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無關
一關上門,江墨聲便迫不及待親他吻他,呼吸粗重。蘇紙言連忙退避三舍,視對方爲洪水猛獸般可怕,“二少爺,不行的,不安全。”
這還沒完,到了夜晚,蘇紙言竟提出來要分房。
不舒服又說不上哪裏不對的感覺再次佔據心臟,江墨聲抗拒道:“不是,你就這麼信不過我?我又不是禽獸,你不願意我還能逼你嗎?哪有剛懷孕就分房的道理?我告訴你,不僅現在不分,以後也不分。”
蘇紙言張了張口,到底沒再說什麼。只是把頭朝向牆面,背對着江墨聲一夜都沒換睡姿。
只是到了第二天白日,江老爺來書房跟江墨聲閒聊,七拐八繞說了半天,最終要江墨聲分房,不僅分房,江老爺恨不得讓江墨聲連小兩口的院子都不要踏足,徹底斷了見蘇紙言的念想。
“蘇紙言來找過您?”
“不是,是爹考慮到,他有着身子,起夜頻繁,又孕期火旺,一是怕影響你休息,二來怕對胎兒不好。”
“他起夜辛苦,我陪着他照顧他,對他心情也好,他心情好了,對胎兒也好,您說是不是?”
晚上下人鋪牀,蘇紙言只讓留一牀被子,“二少爺以後都不睡這裏了,只鋪我的就好。”
下人還在發懵,江墨聲就推門進來,看到蘇紙言的臉色刷一下變得蒼白無力,心中的酸澀就像被帶滿荊棘的藤蔓緊緊纏繞住滿滿一腔情緒,說不清道不明,又無法宣之於口,只能發泄到無辜的下人身上:“愣着幹什麼?喫太飽了不會幹活了是不是?!”
趕走了外人,江墨聲對蘇紙言也一肚子委屈,他不知道是爲什麼,好像從蘇紙言被診出懷孕的那一刻,一切都變了。但究竟變了什麼?變了哪裏?若讓他細細算來,卻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如果向別人說出去,怕是兄長也只會說他多心矯情,想的太多。
他說服自己,蘇紙言懷孕辛苦,性情變化再正常不過,他還聽聞一些婦人,平日裏溫順賢淑,可一懷了身孕,半夜三更非要喫幾十裏外才賣的糕點,丈夫巴巴買回來,又害喜惡心不肯吃了的,也是有的。他也理解這些婦人,他更應該理解蘇紙言,可是……可是他心中患得患失,疑神疑鬼,他剋制不住。何況現在,蘇紙言連碰都不讓他碰一下,連肢體上的接觸都被禁止,他便更心焦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一想到這,他便又憤憤然不想要這個讓蘇紙言發生如此微妙變化的小孩子,可他又不敢說出口,生怕蘇紙言再一變臉,冷漠得像塊冰,護着他和他的肚子,好像全世界就只有那個尚未出世的孩子,才配被他放在心上。
江墨聲忍不住問他:“你找過父親?”
“老爺都告訴您了?”
“不,沒有,父親說擔心你起夜辛苦,要我多照顧你。”江墨聲連忙否認,如果他承認了,那麼蘇紙言會不會以後有什麼請求,就只會憋在心裏,不僅不告訴他,連父親也不會告訴了,那蘇紙言心裏想什麼,他就徹底沒有機會知道了。
蘇紙言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又幾不可見的消散,鑽進了蝸牛殼一樣的被窩,再沒說一句話。安靜得落針可聞的臥室,漸漸有了平穩的呼吸。
江老爺聽人說,有孕不適合在家裏常常悶着,應該多走動,到時好生產。便叫江墨聲常常要陪着蘇紙言走走。路過書店時,蘇紙言要了一本洋文字典,回去便對着那本《羅密歐與朱麗葉》一字一句翻譯,除了江墨聲要他出去走動,幾乎可以在兩本書裏面待上一整天。
他看得很慢,他很多詞句都翻譯不通,他不懂得,但從來不會再像在異域他鄉時那樣請教江墨聲,哪怕十天半個月還翻譯不全一段,也不開口問一句話。理由是怕妨礙江墨聲工作,冠冕堂皇,無可厚非。
梅雨天過去,蘇紙言就有些顯懷了,身子笨重,不願上街,也不需要江墨聲同他一起。如此,江墨聲與他相處的時辰就又少了幾個。若非他強硬地不肯分房,怕是一天也難得見蘇紙言幾面。
外商有信,需要去異國一趟。江墨聲不願去。
“紙言有着身子,我怎麼撇下他去外地?您讓兄長去吧。”
江老爺敲了敲柺杖,斥責道:“糊塗話!家裏上上下下哪個伺候不好他?需要你陪着?人家自己都通情達理的很,告訴我說,放心讓你去,你反倒是躲起懶來了。”
碼頭登船,江墨聲問父親:“他不來送我?”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真是昏頭,人家懷着身子,怎麼來送你?早去早回。”
在異國他鄉的日子,江墨聲與江府也只能來往書信傳遞,此去三月餘,家書上百封。好不容易處理完了生意,風塵僕僕趕了回來,蘇紙言已懷胎八月。
看見他沉靜地坐在院落的亭子裏,拿着厚厚的一本書,像定格在初冬窗臺上的一副水墨畫,依舊穿着長衫,彷彿時光倒退到了數月之前。
江墨聲握住他微涼的手,明顯感覺到後退的痕跡,便有些傷神的垂下纖長的睫毛,低頭看蘇紙言手上標註了種種筆記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沉悶道:“你不想我嗎?”
