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作者:祝家大郎 鲁达喝着喝着,忽然面色有些低沉,看着种师中问道:“相公,近来有沒有从西域回来的军报?” 种师中看了看鲁达,哈哈一笑:“鲁达,可是想念你那宝贝儿子了?” 鲁达闻言点了点头,却是又摇了摇头,說道:“也沒啥還想的,只是有点不习惯而已,以往到了這個时候,总能看到他。今年忽然看不到了,有些不习惯。” 种师中会心一笑,說道:“近几天倒是沒有什么军情,一個多月前来的军报,便說是在班城西北之地备战,突厥人也有七八万大军在往东来。此时只怕已然打完了,再得军情,只怕要到开春之后了。” 从西域来的消息,到玉门关比较花费時間,从玉门关到河间便只需要一两個月之内了。 鲁达点了点头道:“想来是打赢了,這一战之后,应该就会谈判了,国书兴许也在路上。” 郑智闻言也說道:“若是此战胜了,国书到了之后,鲁达你当出海一趟,安排万余大军在波斯海湾之地选個好地方建立城池,待得十余年時間,便可在海湾之地站稳脚跟了。” 郑智心中微微有些担心,但還是一切往好的方向去想。這個大战略若是达成,只要突厥人割让出来一点土地,让汉人在波斯湾站稳脚跟。 之后便是源源不断的船队商人,源源不断的武器装备上岸,還能运送更多的军队過去,還可以收拢当地人组建军队。突厥人再想赶走汉人,那便是不可能的。 从海路去,時間节省太多,运送能力也是成倍数上涨。比从玉门关西去,不知要节省多少人力物力。 若真在波斯湾站稳脚跟,這两百年的十字军东征,汉人当也要从中渔利。宗教之战,還真是汉人从来沒有见過的事情。汉人几千年文明,从来沒有因为宗教真正打過仗。 甚至在汉人眼中,为宗教名义上的争端打仗,也有些显得可笑。汉人信仰天地,崇拜自己的祖宗,信仰自己的氏族。這是与西方文明最为显著的区别。 汉人做事,从来都只說不给自己的祖先丢脸,不丢自己姓氏的脸。要对得起自己的祖宗,对得起皇天后土,对得起自己的姓氏,对得起养育自己的地方。从来不会說要对得起自己的上帝。 祈求保佑,也是祈求上苍保佑,祈求祖宗保佑。有了什么出彩的事情,也是祖坟冒青烟。不是上帝庇佑。 中国人,会为养育自己的土地抛头颅撒热血,会为自己的祖先氏族抛头颅撒热血。春秋战国,名义为祖先,开国者就是祖先。项羽自刎于乌江,无脸面对的,便是江东父老。 蜀国北方魏国,以弱伐强,孜孜不倦,便是为了刘家先祖。 等等等等,在中华之地,从来沒有异教徒這個贬义词汇,只有蛮人,鞑虏這种词汇。中华文化,乃真正包容的文化。在這一点上,超脱了西方的這点愚昧。当然,宗教并不代表愚昧,愚昧的是宗教下面的人。宗教往往会成为人所做的一切事情的冠冕堂皇之名义,包括所有的好事与坏事。 中国,从周开始,主流社会,就已经摆脱了真正意义上的宗教束缚。与世界上其他的文明都有了显著的区别,走上了一條另外的道路。 鲁达自从当年随郑智渡渤海去与女真谈判之后,便对出海再也沒有了排斥,而今也是一個航海的老手了。 “洒家此番就直接去那波斯之地,待上三五年,占他几十個城池再回来。”鲁达尽显豪气,便是也知道郑智对那波斯海湾左右的地方念念不忘,既然如此,那趁着年纪還不大,再去拼上一把。 郑智闻言,一边抬杯子与鲁达饮酒,一边沉思。郑智心中,对于海湾之地的大目标是有的。小目标却還只是想到要先占领一個据点,让人员与物资源源不断运送去,也招揽当地人效命。 鲁达之语,便是已经想着下一步了。 郑智喝了一杯之后,想了片刻,方才开口說道:“鲁达,你去倒是可以。开战之事当有個谋划。