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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 龙江宝船厂

作者:未知
南京郊外,龙江宝船厂。 這是位于长江边的一处占地约千亩左右的大型造船厂。在船厂内,面向长江的方向,一字排开七個船坞,每個船坞长约百余丈,宽约十几丈,深度达到两丈,全部用细密的黄土作为护坡。這样的船坞,可以建造几千料的大船,按后世的船舶标准来算,相当于排水量一两千吨的船只。 在明朝初年,龙江宝船厂曾是整個明朝最繁荣的船厂。郑和下西洋时乘坐的巨船,就是出自于這家船厂。随着大明逐渐关闭国门,海运凋零,龙江宝船厂也逐渐失去了往曰的辉煌。每年几條船的订货,根本不足以养活船厂中的几百户匠户。许多工匠都不得不自己开荒种地,或者做些手艺活、小买卖一类,挣点勉强糊口的小钱。 此时,一身商人装束的苏昊和李贽,就站在船厂门口,正向在门外官道边摆摊卖小吃的小贩打听着船厂的消息。 “這位大哥,打听一下,此处就是龙江宝船厂嗎?”苏昊向那小贩拱了拱手,问道。 小贩连忙拱手還礼,說道:“正是此处,客官可是来找人的?” “算是吧。”苏昊說道,“敢问大哥贵姓啊?” 小贩摆摆手,道:“唉,我一個匠户,有什么贵不贵的。我姓蔡,有個**名叫国柱,在家裡行二,所以大家都叫我蔡老二,客官也這样称呼小人就好了。” “呵呵,原来是蔡二哥。”苏昊微微一笑,对于這位心直口快的小贩倒是产生了几分兴趣,“刚才蔡二哥說自己是匠户,莫非你就是這宝船裡的造船工匠?” “可不是嗎,我們全家都是橹匠。打永乐爷那会,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就是這船厂裡最好的橹匠。三宝爷下西洋坐的宝船,船上那根橹,就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亲手造的。”這位名叫蔡国柱的小贩不厌其烦地向苏昊诉說着自己的家谱。 “有這事?”苏昊道,听蔡国柱颇为健谈,他索姓把一旁的两個小马扎拎過来,递了一個给李贽,另一個自己坐着,对蔡国柱說道:“蔡二哥,给来四個茶叶蛋,切点卤肉,筛一壶黄酒,我和我們這位先生想听你說說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如何造這宝船巨橹的。” “好咧,客官你等着,马上就给您上酒菜。”蔡国柱喜出望外,沒想到随便聊聊天竟然也能聊出两個顾客来。他不知从哪变出来一张小桌子,摆到苏昊和李贽的面前,又手脚麻利地把苏昊要的小菜、黄酒和碗筷等物端過来,放在桌上,然后自己也坐在桌边,一边看着苏昊和李贽吃东西,一边谈起了他祖上造船的那些光辉往事。 苏昊和李贽笑吟吟地听着蔡国柱讲故事,从他颠三倒四的话语中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信息。从京城出发前来南京之前,苏昊也曾到工部去了解過龙江宝船厂的情况,但工部那些冷冰冰的档案能够提供的信息是非常有限的。比如說,關於船厂造船能力的叙述,工部官员的知识還仅仅停留在永乐年间的船厂编制上,相当于說只知道理论上船厂具有何种能力,而实际上的情况如何,那是谁也說不清楚的。 听蔡国柱的介绍,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据蔡国柱說,船厂裡共有400匠户,都是按永乐年间的编制划分的,每户有特定的技术,包括木匠、梭匠、橹匠、索匠、铁匠、缆匠、艌匠、棕匠、篷匠等等。最早的时候,一個匠户家裡也就是父亲加成年的儿子等几個工匠,這些年,随着匠户家的孩子不断长大,又不断分家,一個匠户平均已经能够分出五六户人家,多达十几個工匠了。 工匠的人数增加了,造船的业务却反而减少了,這就使得工匠们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拮据,私自逃亡出去离乡背井的大有人在。不過,大多数的匠户還留在船厂裡苦苦求生,因为大明法律规定,匠户逃亡一旦被抓住,是要判重刑的。 “你說船厂已经沒什么活计干了,那大家是怎么過曰子的呢?”苏昊奇怪地问道,400户人家,如果沒有曰常的业务,恐怕连喝西北风都要凭票供应吧? 蔡国柱道:“自己种庄稼呗。再說,我們這船厂的匠户,家家户户都有祖传的手艺。南京城裡的有钱人家,要盖個房子、打点家具啥的,都会来找我們這裡的匠户,我們也就能够挣点小钱。不是跟二位吹,我們船厂匠户的手艺,比外头那些下三滥的匠人要强出百倍都不止。” 蔡国柱說到這裡的时候,眼睛裡闪出了骄傲的光芒。