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幻夢

作者:喵居橘
“你說什麼?你什麼意思?”

  江墨聲耳如蟬鳴,眼前彷彿閃過這一年多來的種種,看着蘇紙言堅定而冷漠的目光,短短一夜,恍如隔世。

  “我要走了,請你讓開。”

  “你……”江墨聲擋在門前,竭力壓下悲憤,露出一個寬慰的笑,掩藏酸楚,依舊動人,“我是不是最近太關注祈安,忽略了你,你不高興了?你放心,以後不會了。”

  蘇紙言搖了搖頭,仍是要走。

  “那我是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我一定改的,幹什麼非要走呢?”

  面前高大俊美的男人像堵牆一樣攔在門前,阻擋他離開的路,蘇紙言斟酌着用詞,爲了儘快走出江府,和盤托出。

  “二少爺,你原本也不在意我,何必現在要強留呢?這原就是江老爺和我父親的交易,何必要如此當真呢?”

  “什麼不在意?什麼交易?你是我明媒正娶進來的妻室,我不應允,你怎麼能走呢?”

  他自詡新時代的青年人,說出這種話的時候臉都在發燙,他接受的西洋的思想,婚姻自由,這曾經還是他嫌棄蘇紙言的原因。現在他卻想用封建殘餘,來留住蘇紙言,蘇紙言最守這一套的不是嗎?連見一面他自己的母親,都需要他來應允的。

  “呵,明媒正娶,試問哪個男子希望被明媒正娶?”蘇紙言握緊了手中的書,平復心情語氣,重新淡定,“我老實告訴你,是因爲你這個人,生得這種難以啓齒的怪癖,偏愛斷袖分桃,我上輩作孽,罰成此身,江老爺爲了延續香火,纔要我進門,如今你已有嬰孩,傳續香火,還有什麼不滿意?江二少爺,請讓開吧,別傳出去,說你們江家這麼大的家業,說話不算數的。”

  江墨聲宛如五雷轟頂,呆若木雞愣在原地,從蘇紙言被診出懷孕後的種種變化,都有了道理。原來他不是護着他的孩子,他只是怕橫遭變故,還要再度對他虛與委蛇,原來曾經百般溫良,都只是爲了求一個交易的香火,一旦得到,何必還要對他僞裝,原來如此。

  “你原來都是這樣想的嗎?好難爲你如此委屈,還要裝得喜歡我?是不是?”

  蘇紙言沒有回答,只委婉道:“江二少爺,好歹給彼此留些體面,何必說得這麼分明呢?我真是不懂。”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江老爺懷抱着孫兒,叫江大少爺去勸勸幼弟,江墨聲已經幾天沒從臥房出來了。

  江墨聲眼眶通紅,像熟透了的蜜桃,告訴兄長:“是他自己說的,他說他心裏只有我,他說過的。”

  “他說想成爲我的人,他還說……”

  “嬌狸,”江大少爺打斷了弟弟的話,“人是會說謊的,他只是想要一個孩子交差……”

  “哥,是不是我對他不好?是我……是我結婚時,對他太壞了,所以他才記仇的,哥,我應該收拾打扮一下,帶上禮物,去蘇家,向他道歉,把他接回來,他就不走了,是不是?”

  江墨聲分明從兄長的眼中看出了否定,無可救藥地淚盈滿眶,楚楚可憐,“哥,無論怎麼樣,蘇紙言都不會回來嗎?”

  曾經說感謝上蒼,如今是上輩作孽,曾經下藥求歡,如今是交易使然。蘇紙言甚至從來不做一件多餘的事情,他仔細回憶過往種種,自從他與蘇紙言情事和諧,蘇紙言何曾再多說過一句戀慕的話,就連親近,也都是含羞帶拒,少有主動。因爲不需要了,他不需要使用手段,他都會被無可救藥的吸引,沉溺,蘇紙言何必還要面帶僞裝,佯裝歡喜?

  午夜夢迴,江墨聲躺在曾經的鴛鴦大牀,孤寂落寞,眼圈微紅,清淚橫流,打溼枕巾。

  “二少爺,怎麼哭了?”

  朦朧的牀幔外,蘇紙言掌燈點亮燭臺,坐到牀邊,用手給他擦臉。

  江墨聲心中的驚喜像黑夜裏盛放的煙花,燦爛光輝充盈滿腔,連忙握住撫在臉上的手,怕遲一秒,就永失所念。

  “你回來了,你願意回來了。”他剋制不住自己的變了聲的腔調,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

  “嗯。”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你不許走了,好不好?”