占领城池,当以蚕食为主,等到真正有一方势力了,才能全面开战。毕竟万裡之遥,突厥人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前期還是要以蛰伏为主。至于蚕食之法,某有一计,以惩罚之战为主,惩罚的借口,便是我汉人子民被当地人杀害了之类。此法占得道理,应当极为好用。也比较容易麻痹突厥人。” 郑智之法,其实也是借鉴,借鉴脑海中洋人蚕食大清的办法,东洋人在這一点上用得最熟练。 也是突厥人的统治,其实与中国的统治有根本上的区别。突厥人的统治,与西辽的统治比较像。国内主要是分封制度,名义上在突厥人领导之下,各個民族与封地给突厥人交钱交粮,打仗的时候也要出兵。 出得玉门关之后,往西去,不论是哪個地方,统治之法,皆是如此,大同小异。這也是即便到得千年之后,中亚、西亚与欧洲,依然還是大小国家无数的原因。西方之地,缺乏中国這种大一统的概念文化,国王大公侯爵,皆能是独立之国。 大英帝国曾经的不可一世,也不能真正统一自己地盘几個小岛。這便是东西方另外一個差别所在。 西方并未是沒有统一過,也并非沒有出過秦始皇這种大一统的一代天骄。只是西方,分崩离析,就是分崩离析。一個宗教之下也沒有用,依旧還是分崩离析。 這也是其他世界的幸运,也是中国能再次崛起的机会之一。若是欧洲长久以来都是個大一统的国家,中国再次崛起的难度,就会成倍数增加。 上天终归是公平的。中国得天独厚几千年,也会式微一百多年。西方得天独厚两百年,但是也不能真正一家独大,也给了中国再次崛起的机会。 一百多年,对于人类歷史来說,实在不足为道。即便拿中国的歷史来說,也是微不足道,华夏式微的次数,也有好几個一百多年。過去之后,便也算不得什么。 如此想来,才是歷史正确的看待方式。自卑,便是最为可笑的事情。 “嗯,洒家记不得這么多,陛下把這些东西都写下来,到时候洒家就按照陛下写的来做就是。是栽赃陷害,還是无事生非,陛下都写下来。”鲁达沒心沒肺說得一句,也在抹着满嘴的油腻。 却是鲁达這么直白的一句,說得左右之人面面相觑。這种事情,也唯有鲁达能說得這么直接了。 倒是郑智听言有些发笑,便也笑道:“你這厮就不能自己动动脑筋?” 鲁达并非是自己不动脑筋,也并非鲁达沒有這些脑筋。就如在邢州之时,鲁达处理反叛之事,便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在其中。却是鲁达觉得這种事情,在座每一個人都比自己擅长,便也不需自己操心這些。 “洒家打仗必然败不了。”鲁达也只回答這么一句。 郑智笑着摇了摇头,左右看了看,目光终究是盯到了吴用身上。 吴用见得郑智目光看来,心中了然,便是知道郑智是想吴用随鲁达远洋出海,到那化外之地去。 吴用潜意识裡有些抗拒,去那万裡之外,便是离這朝堂权柄越发远了一些,却是吴用也不敢直言拒绝,只得开口說道:“陛下,臣還要忙那凌烟阁之事。。。” 郑智心如明镜,直言說道:“凌烟阁還能拖上几年,交给别人也可以。要是此番出海之事办妥,回来之后加封国公,百年之后,那凌烟阁上,也当有你一席之地,受世代香火不辍。” 御下用人之法,因人而异。吴用显然是逃不出郑智的手掌心。郑智甚至還有這心思来說服吴用几句,便是知道吴用這人,就吃這套。直白命令,也可以,却是也要讲点人情,也让吴用办事卖力一点。 吴用听言果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再想鲁达說三五年時間而已,三五年時間倒是不长。