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懲戒

作者:追風的糖醋里脊提供
諸祁聞言,心底冷冷的笑了一聲。還想着你的烏雅姐姐?

  他便慢慢的嘆了口氣,輕聲道:“你的烏雅姐姐不會來了。”

  江寶珠轉過頭去看他,疑惑道:“爲何?”

  她呀,如果沒有你,沒準已經被扔到亂葬崗裏喂野狗啦。但是珠珠,你爲什麼這樣牽掛她呢?你覺得我那麼寬宏大量,允許你的視線投向別人,不看我?我只是單純的把她逐出了東宮,可是珠珠,我不能讓你知曉,若是你怪我怎麼辦?你根本不知道,你說討厭我的時候,我的心裏有多難嗎?

  諸祁壓蓋住心裏蠢蠢欲動的複雜想法,拉住她的手,輕輕的撫摸:“你的烏雅姐姐家裏出了些事情,回家省親了,並且……以後都不會出現在你身邊了。”

  江寶珠心裏覺得奇怪,只是省親而已,爲什麼不會回來了?她剛剛還因爲找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而高興呢,轉眼之間,那人就像霧氣一樣,隨風消散了。

  說不上開心來,她低頭看着諸祁手掌心裏她的手指。這樣一比,諸祁的手簡直比她大了兩倍不止,骨節分明,手掌寬厚,指腹上還長着一層薄薄的繭子,落在她稚嫩的手指尖上,癢極了。

  他心裏不虞,就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捋直,慢條斯理的,從指甲到關節,好像把她的手指當做什麼好玩有趣的物件兒一樣。彷彿只有這樣,諸祁才能滿足的喟嘆一聲,珠珠完完全全是屬於他自己的。

  這樣呆呆的玩了一會兒,寶珠又有些睏意了,眼皮子閉上,又睜開。此時已經到了晌午,諸祁便低聲問道:“珠珠,可曾用了早膳?”

  江寶珠想了想,老老實實的搖頭。她一覺睡到大天亮,現在被他這樣一說,肚皮也咕嚕咕嚕叫喚了起來。

  諸祁知道她餓,就依舊把她的柔軟稚嫩的手掌牢牢牽在手裏,從桌子上拿過來一盤點心。

  “想喫什麼餡兒的”

  “玫瑰糖餅。”

  諸祁動作不急不緩,在寶珠眼巴巴的盼望下伸出手來,捏了一小塊,遞給她。寶珠剛要伸手接過來,諸祁卻搖頭:“我餵你。”

  喂便喂。

  寶珠乾澀的嗯了一聲,聽話張嘴。那小甜餅還是甜絲絲的,甜到心眼兒裏。諸祁把餅喂到她嘴裏,指尖卻停留在了溼濡紅潤的脣畔上,用力摁了摁,寶珠便無辜的看過來。

  那視線叫他心似火撩,險些按捺不住自己。

  他終究是沒什麼多餘的動作,喂她吃了東西后,又摟着她到了榻子上,大掌順延到她身後,輕輕的撫摸着。一下一下的輕輕拍了拍,最後寶珠的呼吸終於平穩下來,依舊是眉頭緊蹙着。

  窗外呼呼的風聲變得凜冽了,忽的一聲驚雷,雨珠子又嘩啦啦的落下來。正是雨水充沛的季節,不一會兒,青石板路與塗着紅漆的宮牆便被澆的溼透了,宮人們也都披上了蓑衣,急急忙忙的將該搭理的衣物收拾乾淨。

  此時有個蒙着臉的太監倒是有些奇怪,明明沒有帶着遮風擋雨的用具,卻依舊在雨中不緊不慢的走着路。

  一旁兩個宮女便指指點點的小聲議論着:“瞧瞧那人,可真是奇怪的很。這麼大的雨也不知道躲一躲。”

  另一個扯了扯她的衣袖:“小聲些。我聽福公公說,這人性情搖擺不定,日日裏都帶着層面具。”

  這時沒說話的小宮女兒面上便露出來了些許疑惑的神情來,把手上沾着水珠子的蓑衣抖摟了兩下,問:“爲何?莫不是臉上有什麼傳染病?”

  另一個搖了搖頭,神祕兮兮的接過來了話茬:“聽說如此呢。此人相貌醜陋至極,見者便怕,所以纔會戴着層面具,怕嚇到別人。”

  那雨簾裏的怪人逐漸遠去了,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這兩個小姑娘談話。那人在雨裏怪笑兩聲,一步濺起一渦雨水,漸漸走到了藏書閣。

  藏書閣裏守着的侍衛擡眼:“幹什麼的?”

