶老头交代的话,解释道:“這是外边的一种吃食,叫豆花,包子裡面的馅是豆腐鸡蛋馅的,味道不错。”
至于這個外边到底是哪儿,就不得而知了。
叶母见那摊贩犹豫,便继续介绍,“一碗豆花五文钱,一個包子三文钱,再实惠不過了,都是成本价,就赚個辛苦钱。”
摊贩闻言在心裡计算,名字既然叫豆花,那大概是豆子做的,如今豆价一斤也要六文钱,五文钱确实不贵,加上包子也不過才八文钱,咬咬牙不是吃不起。
“那先来一份豆花和一個包子吧。”
第一笔生意来的這么容易,這让叶家大人们颇为欣喜,立刻盛了一碗豆花递给摊贩。
刚過春分,天气還有点冷,再加上這些小摊贩多是昨夜就从家出发,步行到集市,早上吃的大多也是冷冰冰的窝窝头或者面饼子。
此时一口热气腾腾的豆花从嗓子滑下,不說味道如何,身子瞬间就暖了。
有人本来還在犹豫,但看到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狼吞虎咽的样子,馋得吞吞口水,立刻不犹豫了。
“来一碗豆花,多放点酱,不要葱花。”
“再给我来两個包子,你家的包子也好吃,皮薄馅大,确实实惠。”
也有人打听豆腐是啥,但叶家人的嘴很紧,都只說是用黄豆做的,颇费一番功夫才做成這么些豆花。
他们家食摊排队的人多,碗筷自然也用得快,叶大和叶父都沒闲着,拎着满筐的碗筷就去打水洗碗了。
叶河与荷花也在帮着收拾东西。
只有被所有人嫌弃人小的叶瑜,被要求坐在小木凳上乖乖地等着。
一直忙到太阳升到天空正中央,周身的温度已经能感觉到热的时候,叶家人终于能休息一会。
此时带過来的三桶豆花只剩下一個桶底,约莫還能再舀出四五碗,而豆腐包子更是一個不剩,有赶集的人不吃豆花,但是可以买两個包子,不管是在路上吃,或者是带回去给孩子吃,都很得宜。
叶母喝了一碗白水,喘過這口气,這才开口:“一会我得在集市上逛逛,家裡還缺了些针线。”
针线這样的日用必需品有时候都不用银钱,用粮食或者自家编的柳筐就能换来。
叶大嫂点头,“家裡的皂角也用完了。”
叶母应道:“一会我一起买了。”
歇過這阵最热的时候,留下叶老大夫妻看摊子,叶父叶母带着三個孩子便往外走。
本来叶母只想自己去的,但是仨孩子闲不住,都用渴望的眼神盯着她,她实在沒受住,只好应了带他们一起。
至于叶父,也是因为怕叶母一個人有疏漏,索性就两個大人带三個孩子。
“可得挨個牵好手,别走散,年年集市上都会出乱子,尤其是去年,竟出了個拐子,咱们隔壁村有個小子就在集市上被拐走了,即使报官了,也到现在都沒找回来。”
“要是被拐走了,就再也见不到爹娘,要天天做工,连饭都吃不饱。”
叶父吓唬他们,直把叶河与荷花吓得面色惨白。
叶瑜想起人贩子就很生气,现代常有人說废除死刑,但对他来說,有几样人罪无可赦,一来是犯故意杀人罪的,二来嘛,就是拐卖人口,這样的人死不足惜是真的。
叶母嗔丈夫一句,“瞧把孩子吓得,别怕,你三叔吓你们呢。”
“我不是想叫他们谨慎些嗎。”
叶父觉得孩子们听完這件事应该不会淘气了,便住了嘴。
很快一行人就停在一個摊子前,這是一個卖日用的摊子,商品颇杂,有扫帚簸箕、针线、瓦罐、也有牙刷牙粉、皂角。
如今這個时代的牙刷叫做刷牙子,刷柄是用木头做的,刷头则是动物的毛,大部分都是猪鬃毛。
叶瑜用起来觉得除了刷头比现代的牙刷更硬一些以外,其他的区别并不大。
牙粉是由植物和中草药配制而成的粉末,清洁力不如现代的牙膏,但也還能接受,毕竟能刷牙就不错了,還要啥自行车啊。
听說县城裡還有专门卖给富贵人家牙刷和牙粉的铺子,刷柄甚至是用玉石做的,牙粉也用了诸如松脂和茯苓這样珍贵的药材。
那样的牙刷一两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
至于皂角,农家常用的是一种天然皂荚碾碎后加了猪油的,因此也被称为“肥皂”,犹如拳头大小,并且沒啥味道,清洁力也還算可以。
针线得买,爹娘和宝哥的刷牙子也都用了很久了,是时候换一個了,既然刷牙子买了,那牙粉也得囤一些,還有皂角…
叶母思索家裡情况的同时,手也不停,很快把自己需要的挑了出来。
這個摊子的摊主是個三十多岁的瘦小男人,话不多,也沒吆喝,很不起眼的样子,然而当叶母向他问价的时候,叶瑜才算是大开眼界,這人竟有一项心算的技能,不過拿眼睛扫了一遍,立马就把叶母手裡东西的价格一样样报了出来,然后又說总价格。
“一共三十一文钱,抹掉零头,给三十文钱吧。”
叶母沒有讨价還价,像是這样的日用品,价格基本都是固定的,利润也不多,只能算勉强糊口罢了。
付過钱,那些零零散散的物件就被叶母放在了她带過来的小篮子裡,還沒等她抬腿,叶父就从她手上接過篮子。
這一幕正好被叶瑜看见,他偷笑了一下,爹娘的感情真好。
东西买得差不多,几人刚要回去,叶母却看到一处卖糖的摊子,摊主正用木棒拖出合适的糖量,画成各式各样的糖画和唐人,然后将糖人插在稻草架子上。
這是麦芽糖,价格低廉,深受小孩喜爱。
“正好看见麦芽糖,买点回去你们跟哥哥姐姐们分一下,都甜甜嘴。”
叶河听见這句话差点跳起来,他過来的时候就看见卖糖的摊子了,但是心裡知道轻重,并沒有闹着要吃。
“大嫂子,您看看,咱家的麦芽糖都很甜,老虎样子也威猛,要不给孩子买点?”
他卖的麦芽糖分两种,一种是方方正正的块状,一块五文钱,另一种则是用木签插着的糖画和糖人,按照复杂程度不同,价格不一,平均一個三文钱。
比较实惠的当然是块状的,但也有的小孩喜歡糖画或者糖人,会央着父母买,因为贵也贵不到哪儿去,因此大部分父母都会同意孩子的請求。
叶河几人不求样子,因此叶母只掏钱买了一块麦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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