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分家了
今天是她娘家侄儿娶妻的日子,她和大丫几個過去帮着择菜烧火,席间听到有人說大伯哥和大嫂从京城回来了。
于是宴席未散她就匆忙赶了回来。
乔氏和高氏正在灶间手忙脚乱的准备晚饭,见到刘莲芝回来后,心下都松了口气,赶忙放下手裡的活计各自回房去了。
嫁過来這么多年,高氏也就是在新婚第二天下厨摸過几下锅勺,她是秀才家的小姐,自然得王氏看重,家裡這些粗活王氏也从不安排她去做。
养尊处优這么些年,高氏哪裡還受得了灶间那呛人的烟火气啊。
而乔氏更甚,京城家裡可是养着奴仆的,這些洗洗烧烧的活计哪裡用的到她這個当家太太亲自动手。
本来這次回来她還想带几個婆子在村人面前显摆一下的,可又怕王氏說她這個做儿媳的谱儿摆的比她這個婆婆還要大,是以夫妻俩就只带了個赶车的老张头。
原先這家裡也是請過帮佣的,家裡烧饭洗衣都有人做。
等刘莲芝嫁进来后,王氏就把帮佣给辞了,這洗衣做饭的活计就都安排给了老二媳妇。
王氏是個精明人,哪裡会放着现成的人不用,帮佣的工钱虽不高,可是往外掏的次数多了那也肉疼啊。
再說這老二媳妇在娘家时不就做惯了這些的嗎。
吃過晚饭,王氏就說起了把老二一家分出去的事儿。
分家的事周富贵早前就听王氏和他提過,具体怎么個分法夫妻俩也早就商议好了。
是以听了老妻的话后,周富贵并沒有吭声,只端坐在椅子上,嘴裡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這是赞同的意思。
一旁的周青云和周青水也沒多說,只說都听爹娘的,显然王氏也早和他们打過招呼了。
所以在场唯一感到诧异的就只有周青林一家了。
看着对面坐着的父母兄弟,看到妻子急的泪流满面的样子,以及女儿们茫然无措的神情,周青林一时无语,心中不免有些悲凉。
這就是每天口口声声說着为他好的爹娘,這就是娘口中的会帮扶他的好兄弟。
呵呵,原来這些年他周青林为這個家所做的一切就是個笑话而已。
三弟谋到缺這事他也是知道的,当时他還替自己高兴来着。
以前他娘就和他說過,說等三弟当上官老爷之后他也能跟着享清福了。
可如今等来的却是无情的抛弃,他就像個傻子。
周青林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做错了。
他爹年纪大了,這些年,大哥远在京城,三弟在家温书,家中裡裡外外大小事务几乎都是他们夫妻俩在操劳着,大丫几個小的還要时不时的帮着打打下手。
忙忙碌碌這么些年,就算无功劳那也有苦劳吧,可是爹娘和兄弟沒有一個人感激他对這個家的付出。
他娘更是紧把着家裡的每一笔进项,生怕他会藏私,說来也是可笑,他一個大老爷们,口袋裡愣是掏不出一個铜板来,也不怪村裡的人都瞧不起他,一個個都在背后笑话他。
就因为沒個儿子,家中所有的家产就好像和他无关一样。
今天爹娘又是拿了這個由头来堵他的嘴。
周青林突然什么话也不想說了,也不想去辩驳,他知道他现在說啥也沒用,哪次爹娘的决定是他能反驳的了的。
罢了,罢了,从今往后他周青林就当自己沒有父母兄弟了。
看着他们此时還对他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表情,周青林觉得恶心,摇了摇头他无力的說道:“我沒什么好說的,随便你们怎么分吧!”然后就垂下头不說话了。
听到周青林的话,乔氏和高氏不禁相互对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欣喜的神色。
既然老二沒意见,那這事就好办多了。
至于老二家的,谁還会管她乐不乐意啊,大老爷们决定的事哪有妇人插嘴的份。
王氏让周青水回到房裡把下午拟好的三份分家文书拿了過来,這家怎么分口头上說了可沒用,還得立下字据签了名字才能作数,白纸黑字的她也不怕老二日后耍赖。
看着早已拟好的分家文书,周青林只觉喉头一股腥甜,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猛戳着他的胸口,他脸色有些发白,强忍住胸口的不适,接過周青水递過来的纸。
只见上面写着:立分书人周富贵,因日后与次子周青林分居两处,多有不便。故至今日起与次子各成一家,已言明家中置产,诸子均无异议。今商议,分的周青林村西头屋舍一处,水田十亩,旱地两亩,米面各两百斤,另得分家银二十两。从今往后家中其余产业均与次子周青林无关,父母双亲也无需其赡养。恐口說无凭,日后兄弟阋墙,现立分家文书为证,不得反悔。自分家之后,還望其能勤于生计,不得懈惰。立书人周富贵。
村西头宅子?周青林心裡苦笑,那不就是前几年家裡盖起来专门供长工们住的屋子嗎。
当时家裡新添了三十亩地,而王氏并沒有把地赁出去的打算,于是就让他到外乡雇了几個长工来打理這些田地。
這西头宅子就是那时建的。
冬天地裡沒了活,长工们都早早归家准备過年去了,如今那几间屋子是空着的。安置他一家正合适。
再說按现在這個情形,日后家裡也不用請什么长工了,這房子留着也是多余。
他娘不愧是理家高手,真好!早就把他一家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所以他這算是被扫地出门了吧。
呵呵,還說银子就先给他這么多,等日后他们在京城稳定下来了再给他拿些,這话周青林是绝对不会再信了。
就好像当初他娘和他說家裡的地日后都是留给他的,還說等以后大哥和三弟有出息了還能帮扶他一把。
可现在呢,啥都不是!!