  “好。”

  “你……你從前說的話,是真的,對不對?”他貪戀那隻手,像嬰孩貪戀母親的乳汁,“我好想你。”

  蘇紙言擦拭他眼角的清淚,溫柔得像春日三月的暖風,“我也想二少爺,我心裏從始至終都只有二少爺,不哭了好不好,我看着心疼。”

  “你以後別這樣叫我了,怪生分的。”他得寸進尺地擁人入懷,耳鬢廝磨,親暱纏綿,“你今後,叫我姓名也好,叫我……我知道你也是不願的,就叫我姓名就好了。”他懷念蘇紙言剛入府時,曾喚他作夫君,可惜他當時叛逆,只一心反對父親的包辦婚姻,讓這個稱呼沒能長久,只有一聲聲公事公辦帶着畏怯的“二少爺”,再後來,就是陌生到極點的“江二少爺”。他不奢求蘇紙言能回到那時,只要他肯留下了,就好了。

  蘇紙言半明半昧的臉在燭光中越來越模糊,終於消散不見,江墨聲從噩夢中驚醒,黑夜如一張深不見底的網,將他團團包圍,不漏一絲縫隙。蘇紙言怎麼會回來呢?他不過是在沉寂如死般的深淵黑夜裏,做了一場可笑又可悲的白日夢。

  “爹,你和蘇家交易了什麼?”

  江老爺難得見小兒子肯出來,自然百依百順,“都是生意上的事情,幫襯一二。”

  江墨聲想要打聽蘇家,不需自己動手,就會有人巴巴送來消息。

  蘇老爺原是小地方長工出身,被姜家小姐看中,這纔有了後來的蘇家。可姜家小姐纔剛有孕,蘇老爺的原配發妻馬氏就帶着公婆牌位和不足三歲的蘇紙言找上了門,幾經地方士紳調解,馬氏與蘇紙言才得以入府。

  “後來呢?”

  “後來這蘇大少爺也算爭氣,之前科舉還沒廢時,考了個秀才,可後來就民國了,也沒什麼秀才不秀才的了,一滿十八,就帶着他母親馬氏離了蘇家,靠着原先的功名,給人寫字,收束脩去一些富貴人家做蒙學先生,總之尚且是能養活母子二人。”

  江墨聲心中像被剜掉一塊似得疼,蘇紙言從小日子都過得苦,若是他起初便好好待他,說不定,說不定他會願意留下來的。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報信的人又說:“母子倆在外面過了八九年,蘇家也不聞不問,彼此相安無事,可聽說,這馬氏可能是年輕時操勞太過,年歲一長,患了肺癆。”

  蘇家院子西北角的一處小屋,蘇紙言舀了一勺湯藥,吹溫試苦,放到母親脣邊,馬芳敏甫一下嚥,一陣急促的咳嗽就將藥全都吐了出來。蘇紙言又急又氣,放下藥碗,奔到前院,剛要發問蘇欽,姜氏就從門外走進來,面色不善,不耐煩道:“誰讓你過來的?懂不懂規矩?”她用手絹遮住口鼻,生怕沾染上蘇紙言身上母親的病氣。

  “父親,”蘇紙言沒有理睬她,“父親,您答應過我,只要江家願意把代理權轉讓給蘇家,您就會帶母親去西洋醫院看病的。”

  蘇欽皺了皺眉,“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在責怪我?”

  “兒子不敢,只是母親她……”

  “我告訴你,不是我不願意帶你母親去西洋醫院,是你母親這病拖得太遲,就算去了也沒什麼用,與其讓她在醫院裏受盡折磨,還不如落葉歸根。”

  蘇紙言急了,“當初父親答應好的,怎麼又反悔呢?既然父親不願帶母親去,那兒子帶母親去就是了。”

  姜氏譏諷道:“你去也好,你爹去也好,花的還不是蘇家的錢,你這麼厲害,都敢忤逆生父了,怎麼不借着江家的光,送你母親去西洋醫院?到底是個怪物,給人家生個兒子,除了當初談好的價錢,竟一分也沒多拿回來。”

  蘇紙言回道:“既是當初談好的已經拿到了,那爲什麼現在又說沒錢呢?太太既說一分沒多拿回來,那之前說要拿去週轉的金麒麟算什麼?若是這不算多出來的,那便不是蘇家的錢,父親還給我就是,我自拿這個去給母親瞧病。”

  “砰——”

  蘇欽重重地拍了下桌案,茶杯都跟着發出清脆的顫音,伴隨着中年男人惱羞成怒的大吼:“混賬東西!你在跟誰說話?!”

  震怒的話音還未落,下人就在門外通傳:“老爺,江家二少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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