别看他不過是家濒临倒闭的国营大厂的下岗工人,那份傲气可是实实在在的。 “這么說,从永乐爷那会算過来,两百年時間過去了,匠户们的手艺都沒丢?”苏昊问道。 蔡国柱瞪着眼睛道:“哪敢丢啊!我們匠户的手艺,那就是吃饭的家伙,能随便丢掉嗎?我們這船厂裡的孩子,七岁就开始学徒,官府不造船了,我們随便找棵树砍根枝丫下来,就能当成船橹练手艺。两位請瞧瞧,你们坐的這马扎,這小桌子,都是我自己做的,别看东西小,手艺是沒說的。” 苏昊這才开始注意到自己坐的马扎的不凡,正如蔡国柱所說,虽然只是一個小小的马扎,但其做工十分精巧,每一处细节都尽显一個精良工匠的功底。 “這真是太好了!”苏昊扭头去看李贽,发现李贽的脸上也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出京之前,苏昊和李贽還真担心大明造大型海船的技术荒废多年,一时难以恢复。海船与江河内水上使用的船舶不同,必须能够经得起海上的大风浪,以及海水的侵蚀。龙江宝船厂素有造海船的经验,但這么多年沒有造船,永乐年间的工匠早已作古,他们的后人是否還能够掌握這些造船工艺,苏昊心裡還真是沒底。 从蔡国柱的讲述来看,匠户们并沒有因为船厂的萧條而放弃对技术的传承。他们就像是一群苦行僧一样,在最艰苦的條件下,坚守着一块净土,让祖先的手艺一代一代保留下去,薪尽火传。 “客官,如果小人沒猜错的话,你们是想来找人造船的吧?”蔡国柱讲完船厂的故事,收起了刚才那副自信的神情,怯怯地对苏昊和李贽问道。 苏昊反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蔡国柱道:“你们二位都是有身份的人,能够花半天工夫坐在小人這摊子上听小人讲古,分明就是对我們船厂感兴趣嘛。我們這船厂一不产金、二不产银,二位如果不是想造船,能来我們船厂干什么?” 苏昊笑道:“那么請问蔡二哥,平素来找船厂造船的人多嗎?” 蔡国柱道:“客官這话就问得外行了,我們這是官办船厂,私人的船,我們是不接的。那些客商都是自己找個小船厂,然后从我們船厂聘工匠去造船。我不是說了嗎,要论手艺,我們船厂的匠户那是天字第一号的。” 李贽插话道:“蔡小哥,你们的匠户出去干私活,提举不管嗎?” 李贽說的提举,是船厂的最高长官。由于龙江宝船厂的重要地位,在明朝初年,朝廷就在這裡设了一個提举司,派驻了一名从五品的提举负责船厂的各项事务。這些年虽然船厂的业务几乎全部停止了,但提举司却沒有撤销,提举這個职位也依然有人担任。 不過,在明初的时候,龙江船厂的提举是一個美差,每年過手数十万两的造船经费,手指缝裡随便漏一点,也能挣個盆满钵满。到现在,提举就是一個苦差事了,在工部,向来都是把那些不擅拍马、不会做人的官员派到這种地方来当提举,相当于流放的意思。 蔡国柱听到李贽的问话,稍稍压低了一些声音,說道:“老先生慎言,小心被人听见。我告诉二位,如果你们想来請我們的匠户去帮忙造船,還得先去见见我們提举大人。他不许可,匠户是不敢随便外出的,要不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了。” “那么,你们提举大人怎么样才会答应让匠户去帮我們造船呢?”苏昊问道,既然蔡国柱误以为他们是来找人干私活的,他也就索姓装下去了。 蔡国柱神秘地笑笑,說道:“這提举大人的事情,我們這些小人哪敢妄自猜测。以小人之见,总得有個這样的意思吧……”說到此,他用手做了個搓宝钞的样子,意思是說需要向提举行贿,苏昊和李贽对此都是心知肚明的。 “好吧,多谢蔡二哥指点。”苏昊站起身来,扔了块碎银子在桌上,以充饭资。 蔡国柱拾起银子,愁眉苦脸道:“客官,你们二位用的這点酒菜,一共是60文,你這银两太大了,小人找不开啊。” “不用找了。”苏昊道,“刚才蔡二哥给我們讲了這么多船厂的事情,又提点了我們该如何去见提举,多出来的這点银子,就算是在下的一点谢意吧。” “哎呀,客官给的太多了,小人……小人……”蔡国柱不知說什么好,他摆四五天摊子也挣不来這么多钱,眼前這位客官却随随便便就当個谢礼送给他了。他吭吭哧哧了半天,才說道:“小人多谢客官了,客官若是跟提举說好了,要在厂裡請工匠,可以来找小人,小人能给你们介绍手艺最好的匠户。如果你们需要橹匠的话,小人全家都可以去,保证让客官满意。” “会麻烦蔡二哥的。”苏昊說道,“我們现在就打算去找提举,蔡二哥知道提举现在何处嗎?” “提举就住在提举司,轻易不会外出,我带你们去吧。”蔡国柱积极地說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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