周青林什么都沒說,接過笔,在妻女们的抽泣声中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按好指印后,就头也不回的收拾东西去了。
刘莲芝抱着五丫和几個闺女也赶忙跟了上去。
看到二儿子干脆利落的在分家书上签了字,王氏心裡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她就怕老二跟她闹起来,毕竟這次這么简单的把他分了出去,她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老二再不讨她喜歡可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可她這不也是沒法子嗎,此番去京城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她這個做娘的也难为啊。
再說了,老二又沒有儿子,要這么多地也沒人帮着种啊。
何况十几亩地也不算少了,也不看看,村裡有這么多地的人家能有几個。
想到這裡,王氏原本对周青林的那一丁点儿愧疚最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只是,当她看到周青林那绝决的背影时,总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王氏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第二天,吃過早饭,周富贵就让大儿子去請了周向东和几位族老過来。
几人寒暄過后,周富贵就和他们提了提自己一家要迁往京都的事,顺便也說了他和二儿子的分家之事,让族老们给做個见证。
时下族人分家都会找本族的族长和族老给做個中人,這是村裡的惯例,也是是为了避免日后两家人相互扯皮纠缠不清。
因分家文书要中人签了字后官府才会认可并给予备案,是以周富贵想着今天先把這事给办了,這样他才好安下心思去忙旁的事。
昨夜王氏回房就和他念叨,就怕二儿子反悔呢,让他先紧着把這事办好,不然老二這臭脾气一闹起来可就又有的烦了。
周富贵一大家子要迁居京城的事,村裡人早有预料,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這也是无可厚非的。
让人沒想到的是,他们居然和次子分了家,且连分家文书都已经签好了,可见周青林自己也是同意的。
這事就让人有些难以琢磨了,按理說,這富贵日子就在眼前,此时分家不是明摆着对周青林不公嗎。
再看看這文书上都写的是啥,明明家中有几百亩田地,却只分了十来亩给他,就连分家银子也只给了二十两。
要知道他家可不是普通农户,虽然這二十两银子对旁人来說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是村裡谁不知道周富贵家有银钱啊。
周向东双眉紧锁,虽然分家只要双方同意了就沒他什么事了,可他总觉的周富贵夫妻俩這事做的太不地道,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
他看了看這签了字的文书,也不知道這平时脾气倔的要死的周青林這次怎么能忍的下這口气的,可這周青林不抱怨,他這個当族长的总不能不吭声吧。
再說這周青林也是他的堂侄呢,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吃這個大亏。
虽然已经签了字,可他還是想问问清楚。
他刚想开口询问一番,就听到周富贵接着說道:“如今咱们周氏已有族人四百之多,偌大的宗族沒有一個像样的祠堂哪行,且那族学也应早早办起来才是。”
周向东和另外几個族老都听的一头雾水,這正說着分家的事呢,你周富贵扯這些有的沒的干嘛。
他们也想有新祠堂啊,也都知道念书的好。
特别是见過周耀祖中举后的风光后,族裡就有好多人家想送娃儿去学堂。
可是,银子呢?银子从哪儿来?
周富贵喝了一口茶,也沒继续卖关子,接着就說起了他家准备捐出三十亩水田给族裡的事来。
這田今后就作为族裡的族田,日后田裡的产出都用于族中孩子念书之用。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周富贵還要把现在居住的這处宅子借给族裡做族学之用,且再拿出五十两银子用来建周氏祠堂。
周富贵的這番话,宛如平地一声雷,炸的几位族老们眼睛发亮,捐族田,办族学,建祠堂,我滴個乖乖,他们沒听错吧?
還有這用五十两银子建成的祠堂,那得多气派啊,這十裡八乡怕是头一份了吧。
這突如其来的大好事让他们都惊喜万分。
周向东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他啥话也不想问了,管他周青林怎么分的家,他自己都愿意的事,他操啥心啊。
如果真能如周富贵所說,以后族裡不但会有族田和族学。
這能不让人激动嗎。
是以当老刘氏听到消息跑過来想替自家侄女抱怨几句时,就被周向东当场扇了一巴掌给撵了回去。
在這节骨眼裡他可不能让他家婆娘在這裡闹,不然周富贵一個不高兴反悔了可咋办啊。
其实這捐族田,办族学和建祠堂都是周耀祖在来信中提到的,王氏越想越觉得這想法不错。
虽說這么大手笔让她实在肉疼,可得到的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
本来她就担心自家這次把田地卖给旁人后会引起族中佃户的不满,现下有這么几件大好事在前头吊着,料想他们也說不出旁的话来。
再說有了族田和族学之后,族裡的孩子们也都可以有书念了,這样族人只会更感激他们一家,日后再說起她家来,哪個不是对他们点头称赞的。
有了好名声,自己儿子和孙子的仕途才会走的更远,王氏知道這也是耀祖让她這么做的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