  那人低眉,從懷裏掏出來了個鑲了金的令牌,雙眸寫着:“太子殿下之令”。

  侍衛連忙一驚,跪在地上,嘴裏唯唯諾諾:“不知是太子殿下之命。屬下冒犯。”

  小太監邊說邊往裏走,怪笑兩聲:“不礙事。就是太子殿下命奴才取幾本書來讀,雨天路滑,怕驚擾了旁人。”

  侍衛點頭,那雙眼睛若有所思。若是眼尖的人看了,肯定能夠看出來,那是換了裝扮的乘風。

  太監進了藏書閣,點上蠟燭。一把把臉上的面具撕了下來,露出了原本陰鷙的臉。他是來取那本鎮國奇冊的。那鎮國奇冊相傳來自太古——得此奇冊得天下。而現如今他已經摸清楚了藏書閣裏面的擺設,便胸有成竹,心裏暗自打算着拿了冊子便走,到江南寧德順府上覆命,再領了金子,帶着家裏人遠走高飛。

  正在翻找着,他袖子上蔓延出幾絲溼濡的水痕,這時候,小太監猛然一驚,那盒子裏本來應該放着的東西不見了!

  怎麼回事?上一次來的時候還在這裏!

  太監臉上露出些驚慌失措的表情來,繼續翻找着。

  身後卻傳來句慢條斯理的聲音:“你在找什麼?需不需要本殿幫你?嗯?”

  太監動作一僵,險些從梯子上摔下來。他狠狠地舒緩了幾口氣,滿臉不可置信,轉頭一看,那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茶的人——不是太子殿下又是誰?!

  諸祁臉色淡淡,彷彿這是件極不起眼的小事。可是他擡起眼皮,淡淡望過來的時候,眼底的冰涼陰鷙又讓太監全身一個激靈,似乎在寒冬臘月裏落入冰水,根本動彈不得。

  諸祁默默嘆了口氣,眼裏有惋惜,也有對這些烏合之衆的鄙夷。這幫蠢賊,不知道滿朝文武怕的是什麼。他把手裏的骨瓷杯放到桌上,手指尖理了理袖子上的黑羽,道:“說吧。是誰的人。”

  明明這樣風輕雲淡的語氣,太監居然額前滲出了冷汗。他連忙想到了個辦法,擠出笑容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您在說什麼?奴才愚笨,實在是聽不懂。奴才是奉了長公公之命,前來取些無用的舊書,清理些灰塵。”

  諸祁長眉一樣,呵了聲:“不說是麼?”

  乘風頷首道:“朱啓山,大慶年間生人。家住京城西郊朱家角,家中有一老母,弟妹各二人。於前不久投身江南,寧德順府上。”

  太監溼透了的衣服冷颼颼的黏在身上,一陣涼風灌過來,不由得打了幾個哆嗦。

  諸祁漆黑的眼眸輕輕一眯,嘆息道:“寧德順的人?他怎麼這樣蠢,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呢。”

  太監連忙把頭狠狠地磕在地上,額頭上立即出現了個血印子。他結結巴巴辯解:“奴才……奴才真的不知道寧德順是何人……”

  乘風得了旨意,冷聲道:“你的妹妹幾歲了?有十歲嗎?賣到青樓做個賤婢如何?弟弟……現在京中盛行豢養兔兒爺,前幾日呢……”

  太監險些嚇的屁滾尿流,他連忙呼喊:“別!太子殿下!您大人有大量!放了小的吧……小的只是誤入歧途!”

  諸祁也不點頭也不搖頭,惺忪燭火下一張臉上面無表情,卻格外叫人心底恐懼。他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輕輕道:“你是不是寫過信給寧德順?”

  那信諸祁是截下來看過的。信上的骯髒字眼醜陋至極,當朝太子諸祁目中無人,縱慾過度,實在是難以繼承大統。若說是爲何,那定要說是他親生母妃蕭氏,上樑不正下樑歪罷了。

  想到這裏,諸祁手指用力,骨扇被扔到一邊。

  他又擡了擡眼皮:“你說……本殿母妃如何?”

  太監當場一僵,腹中流露出溼痕來。

  諸祁輕輕擡起手,乘風便把一旁擺着的金弓恭敬遞給諸祁。羽箭鋒利,在燭火下閃着冷冷的光輝。太監暗自嚥了咽口水,自知時無多日,又叫嚷道:“饒了我……饒了賤奴!太子殿下,奴才這裏有些有用的證據,可以通通提供給太子殿下……饒了我……”

  窗外一聲轟隆隆的炸雷,一道銀光把黑色蒼穹劈成兩半。

  江寶珠又做了噩夢,一下子被驚醒了。她夢見有隻血淋淋的巨獸,在追趕着她,睜開血盆大口,尖銳的鋸齒險些將她穿透。

  殿外是嘩啦啦的雨聲,殿裏卻不黑,長明宮燈一直亮着。江寶珠冷汗岑岑,一把拉開簾子,外面卻空無一人。

  往日裏寶珠嫌煩,鳳棲宮便只有聞夢玉荷兩個人,可是剛剛聞夢玉荷去小廚房裏煎藥了,殿外隻立着個小太監,歪着頭打盹兒。

  雨簾密集,江寶珠連鞋子都沒有穿,只是光着腳跑了出來。外面這樣冷,寶珠心裏總是慌亂,鬼使神差的朝藏書閣裏跑過去。

  可是還沒有跑多遠,便遠遠的瞧見了個人,雙目被羽箭插透,兩隻眼睛就是個血窟窿,地上的雨水都成了血水。

  江寶珠呆在原地,——這是夢,是夢吧……那人彷彿死不瞑目,瞪着眼睛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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