蘇紙言沉默了許久,在南風颳起地上的一片落葉時乖巧地回答:“想。”
“那爲什麼躲開?”
“手涼,怕冰着二少爺。”
江墨聲怔了怔,把他攬進懷裏,小心翼翼又蓄謀已久,壓抑着沙啞的聲響,禁錮情緒,“蘇紙言,你等着,等孩子生下來,看我怎麼收拾你,仗着大肚子就這麼勾人?”
初雪深夜,蘇紙言在牀上翻來覆去,呼吸沉重,忍不住抓過江墨聲的手臂,小聲道:“二少爺,我肚子好痛。”
江府徹夜通明,江墨聲不顧江老爺和產婆的阻撓,硬是要守在產房,握緊蘇紙言的手,又慌又怕,眼眶通紅。事發突然已經來不及送往醫院,只能請醫生來江府,雪天路滑,折騰了一夜,纔將不足月的小兒接生出來。江老爺取了名字,江祈安。
江墨聲起初很怕這孩子會跟他爭搶蘇紙言,還是塊肉的時候,蘇紙言就護得緊,如今出生,還不得是蘇紙言的心頭肉。但是他擔心的並沒有發生,蘇紙言生產疲累,連聽見哭聲都蹙眉嘆氣,大多數時候,江祈安待在他身邊,待在奶孃身邊,待在江老爺身邊,甚至待在兄長和嫂子身邊,也不會在蘇紙言身邊。
“祈安都滿月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江墨聲渾身熱得像塊炭,成日睡在蘇紙言身邊,壓抑得冬日也要澆冰降燥。如今說這種話,只差沒有挑明瞭。
“二少爺,我還沒休息好。”
像盆冷水澆了個透徹心涼,江墨聲無奈又委屈,可又能怎麼辦呢?獨自出了暖和的被窩叫下人打水沖澡,再回去時,蘇紙言已經睡熟了。
翌日,江老爺在餐桌上就發了話:“你要是真想走,好歹也等祈安滿歲啊。”
江墨聲愣了愣,看了看江老爺,“爹,您說什麼啊?”
蘇紙言沒有搭理他這茬,只對江老爺說話:“當初說好的,只是我身子不爭氣,歇了一個月,現在都無事了,也不必再多留一年了。”
江老爺嘆了口氣,“好吧,明天我讓人給你收拾東西。”
“不必明天,今天就可以。”
江墨聲還未反應過來,就見蘇紙言起身離席,一眼都沒有看向他,毫無留戀地離開了飯桌。他感覺心裏從未有過的慌亂,像蘇紙言生產那日一樣,怕他一離開自己的視線就會消失不見,連忙追趕上去,卻怎麼都開不了口。
蘇紙言沒有什麼物什,唯一想要拿走的,就只有那本翻譯了整年還只是讀懂了一半的話劇本子,除此之外,他沒有任何東西。江墨聲攔在他們同住的臥房門前,沉聲問道:“你想回家,怎麼不告訴我一聲?”他到如今,還只是想着,蘇紙言是想回一趟蘇家探親。只是話一出口,便覺得可笑至極。
“現在告訴您也不晚,二少爺,從今天起,我與你便無任何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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