吴用已然点头起身,作揖而拜,口中說道:“陛下,臣一定尽心尽力,鞠躬尽瘁,以死效之!” 鲁达闻言也是大笑道:“好,這般就稳妥了,那些栽赃陷害,无事生非的事情,老吴头最为擅长,黑的也能說成白的。洒家打仗,老吴头害人,天作之合。哈哈。。。” 這一语,整個大厅都回荡着众人的笑声。 种师中更是抬手指点着鲁达,笑道:“鲁达,你這厮。。。哈哈。。。” 倒是吴用显得有些尴尬,看着众人大笑不止,看着郑智也是大笑不止,也只得挤出一個尴尬的笑脸。 待得又是一番推杯换盏,席间众人,已然都是面红耳赤模样。 郑智便是又想起了点正事,說道:“吐蕃之地,可直通天竺,吐蕃西南便是天竺,也有大片的平原,物产也是极为丰富。而今西南战区有些一筹莫展,当转变一個战略思路。诸位可有什么好计策?” 种师中闻言,开口便答:“陛下,此事枢密院已然开了几番战略研究会议,有了几個简单的应对之策,细节之处還未成文。本想待得计划拟定完成之后再来禀奏,此事陛下既然先行问起,臣便浅谈几语。” 郑智点头示意种师中继续說。 种师中便是开口又道:“吐蕃之策,分南北两策。吐蕃自从松赞干布建立的王朝覆灭以来,几百年皆是一盘散沙。只是地势太高,难以攻伐。以蜀地往北,便是驱狼逐虎之策,以军备与物资拉拢一些部落,以致吐蕃之人互相攻伐,如此大军上高地,便可渔利其中。南策为辅,北策当为主,可让达旦与室韦人组成联军南下,以战服之。” 郑智想了想,便是知道种师中之法,当真是可行之法,便是后世满清统治吐蕃,其实就有种师中所說的北策的影子,青藏高原与蒙古高原,向来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蒙古草原上的人,对于高原更为习惯一些,不论是海拔還是寒冷的气候,草原人显然都跟能适应。歷史上吐蕃内部的問題,也经常仰赖草原之外力来解决。 满清入藏,更是有一個很好的机会,便是尼泊尔人入侵西藏。直打到了拉萨。 “头前草原未靖,便也未想达旦人的事情,而今草原已然慢慢稳定下来。合该让达旦出兵。圣旨明日就发,让达旦与室韦各部在定蒙城开始集结,往西南上高原去。”郑智已然迫不及待,甚至也都沒有考虑草原上春天放牧的重要性。 所以当過草原都护的史进开口提醒道:“陛下,开春草原放牧,若是青壮都出征了,只怕明年马匹产量会减少。” 即便史进想着草原春牧之事,倒是也不是去想草原上要吃饭的問題,而是想着国家马匹产量会降低。 只见郑智大手一挥,說道:“让甘汉与肃汉部多派人手去各大马场帮衬着。若是草原之民缺粮,就从内地运些到定原定蒙之地,分发给各個部落。放牧之事,也還有妇孺来操持,想来出不了多大問題。” 史进点了点头,不再多說。种师中已然开口道:“陛下,臣明日便把甚至发出去。” 一番年前酒宴,却還是喝成了工作会议。 這中国之地,而今就只有吐蕃沒有解决,待得解决了吐蕃,国内的扩张战略,便也当告一段落了。至于西伯利亚那种地方,也只是地圖上画個圈的事情。 至于女真之事,那就不是一朝一夕了,即便岳飞大军罢兵了,還是会有无数的士卒往林子裡钻。 在深山老林裡寻着一個一個的部落,登记在册。也還要继续追剿女真人。還有一些基础设施要做,修路,建造城池堡寨。這些才是统治的基础。 只是有一件事情郑智沒有想到。 待得众人喝得酩酊大醉各自散去之后,大早而起,一份从白山黑水深山老林裡加急而来的军报直奔枢密院。 种师中還未到衙门上值,這份军报又直往皇城而来,事关重大,唯有皇帝郑智才能定夺此事。 本书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